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政变

赵宁是一家世界著名医药公司R公司北京分公司的销售总监。来北京之前他曾经创业了上海分公司,又开创了广州分公司并做了六年的总监。我赞叹他的成功。不料他听完我的赞叹后却长时间地沉默了。几分钟的沉寂后,他突然说——

“我其实是被赶到北京来的。”

我几乎惊倒。

而他却目光自信、敏锐、坦然地直视着我,笑着说:“一场‘宫廷政变’,我失败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尽管广州的天下是我打下的,但是我没有坐住天下,只好离开广州。”

我原来是想采访他如何打开市场的职场经历的。但“宫廷政变”的议题牢牢地吸引了我的兴趣。但我深知,这是他的一块伤疤,揭开它其实是一件残酷的事。因此我犹豫。但是他目光的刚毅和坦然鼓励了我。我对他说我很好奇。我想知道。告诉我。

他笑了。说你是个残酷的女人。然后,他告诉了我下面的故事——。

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医院,就得到了所在内科张主任的赏识。因为他不仅业务好,人机灵,很能禀呈领导的旨意,而且勤奋不怕苦。这对那些刚出大学校门的天之骄子来说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张主任常常亲自带他处理一些疑难病例,手把手教他一些为医之道。而他的悟性令张主任惊讶。张主任认定了这个23岁的小伙子是个可琢之玉。他愿做一个琢玉之人。他对小伙子说:赵宁,好好干,我不会埋没你的。赵宁对主任的一番肺腑之言自然感激涕零。张主任长者般的宽厚深深地感染着他。为报知遇之恩,他为张主任上刀山下火海的心都有。赵宁私下对亲人朋友说,张主任就像他的师傅一样,他永远不会违背师傅。

进医院工作两年后的一天,张主任把赵宁约到自己家喝着酒聊着天。喝到酒酣之时,张主任说小伙子想不想跟我出去闯闯世界。赵宁不加思索地回答当然想,眼您上哪儿我都愿意。张主任兴奋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在笑。他说好小伙子,我知道没错看你。他告诉赵宁,数年前他为一个香港人洽过病,这个香港人是做药品生意的。这些年,他们一直保持联系,张主任也为香港人帮过几次忙。这个香港人是R医药公司香港分公司的老板。最近香港老板专程来沪找张主任,告之他准备在沪搞一个合资企业,请张主任出山,出任港方驻大陆合资企业总经理。他是看上了我在医疗口社会关系,张主任说,我看中的是他给我提供的一块天地。张主任说,他已年过半百了,作为一个主任医师他在医院也混到头了。但他不甘心。香港老板给他提供丁一块崭新的天地,他想试试。老骥伏枥嘛。但是他说他毕竟老了,做指导工作可以,要让他事必躬亲他觉得力不从心。因此他希望赵宁跟他一起干。一老一少再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赵宁被张主任的信任感动,更被他一番宏论吸引。凭他敏锐的嗅觉,他相信这是一个好机会。就他端起酒杯说,张主任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师傅,徒弟当然得跟着师傅干。

就这样,两人在医院激起了一阵千层浪以后,来到了上海,创办了R公司在中国的第一个合资企业。张主任做总经理,赵宁做市场部经理。赵宁果然不负张主任的期望。他以令张主任瞠目的公关能力和速度,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建立起一支销售人员队伍。他组织人进行R公司药品在中国市场行销的可行性调查并写出调查报告。他很快建立了一份较完善的客户名单。有了赵宁张主任简直不用操心。最艰苦、最困难的事有赵宁,而他只要搞果实就可以了。他的工作就是审批赵宁提出的一个个计划、新设想,提一点建设性意见。再就是应酬客户、应酬商,周旋于宴会之中。他常常被恭维和赞语包围着,享受了在清水衙门的医院几十年未能享受到的奢华和光彩。张任觉得真是惬意极了。

合资公司发展迅速。R公司药品在沪的销售市场开始转。销售量每月呈直线递增。

但来自香港公司的一个决定让张主任从此感到不安。香港公司任命赵宁为合资公司副总经理,主管公司的市场开发和销售。香港老板来沪,还专门召见了赵宁,几次外出谈判都让赵宁陪同,最后又安排了让赵宁赴港开会。张主任第一次感到一种失落。他一向认为自己是大树,赵宁不过是依附于他的一根小树枝。现在小树枝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长成的大树,而且枝繁叶茂,大有盖过他的气势,这让做惯了“上帝”的张主任怎么能接受?他对赵宁生出一种怨恨,认为赵宁背着他搞鬼,想架空他,然后取而代之。

再见到赵宁时,张主任的目光是复杂的。而赵宁也发现,张主任的微笑里隐藏着点什么,而且他的微笑常常变得僵硬。他还像以前那样每隔一段时间找赵宁“推心置腹”一次。但赵宁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帮他回顾如何培养赵宁成长的历史。“推心置腹”中好像隔着一个无形的屏障。他变得格外关系赵宁的业务,常常让赵宁向他汇报每一笔生意的细节情况,甚至向赵宁索要他开发的客户名单。他还常常向赵宁下达一些他觉得难以接受的指示。而以前,张主任从来不过问赵宁的业务。有时赵宁出于尊重,主动向他汇报,他总是大手一挥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宁感觉着这种变化,但却不明白这些变化因何缘何。他多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和老领导坦诚相处,互不设防。他觉得他们之间一定出了一些误会。好几次,他想和张主任说点什么,但一见张主任马上戒心重重,一副拒人**里之外的倨傲,便把想说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赵宁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是他无计可施。

他心情变得很坏。

但是他还得强打着精神工作。就这样又是半年过去了。

有一天,张主任把赵宁叫到他办公室,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一瞬间,赵宁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感觉过去的张主任又回来了。张主任亲切地让他坐下,说公司将有一个大举措。见赵宁认真地听着,张笑得更亲切了。他说R公司的药品在上海销售的很好。看来中国市场潜力很大。但是目前中国合资企业生产的几种药品只占R公司药品比例的百分之几。R公司希望把更多的品种投向中国市场。因此总公司决定广州建立分公司。香港方面认为张主任资深关系广经验丰富,准备让他亲自调任广州分公司总经理。张主任满面春风地说R公司对张领导的上海合资公司很是满意。说完笑眯眯地对赵宁说没办法公司另有重托,上海合资企业这一摊业务只有靠你先撑着了。等我把广州分公司处筹建起来,我再调你过去。赵宁连声说张总您是我的老师,我听您的。

张主任开始忙乎起来。那段时间里,赵宁发现张主任常常眉头紧锁,人也瘦了许多。

这么忙乎了差不多一个月,张主任又把赵宁叫过去,总公司觉得上海公司这摊责任更重大,还是希望张主任亲自坐阵。张主任拍拍赵宁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去大胆的闯广州吧,我在这里给你撑腰鼓劲。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我们一起干出名堂来。

赵宁还是那句话张总我听你的。

赵宁离开已经熟悉的上海市场,来到陌生的广州。马上投入创业工作,找办公地点跑工商跑税务招聘员工。

两个月后,分公司注册下来了,赵宁人也瘦得脱了一层皮。但望着井井有条的办公室和办公室里有序工作的员工他感到由衷的欣慰。

他请来张主任。张主任表情复杂地参观了有序运转的办公室,半天没有说话。赵宁问张总你什么时候过来,张笑而不语。他问赵宁下一步的计划,赵宁说打开产品的销路。张主任说我很想马上过来,但上海公司那边一时丢不开,再过一段时间吧。

R公司广州分公司运作顺利。赵宁开始忙于制定L型新药的行销计划。市场推广期初,他提出每年推销L型药品100万人民币的计划。不料香港方面回文的计划却是每年推销5000万人民币的计划。相差整整50倍。赵宁忧虑地找到张主任,想向他讨些主意。却看到了张主任眼里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他心里升起了一股寒意。于是他又一次咽回了他想说的话,寒暄了几句,离开了张主任的办公室。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倔强和刚毅。

他要成功。

他必须成功。

他果然成功了。

靠着一股倔劲,靠着踏踏实实的作风,靠着智慧和敏锐,他把L型新药推向了广州及以外的地方。一度,打开电视,是L型药品的广告;翻开报纸是L型药品价格;连绵绵细雨下飘动的五彩花伞中,也不时地见到印有L型药品名字的广告伞。广州分公司创建当年,L型药品便突破了5000万元大关;第二年饭了一倍超过了一个亿。赵宁也因为L型新药在中国市场推广成功在R公司总部名声大噪。在R公司驻世界各地的分公司也传为佳话。

第三年,他应邀参加了R公司在瑞典举行的一年一度的优秀经理评选会,并被评为优秀经理,获得R公司总裁亲自颁给的Management Award(管理奖)。他是三个获奖者中唯一的中国人。R公司高层领导和国外同行们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他的名字也开始为R公司以外的同行业所瞩目。

赵宁满面春风地从瑞典领奖回来去上海,再次发现张主任的脸如霜打了似的阴冷得可怕。赵宁巳渐渐明白自己的成功已严重刺激了这位好胜又极自尊的老前辈。他感到惶惑。他并不是存心让老师下不了台。在他干事的时候,他并没想舞台上是否铺满鲜花。他愿意在老师指导下发展。但商场如战场,他不能不全心全意地奋斗。他奋斗了,他得到了奋斗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荣誉。但他没想到他的荣誉成为隔开他和老领导的一条深深的鸿沟。他的荣誉显然已经成为老领导的思想包袱。他不知道该如何让张主任卸下这个包袱。他觉得很累。

有一天,张主任突然满脸笑意地对他说,他准备把上海合资企业的工作让贤给年轻人了。现在他去广州分公司的时机已经成熟。赵宁不加思索地说欢迎您来啊!随后他主动向香港公司报告说自己不当代总经理了,把总经理的职务让给张主任,自己当副总经理。香港方面没表示反对。于是,张主任堂而皇之作了广州分公司总经理。

见广州分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一口一个张总的,张主任很是自得了几天。尽管每当同仁们同样喊赵宁王总的时候他会微微皱一皱眉。但国人习惯称呼官职时隐去副字,因此喊王总似乎也无可厚非,他也就尽力说服自己睁一只限闭一只眼。但渐渐地,他发现,他闭着的一只眼睛闭不住了。他睁大眼睛却发现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广州公司的员工虽然张总张总叫得挺甜,但一遇事都是习惯性地找王总请示。连报销出租车票这样的小事都找王总。张主任感觉自己这个老总当得形同虚设。他心理的天平再次失衡。他的脸又开始拉长。他的目光阴沉沉的。办公室的空气变得很紧张。

赵宁何等精明,一下明白就里。但他依然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的心情变得很郁闷。

他想换换心情,就去北京出了一趟长差。

他心情轻松地回到广州。

一进屋,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发现几个铁杆部下在躲闪他的目光。

张主任却异常热情地迎上来,问长问短的。

赵宁把出差的各种票据整理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教给财务。财务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递给他几张纸。一看,是一份新发布的公司管理条例。空白处有香港老板的批示“同意”。条例规定,广州分公司一切事务由总经理全权负责,其他人无权擅自做主;办事处一切经费开始必须由总经理签字批准才能报销;所有需要报销的票据一律由总经理签字后才能报销……

赵宁心里洞若明火。他知道这一个半月的长差给张主任提供另一个发动“宫廷政变”的机会。张主任要揽权了!

赵宁冷笑一声,第一次把蔑视的目光投向他一向尊敬的师长。这位师长身上已经找不出一点堪为师长的风范。赵宁鄙视他。嘴角带着一丝讥讽,赵宁“恭恭敬敬”地送上自己的一叠票据让张主任签字。张主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瞬间恢复了威严,一张张仔细地审核赵宁的票据,然后一张张认真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抬起头望着赵宁,等着他向他汇报出差的情况。但赵宁却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次日,张主任开会提出以后雇员要经常汇报销售情况,要汇报与客户交往的情况。赵宁看见,雇员们脸上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因为张不懂业务。

以后,赵宁不得不常常向张主任汇报业务情况。望着明明不懂,却装作行家,时而故作沉吟状时而微微皱眉不得要领地点评几句的张主任,赵宁经常恶心得想吐。

渐渐地,他也不想去受这份洋罪了。便开始不汇报不请示也不管事,专心做自己的一摊业务。他常常借故出差,回来向张主任呈上一摊单据,但对所做的业务表示沉默。

张主任心里恼火极了,但表面又不好发作。便自己在会上不点名地批评有的人居功自傲,不服从领导云云。

赵宁依然我行我素。

这期间,R公司为了表彰广州分公司业绩,奖励了张主任和赵宁各一套房。赵宁的了房子并不喜形于色,他认为凭自己为公司创下的利润他该得。而张主任不仅没有喜形于色,而是怒形于色。背地里发闹骚说自己混了一辈子,得到一套房;赵宁这小子靠张出的道,混了没有几年,竟然和他一个待遇。不知道那些资本家老板有没有有搞错。

赵宁听了也只是冷冷地笑。

但有一件事终于激怒了赵宁。他与张主任发生了第一此正面冲突。

因为一个新药宣传品的推广和设计。

R公司准备在中国南方市场推出另一个新药Q1。主管业务的赵宁亲自设计和撰写的广告词。张主任不懂业务,却一直想把新品推广之功据为己有。他一次次间接直接地想赵宁所要有关资料及撰写好的广告宣传品,声称要审查一下。赵宁看透他的居心,便不搭理。张主任干着急,却对赵宁无可奈何。

正巧香港同行来广州,张主任称香港人在场,说我们已经做好了Q1药品的行销计划,宣传品已经设计撰写好了。说着让赵宁把材料拿来让香港同仁提意见。赵宁知道这位同仁并不负责此药品的研究和推销,他看了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但是他不想当场拒绝张主任,把公司矛盾暴露给香港方面,就拿出了资料和宣传品。他看见张主任贪婪地读着广告文稿上的每一句话。

香港同仁刚走,张主任就拿着这份材料箱香港总部报了功。

不料,一个月后,广告宣传品印出来,香港方面发现出了个错字,就电话到了广州分公司。

当着顽强的面,当着公司每一个员工的面,张主任用一种沉痛的语调在检讨:“都怪我把关不严。我太相信赵宁了。因此他写的广告词我没有看,没有把关好,是我的错。”

见他青天白日信口雌黄,赵宁不由怒火中烧。张主任刚放下电话,他就走进去,逼视着张主任一字一句地说:“看来你不仅卑鄙,而且低级。”说完扬长而去。

赵宁从此不再给张主任好脸色看。他的情绪也严重影响了工作。那个月,药品的销量比上个月同期减少了不少。香港方面多次询问,似乎也略知了端倪。香港老板亲自打电话颇含深意地安抚赵宁。

赵宁感觉,香港方面已经觉察到广州领导层的明争暗斗。

与此同时,张主任的所作所为也日益引起了雇员们的严重不满。

张主任不仅专权,还利欲熏心。他好像要趁退休前这几年捞足了资本。他利用一切机会捞钱。花公司的钱也大手大脚。请客送礼吃回扣,极尽奢华。但是对雇员却百般克扣。连给员工涨工资都百般阻扰。雇员们拿的钱比别的外企少,便开始动脑子弄钱。他们私下对赵宁说他有政策我们有对策。雇员们利用出差请客户,用公司的钱大吃大喝,请客送礼,开假票据,回广州堂而皇之找张主任签字报销。赵宁有时候看不过去劝他们几句,他们说这钱我们不花也让他花了,不如我们一起花。生意是我们做的,钱是我们挣的,兴他花不兴我们花?

雇员们完全用一套旧社会雇员对待资本家的手段对付张主任。公司的工作由有序变得无序,员工们精神涣散。

在这种环境中,赵宁觉得精力在内耗中日益殆尽。

有段时间,赵宁感觉办公室气氛有点紧张。雇员们看他的目光都有点怪怪的。他趁张主任不在问他们怎么回事?员工们开始支支吾吾的,最后说他们想发动一场“政变”,用罢工敦促香港方面强迫张主任下台,让赵宁上台。

赵宁感到震惊。

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很难想象的。他并不认为香港方面一点不了解情况。但不知为什么公司总部迟迟不表态?在他和张主任的争斗中,公司采取的是一种暧昧的态度。赵宁推测,公司也在观察,在等待。因为张主任的社会关系,赵宁的能力都是公司需要依仗的。

对R公司,赵宁很有感情。公司为打提供一块发挥自我价值的天地。赵宁认为在一切情况都没有明朗的情况下“政变”,如果“政变”失败,那么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员工都将失去饭碗;而“政变”成功了,他创业初期那种兢兢业业的精神面貌也难以恢复。雇员们有意无意透露出,“政变”的目的是帮助赵宁打下天下后,与赵宁一起坐天下。“有钱同挣”。这完全违背了赵宁创办事业的初衷。他需要钱,但他更看重自我价值的实现。他不想为了多挣几个钱失去一块发展的天地。而且凭他的良心,他觉得R公司没有亏待他,他不忍心因为“内讧”让公司遭受因罢工导致的重大经济损失。

赵宁听说香港老板有意在北京设立分公司,便自告奋勇提出去创业。香港老板不加思索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接到老板给他的北京分公司总经理的任命书,赵宁心绪难平。广州分公司就像他一个难产的“孩子”,是他历经“阵痛”生出来的。又经过千辛万苦把“孩子”养大。他对这“孩子”饱含感情。赵宁是个念旧的人,是个重感情的男人。他珍惜自己所得到的东西。他从不敢轻易去打碎一个由心血灌注的悠长的梦。

而现在,他必须丢下他心爱的“孩子”。因为他爱她。他不得不放弃她。

他在冬季来到了寒冷肃杀的北京。

他在春暖花开时又“生”出了第二个“孩子”。

现在这“孩子”在他有序的管理下正在有序地成长着。

但是那只无形的魔爪又在试图仲向京城。

他该怎样斩断这只魔爪?

赵宁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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