2有情的情人

2有情的情人

得知白小姐来香港W公司之前,也是个写作人,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她曾在一个文学刊物做过多年编辑,写过不少散艾、小说。要按这个路子发展,她会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作家。可鬼使神差地,她进了外企,她找不到感觉,很苦恼。如今,她已经把她的写作融入她的生活,因此很充实。她已经写过几年自领丽人的文章。如今她还想写,但苦于没有时间,因此写的不多。她说她再干几年,准备脱离外企生活,去专心写作。她要以她的亲身经历写一本长篇小说。她说她会成功。我于是赞叹她的自信。她却说:“进外企有近大半年,我没自信。因为我一直感觉融不进外企世界,直到我找到了写作和外企生活的融合点。”接着,她给我讲述了她成为一个外企女人的故事——

“0K,”老板说:“自小姐,你被录取了。明天你可以来上班了。”

“谢谢。”我淡淡一笑。起身。向老板伸出手,准备告辞。

突然发现老板神情中带有一丝疑惑.握着我的手也带有明显迟疑。

“白小姐,你要是有什么其他条件,你可以坦率地告诉我,我会考虑虑的。”

“谢谢。”我淡淡地说。

“白小姐,你可是我从一百个面试者中挑选出来的。”老板意味深长地说。疑惑中又加上一丝忧虑。

我目光惘然地看了老板几秒钟,突然恍然大悟。

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脸上瞬间露出灿灿的笑。

我被录取了。从明天起我就是一名令人称羡的白领丽人了。j

是幸运儿。我好高兴好感动好满意。

怎么可以如此漠然一付事不关己旁若无人的模样呢?

“谢谢!”我再次握住老板的手,表情动人声音也极富魅力地说:“好高兴能做您的助理。您以后可得多多关照哟!”

老板点头微笑了。我发现他笑得很释然。既无疑惑也不再有忧虑。

而我心中却仿佛压上了一块重重的铅石。

老板在我上班一周以后回香港了。

我终于从令我窒息的昏天黑地的繁乱中松了一口气。

我的天!这一周,我简直成了老板的影子。作为老板的助理,每日除了睡觉以外的分分秒秒,我都不得不跟随左右。从传真、记录、电话到陪老板谈合同去工厂考察产品,还有没完没了的宴会KTV应酬。累得我晚上11、2点回家散了骨头架一般。好几个晚上困极了却似睡非睡满脑子梦到的都是一片车水马龙的嘈杂。真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但老板对我的工作却满意极了。临走前说几个客户对我的印象非常之好。最后握住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我很信任你,白小姐,不知为什么我很信任你。北京公司这边就拜托你了。有事你直接跟我报告。”

“谢谢!”我说。心里极疲惫。但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我莞尔一笑,声音亮亮地说:“您这么信任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再说一声谢谢吧!”说完表情动人地露出那种曾被我的男友们称为“极富魅力的微笑”,和老板告别了。

心上的铅石却仿佛更为沉重。

我不喜欢这份工作。尽管这份工作令许多女孩向往。尽管老给了我远远超出这份职位的权力和优裕条件。但是我依然不喜欢这份工作。我讨厌每日八小时以上的工时牢牢地把我捆绑在写字间让我无暇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我讨厌日复一日电话传真传真电话的程序化工作使我从来天马行空的大脑不得不被程序化;我讨厌这座写字楼的富丽堂皇,每一寸墙纸每一块土地都充满人工雕琢的痕迹。使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纯天然的个性,把自己精心包装。而我以前工作的编辑部,虽然简陋杂乱,但绝对天然绝对人情荡漾;我甚至讨厌我身上这套价格过千元的服装,虽然典雅高贵,但哪有那身布衣牛仔更能衬托我一颗无拘无束追求自由的心。

但一场恋爱让我冲昏了头。

我爱上了一个纯种美国人。他谆厚寡言木讷的外表,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和他不时露出的野性幽默热情使我在认识他不到24小时就疯狂地爱上了他。而他用他美国“闪电式”的恋爱方式比我还短的时间里疯狂地爱上了我。我的聪慧、敏锐、任性、霸道、孩子气把他弄得神魂颠倒。在他在京的一周时间里,我们几乎每个晚在一起侃天说地地谈老美聊中国。我们手拉手散步胳膊挽胳膊逛公园偶尔他也乘我不备在我脸上偷吻一下我也一时兴起依偎在他身上。但仅仅到此为止。他自然想上床。美国人追求“一夜感觉”。而我拒绝。尽管我知道我爱他我也渴望他而我的拒绝深深地让他失望。

记得他不止一次问我为什么。他说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给我生个儿子。我说我也想你喜欢你爱你愿意为你生个儿子可我不能跟你上床因为我珍惜我们这份感情。他说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我说我相信但是我还是不能。他说我会保护你我不会伤害你。我说我相信但我心说我害怕的不是被你伤害而是被自己伤害。事后我的女友说我犯了个大错。说既然感觉好就应该上床。你对他的拒绝不仅伤害了他作男人的自尊心,而且依他美国人的观念他不可理解你们互相说爱又亲吻拥抱了你却能克制住不**。他会觉得你不可理喻。美国人很看重性,没有一段试婚他们不可能下决心娶一个女人。可当时我没想这么多。我按中国人的方式希望进一步了解然后再发展。而且从表面上看他似乎也很快理智下来,并不 强迫我。而且那几天我们除了恋爱,一直认认真真地探讨着另一个问题。他想在北京建办事处,希望我帮他。他认为我值得信赖,人也能干,虽然他从事的医疗器械行业我不懂,但我可以作他的代言人帮他管理公司的行政和财务。说心里话,我对从商不仅毫无经验而且毫无兴趣。看到周围一些朋友不顾死活地往商海里跳,结果成功者寥若晨星失败者比比皆足。对成功者我压根儿不羡慕,因为我看见他们虽然有了一些钱,但作为人自然的本性也被扭曲,完完全全成为工作的奴隶金钱的奴隶。我宁愿要我的自由。可我的自由在我的爱情面前竟然全线崩溃。以至干他一提让我辞去工作帮他筹建办事处,我竟然毫不思索就答应了。次日早上从梦中醒来,拍拍脑袋发现自己并没有后悔,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骨子里是个情种,

可以为爱情完全地不顾一切.甚至我钟爱的工作。

他走后一个月里,我用令同事领导瞠目结舌的方式和速度辞了职。开始为他全力跑办事处的事。准备注册文本资料。到各宾馆饭店写字楼询价报价最后以优惠价谈好一家办公地点。光传真和国际长途就花了我一朋友公司数千元的办公费用。而这一切都是在他一分钱资金没有投入的情况下办的。

不知为什么,我这边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比他原计划快几倍的速度完成筹建工作,而他那边却不明原因地沉沉寂寂。我发去美国的10来份传真他只回1、2份,后来干脆杳无音讯。根据他片语只句透露的信息推断,他对国内情况吃不准。而他只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担心投资失败。但又不明确告诉我停办,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还需要等一等,等定下来通知我。

我一下仿佛被他推到了冰窟里。我是辞了工作来为他做这一切的。而他居然说一句“等一等”让我一两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耗费金钱精力朋友的情感不说,我以后怎么生活?但鬼使神差的我依 然沉浸在对他的痴迷中,一次一次说服自己为他辩护说他在国外奋斗不容易,投不投资原本是件极慎重的事,即便不投资也可以理解,这和我们的情感是两回事。回忆与他相处的短短一周里他对我的情感至今回忆起来无可挑剔。他应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他做任何事总有他的苦衷和原因。

但渐渐地办事处的事搁浅了。我和他完全失去了联系。没有传真没有电话也没有信笺。我的生活中好象从未出现过这个男人。我给他写过一封信,但他没回信,我便再没有勇气提笔。多少次拿起电话但自尊心让我最终又放下电话。我天天思念他回忆我们曾相处的每一分钟每一细节。无论如何不能把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联系在一起。难道时空真能割断一种感情一种联系?难道他当时表露的情爱只是一时的情绪?我曾问过他,你会不会是一颗流星,擦身而过便不再会相遇?他说不会的。我问他懂不懂爱情和情绪是两回事?他说我懂。

那怎么会是这种结局?

我非常伤感。

却不恨他。

依然满腔思念。

但思念无法代替生存。

我开始找工作。

原单位是回不去了。其它一些文学刊物也不景气。心一横干脆下海。正好看到这家香港公司招总经理助理的广告,便来应聘。竟然在倩女如云中崛起,摘取了花冠。

却没有一丝欢喜的感觉。

可还得装得欣喜若狂。

可也是。你不喜欢这份生活何必来应聘?你夺走了别人的机会却一副被逼受苦受难的感觉。这要让那99名失败的倩女知道了,岂不会让她们的唾沫淹死?

认命吧。我多少次正襟危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上的一片空白说,我要喜欢这份工作,我要做一个高雅的外企小姐,做一个快乐的单身贵族。

可我不快乐。我知道我不快乐。

我是一个作家。我应该属于一片绿州、一片海洋、一片森林。而不是这一份浮华的喧嚣。我身在外企,可我的灵魂却早已出窍,游游荡荡于喧嚣之外,唤它不回,叫它不应,怎生是好?

我的谈吐打扮越是接近一个白领丽人,我的灵魂离我越远。任凭我呼唤魂兮归来,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离不开我的写作。我的灵魂早已融入我的写作事业。没有了它,我便没有了灵魂。我想找回灵魂,可我没有时间。偶尔有时间了,提起笔,觉得脑中空空荡荡,笔涩如柿。“为什么不写写白领丽人的生活?”

我的女朋友有一次见我痛苦不堪的样子问我。我脑中突然划过一阵亮。思维瞬间活跃。但倾刻,我沮丧。因为我发现,进外企快三个月了,我居然压根儿不了解外企。我完完全全沉溺于自己灵与肉的斗争中,完完全全地拒绝去完善自己自领丽人的生活,去了解其他白领丽人的生活。如今,女友的话点醒了我,我突然心平气和了。

我要写作!

我心中充满创作的冲动。

我要写写白领丽人。

我开始伸出了我目光的触角。

我发现白领丽人的世界色彩斑澜。

而揭开这斑澜世界序幕的是我们邻居公司的文君小姐。

几乎天天见到文君,但却不认识文君。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却对她印象深刻。

文君是属于那种让人一见就不会忘记的女人。决不是因为她的漂亮,而是她身上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孤傲?冷艳?放荡?野性?还是温情?我说不出来。只是有一个感觉,这个女人是天使又是魔鬼,是贵妇又是妓女。她能拯救男人于水火,又能毁灭男人于十八地狱。可以说在灵魂出窍的那三个月,她是唯一能引起我好奇,偶而也愿意听我们公司接待小姐谈一谈的女人。但那段时间我太沉溺于自我,所以常常心不在焉。因此对文君的全部了解也就是她以前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离过婚。是隔壁的香港S公司的老板的情人,现任该公司首席代表。好象颇有一些传奇经历。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经历。我所知道的仅此而已。

所以当我在确定我白领丽人一书的人物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认识她的欲望。

可我怎么去认识她呢?

无疑对她这样的女人,不可唐突和造次。否则一次被拒绝再无第二次机会。

但什么样的机会能被她接受呢?

我不知道。

时间便在我的犹豫中过去了半个月。

我依然每天见到打扮入时、光彩照人的她,带着一股傲气出出进进。我每天对她行注目礼。但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又是一个风雨潇潇的傍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北京的夏日完全没有了阳刚之气,变得儿女情长起来。不时阴雨霏霏,缠绵绯测,让人好不心烦。因为这种天气,最能勾起我的情怀和愁绪。那段早该结束的异国之恋还不时地侵入我正在平静的心田,让我不时翻江倒海一番。

今日的风雨潇潇,又让我想起那大洋彼岸的冤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就忘不了他?!我努力驱赶他的身影,但他却牢牢盘踞我的脑子,挥之不去。惹恼了我,索性就搬把椅子,坐在落地窗前,望着高楼下蚂蚁般忙乎的车水马龙,认认真真地想他。却奇怪,他的影子却隐退了,代替他的是文君。是文君那双冷傲的摄人心魄的眼睛。

我突然冲动地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毫不犹豫地敲响了我隔壁那扇我早想敲响但一直没有去敲的门。

“请进。”

我推门进去。

我惊诧。

原来文君也如我一般坐在落地窗前发呆。只不过她坐的是有着高高椅背的老板椅。

见是我,文君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地欠欠身,请我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问我是不是找她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我那天也是神了,竟然完全忘记了什么机会、等待、拒绝,直率的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文君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秒钟,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迷人极了。大大的眼睛泛着莹莹的光。丰满而红殷的嘴很性感地向上翘着,月牙儿一般的美。她的笑声底蕴十足,极感染力。一个多么开朗、妩媚的女人。

我一时间竟看呆了。

“没问题。”文君收住笑,认真地说。恢复了她惯常的表情:冷静、冷漠、冷峻。一个理智、果断的职业妇女。

哪个是你?文君。我思索着,竟然问出了声。

“怎么?”文君一付茫然的样子。

“噢,”我笑道:“文君小姐,今天你让我看到了勾勒出你性格

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我刚才在想哪个是真正的你?”文君又是那般迷人地笑了。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白小姐,我知道你是才女。我公司的几位小姐常提起你。今天看来你的确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这下轮到我茫然了。

“你一下抓住了我的性格特点,很少有人做得到。大部分人们眼里的文君只有一个:女强人。而你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文君。小姐,你的目光真敏锐。”

“可人们看的也没错,文君小姐,你的确是个女强人。”

听到这句话,文君把目光投向昏朦朦的窗外。我发现文君的目光也变得昏朦朦的。

一时间,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沉寂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文君把她的脸转向了我。我发现她的双眸散发一股凉凉的光。

“女强人?什么是女强人。你听说过一种评价吗?女强人是什么?女强人是大**。我相信这句话会使一些‘女强人’暴跳如雷、捶胸顿足。大概这揭示了她们的要害。这是一些又想当**又想立牌坊的女人。我看不起这样的女人。因为她们不敢站在镜子面前直视自己的眼睛和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还有一些人听了这些话会垂泪,话的尖刻刺透了她们的心,勾起了无数的辛酸。我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种人。因为我没有那么强。我只相信女人就是女人。她渴望被人爱、被人拥抱的心理决定了她们不能独立于世的根本。也许我说的不准确。但我坚信,打开每一个‘女强人’的胸怀,都会有无数心酸的故事。”

好一个敢于把人生的残酷撕破了给人看的文君!我的心因文君的这番话而颤抖。我周身的每一个毛孔因文君这番话泛起阵阵凉意。

“我很清楚尽管我是这间豪华办公室的主人,尽管我目前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来主持运转着这家公司。但是,我再能干再光彩照人,我的地位在人们眼里并不高贵。他们叫我‘金丝雀。’白小姐,我想别人一定是这样向你介绍我的吧。”

“是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说。“但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不必解释。”文君淡淡一笑说:“我并不在乎。我早已习惯于遇荣不宠,遇辱不惊。白小姐,我听说你是个作家。而且你懂我,所以我愿意向你坦露我的内心。”

“曾有不少朋友说.你为什么不写写你自己的生活,写写自己的感受,你就是故事。可我算什么?写我的绚丽多彩?写我的出人头地?写我的风流浪漫?还是写我的凄惨悲凉?是的,作为一个女人,我不枉活一生。因为我曾经辉煌过。我的脚下布满了鲜花,我的耳灌满了掌声,我的身边围满了男人。”

“但有一天,突然梦醒,发现自己孤伶伶的地站在空旷的生活舞台。脚下没有鲜花。耳边没有掌声。身边没有男人。头顶甚至没有了一块可以挡风遮雨的屋檐。一夜间,我失去了一切。我在恶梦中苦苦挣扎了整整四年。今天我又拥有了曾经有过的一切。除了鲜花、掌声、男人,我还有金钱和权力。我不否认,我今天得到的一切,是靠不同程度地出卖自己,出卖自己的美丽、能力、微笑真挚爱情。但是,白小姐,一个平凡而又处境艰难的女人又能有什么?”

“白小姐,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下班了还坐在窗前发呆吗?四年前的今天,我离了婚。我爱了他整整十年,而他却因为别的女人残酷酷地离开了我,摧毁了我作为一个女人爱的信念。当时我所在城市的歌舞团经营惨淡让所有的演员自谋生路。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丈夫甚至没有了一间赖以遮风挡雨的房子,我拿什么来抚养我心爱的女儿?

领到离婚证的那天,我牵着女儿的小手,在马路上走啊走。女儿走累了,问我‘妈妈,我们上哪儿去?’我这才醒悟过来。想起我孤女寡母从此无依无靠不知何以为生,我哭了。说‘好乖乖,妈妈把你送回南方姥姥家,等妈妈挣到钱再把你接回来。’女儿抱着我的大腿再也不肯挪动一步,说‘妈妈,我不要离开你,要死我们一起死好了。’听到我三岁的女儿说出了死字,我当时的感觉是天崩地裂。马路上,我抱着女儿哭成了一团……”

文君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哗哗地流下。

我的眼圈也潮湿了。我起身从卫生间取出纸巾,递给她。她哑着声音说谢谢。她避开我关切的眼睛,把目光投向窗外黑漆漆的黑夜。

很长时间以后,她又把身子转向了我,冲我努努嘴,努力想笑一笑。但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文君告诉我,为了生存,为了养活女儿,她含泪送走了萍萍,然后利用以前做红歌星时的关系,满世界地找工作。

她首先找到某部掌管人事大权的王局长,他曾表示过有困难一定要找他。在王局长的办公室,她受到了局长热情的接待。局长沉吟了半晌说这件事很重要,这里人来人往谈话不方便,晚上请你去咖啡厅坐坐到时再谈。当晚王局长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赴约。他关心地问文君近况。文君说刚离婚又失去了工作面临生存危机,王局长长长叹了一口气表示理解。并触景生情地谈了他个人生也很不如意。他最后说人生孤独极了,你一个独身女人更孤独。说着把一只胖手搭在文君手上说,我会帮你找到一份工作的放心吧。见文君不动声色地继续笑望着他,他把胖手抚上了文君的手说我们都是孤独的人让我们互解孤独吧。说完一双贼亮的眼睛泛着热辣辣的光。文君突然收起微笑,甩开他的胖手,站起身说对不起你坐在这儿享受孤独吧我固然需要一份工作但我不会给人解孤独抱歉啦。说完扬长而去。她再没找过王局长,王局长也没有为文君找到一份工作。

文君又巧遇一个导演,原是文君同一歌舞团的编导,两年前辞职办公司,现已成一中港合资公司的经理。他见文君托他找工作,就在晚7点把文君约到他办公所在的饭店。在饭店餐厅坐下不到5分钟,他突然说文君想不到两年不见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文君见自己一身纯黑的紧身羊毛裙,奇怪地说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导演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文君说你变成风情万种的女人了。说完目光放肆地在文君高高耸起的乳房上扫射。文君脸涨得通红,心中涌动着一团火,她想爆发。但碍于是过去的同事,她咬咬牙忍住了。只是把目光投向天花板。导演说文君你已经是一个女人了何必这么拘谨?这世界人人都活得不轻松你何必还让自己活得这么累?文君你太好强对自己太认真了。其实这人世间孤男寡女哪有什么永恒的爱?男女有一份现实的感情搭伴着过日子就行了。他告诉文君他也离了婚,婚姻耗干了他的感情,他现在对家庭不再感兴趣只要做事业但他要一个搭帮生活的情人。他说文君我以前就很欣赏你,但那时你是深爱丈夫的妻子,我没有非份之想。但今天我想要你做我的情人。他很坦率地说文君,我现在是个商人,我做任何事讲求效益,我从不轻易帮人忙。但同时我也是人,是个好男人,绝对知恩图报为人善良。只要你愿意,可以到我公司来做我的助手.做一个白领丽人,我会助你成功。你要不愿意,我今天说了这些作为你过去的同事不该说的话我觉得自己很不仗义很恶心以后也不愿意再见到你了。史君说我也觉得你不仗义很恶心,那你以后就不要见我了吧。说完留下一桌未动的菜肴离去。

通过朋友,文君又遇到一个广告公司的吴老板。他听到文君找工作的经历后气愤极了,说这些男人乘人之危简直缺德极了。他当即拍板让文君留在他公司做公关部经理。文君到此才算松了一口气,暗暗决心好好工作,挣点钱把女儿接回来。

吴老板对文君宠信倍至。每日带她出入宾馆饭店舞厅交际场所。因为文君,他变得引人注目春风得意极了。文君却渐渐在他的得意洋洋中感到烦燥。觉得自己象他的一件珍品。被他天天捧在手里供人欣赏。在一次宴会后,文君问我来公司快三个月了,您却迟迟不让我工作,您不说让我做公关经理吗?可我连一个普通的公关活动都没有参加过。吴老板一听乐了.说傻丫头,你不是天天在“公关”吗?你还不知道你的气质风度你这种脱俗的冷漠的本身就是公关手段。你已经帮我攻下很多关了。文君冷笑一声说您的公关部就是这么公关的吗?吴老板说那倒不是,其他人是做具体事务的,她们想让我带她们出入我还不给她们机会呢。文君又一次冷笑说谢谢你抬举我。不过这种珍贵的机会还是留给渴望这些机会的小姐吧。我

想我从今天起可以结束工作了。吴老板急忙挡住起身要走的她,双手抚住她的肩膀说文君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有多么爱你吗?我不象那些可恶的男人那样让你做情妇,我要娶你,你听清了吗?我要娶你。他显然被自己的慷慨感动了,话音未落就张开双臂期待着文君激动地投入他的怀抱。望着面前这个矮胖的男人,文君觉得他那张原本善良温和的胖脸变得庸俗不堪。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男人冠张开的双臂又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男人动情的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男人为她突然爆发的大笑而愕然,悻悻地放下张开的手臂。文君突然止住笑,愤怒地说你以为你比那些男人高尚了许多是吗?可我倒觉得那些既要当**又要立牌坊的人相比,敢承认自己是**的人要可爱得多。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吴老板离去。

以后为工作奔波的一年里,文君经历够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她发现女人做事有多么的不容易。她做过秘书、公关小姐、推销员,还当了半年多歌女。她的能力才华和魅力被男人们欣赏和承认。于是,得到了无数机会来经历无数男人。这无数的男人叉让她经历了无数的失望。

这些男人混迹于商场。他们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他们的人性在某种程度上被扭曲。他们有大把大把的钱,但他们依然空虚。他们经历了数不清的女人,但他们依然感到孤独。遇到了文君,他们也不知为什么被这个不再年轻的女人吸引。他们想向她倾述,他们想得到她。他们含蓄和不含蓄地和她谈论喜欢与爱。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付出了殷勤付出了金钱却打动不了这个女人。他们便恨恨地骂她冷血动物,不懂女性的温柔。

对这些男人,文君不是没有寄予过希望。这些男人很能干,生意做的很好。不少男人也真的喜欢文君。但是他们根本不了解文君。

他们只是迷惑于文君的表面魅力,而对文君的内心世界连探究一下的欲望都没有,却和文君大谈什么爱。文君觉得这些男人自私透了。

他们向每一个被他们看上的女人大声疾呼爱我,但一旦需要他们付出情感的时候,一个个是那么的顾虑重重患得患失。

经历的男人越多,文君越困惑。她搞不清这满世界闹情感危机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要从女人身上得到什么?这世界到底还有没有真爱?如果说有,为什么说爱的男人践踏爱?如果说无,为什么满世界的男人都在说我爱。谁都渴望爱但谁都吝啬付出爱。文君为了得到真爱她付出了太多失去的也太多。每一次付出得到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除了受伤还是受伤。渐渐地,她的心变凉了。她的情感冬眠了。她把对爱的渴望深深地锁在了心灵的最深处。

她不再付出真我。

而另一个文君诞生了。

同样是美丽的让人眩目的文君。

但美丽的外表下却是一颗苍凉的心。

有着这么一颗苍凉的心的女人疲惫不堪地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和男人们在周旋。

周旋中,这颗心被支解的支离破碎。

“我在变。”文君说:“变得能去逢迎男人的嘴脸,变得能为利益改变自己的五官。我学会了靠自己的‘天赋’左右那些垂涎欲滴的男人。想到这些我自己感到恶心。可生活就是这样。它强迫你接受一些令人作呕的谋生手段。渐渐地,我已经不相信人类有永恒的爱。爱没有永恒。只是随着需要变更行为和方式而已。我觉得丑陋,但又不能不接受这种生存方式。因为我要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象个人。”

“我始终在想,不能诚实地去生活是很痛苦的事情。然而我在现实中改变了,变得不再认真了,不再宁折不弯了。也许我早该如此。”

“我目前的生活就是这样。我是老板的情人。老板爱我愿意给我除了婚姻以外的一切。而我也爱老板,既然不能天长地久那也只有求个此时拥有了。现在.我公开承认这种关系。这在几年前对我是不可想象的。但我今天居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利用这种关系给我的权力来指挥这些似乎是清清白白完全靠自己的能力的大学生们。我不在乎别人说我是‘金丝雀’还是坏女人。其实何为好,何为坏?我从不这么偏执地评价自己。只是活得实事求是。如果别人评价你乱也好,‘脏’也罢,你得看到自己比别人都高尚和洁白的地方;如果别人说你是女人中最落落大方的好女人,你得想到自己也常常有一些邪念使自己烦心。这样才不会自命不凡或自暴自弃。”

“我所崇拜的一个长者曾经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一个软弱的女人却又有光彩,吸引的只能是贪婪的目光;而一个坚强的、登峰造极又大放光彩的女人,吸引的是敬畏的目光。’我想,今天的我已完成了一个软弱女人到坚强女人的过渡。我靠自己,但同时我也会借力;我自尊,但我不会再把自己的体面看得那么值钱。人的体面有时会分文不值。人要自爱,但千万不要自命不凡。它标志不料你的身份,只能代表你的愚蠢,张开那张会说话的嘴,低下那高昂的头,做你应该做的事。我从来相信自己,今天依然如此。

文君突然傲然一笑说:“不是说‘金丝雀’吗?那是一种名贵的鸟。有一个名贵的鸟笼没有什么不好。这总比你去沐浴外面的腥风血雨,承受男人们的邪恶和淫荡来的安全得多。何况对我来说还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我和老板感情很好。他把鸟笼的钥匙交到我的手里,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想飞,我不拦你。’而我目前还没有飞出去的打算。”

文君说着指指这间豪华的办公室,指指自己身下的老板椅,指指对面十多张办公桌前工作的员工,说:“我喜欢目前的生活方式。如果有一天你想写我,别忘了加上这句话”

文君终于有机会说出多少年淤积在心底的话。送我走的时候,她神色宁静,步履轻盈。

却把沉重留给了我。

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经历勾起了我作为一个女人爱与恨的完整与破碎的回忆。一时间,我失败而短暂的婚姻美丽而无言的婚外恋梦回萦绕的异国恋……一幕幕如潮水般地涌来。我完全被自己的回忆淹没了。

我身心疲惫,却忘了休息。在漆黑黑的落地窗前落寂地坐了一夜。

次日一上班便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电话铃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抓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听不懂电话里咿哩哇啦的声音是什么意思。等意识到是老板的时候我浑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凝神定睛毕恭毕敬地听老板不客气地训了我两分钟,然后开始交代正事。交代完老板说白小姐你知道你性格中有一点是最让我着迷也让我恼怒的东西。我忙问是什么。老板说:“心不在焉。”说完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我半天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老板刚才的话是不是一种警告,我想总不是褒奖吧。我倒不怕被“炒”,大不了当我的作家去。但我不愿现在被“炒”。我的书还没完成呢。

我的脑子突然浮现文君的影子。

我的脑中突然闪出一道火花。

找到了我创作的“点”。

我快步走到了桌前,拿出稿纸,工工整整地在纸的第一行写了我文章的题目:有情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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