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萨知道博恩指的是什么。
但她道：“先说说你吧。比方说，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你家里又是做什么的？”博恩的声音更大，“哪有上来就打探家底的，怎么，你要嫁给我？”
见莱萨迟迟没有回话，博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玩笑是不是太过火了。
做同桌半年来，习惯了这种“吵架式”对话，这惯性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改掉。
“我没有家人。”
博恩心里一怔。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低声说。
“没事。我早都习惯了。”
博恩顿了顿，说道：“那我说说我自己吧。其实，这感觉有点说不上来，我其实很喜欢克劳迪老师写的诗，但我爸经常说他的坏话，说文学社要是哪一天倒了肯定是因为刊登了太多克劳迪的文章……”
“所以，你爸是文学社的老大？”
“也不算老大吧，好像之前老大是卢比老师，现在没有老大了。他们几个分部各管各的。”
“原来是这样。”听了博恩所说，莱萨想起安东尼也曾对她说过一些盗贼公会的历史。如今的情形，竟像极了文学社：现在没有李琴了，盗贼公会几个分部各管各的。
“好吧，那文学社跟教会有合作吗？”莱萨又问。
“那肯定有吧，宗教书籍，活动宣传，肯定多少有点关联。”
“那如果你站在教会那一边，我们就是敌人。”莱萨冷声道。
“为什么？”
“教会杀了我母亲，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博恩哑然，几秒后，他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有站在教会那一边，但既然教会干了这么可恨的事情，我肯定选择站在你这一边。”
“你真的想清楚了？跟着我们，你也不会太平的。”
“我早就受够我爸了，他什么都不让我做，否定我的一切……但你们不一样，克劳迪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不收我画画的草稿本还夸奖我的老师，你，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
“你把我要擦掉的黑板报画下来留给我了。我当时……”
“那是因为你送的《晨露诗集》太贵重了，我不回点东西，过意不去。”
“……我当时真的想了很多。你应该也不仅仅是这么想的，对吧？”
莱萨直接怔住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身体内震耳欲聋，手里还拿着博恩的语文书，不知所措。
时间的粘滞让两人都感到煎熬。
“你疯了吗。”莱萨淡淡地道，声音带着颤抖。
她将语文书塞到博恩手中，看着他：“这里是学校……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就完了。”
博恩接住书，却反手握住莱萨的手：“这里不会。”
“……”
“你真的疯了。”莱萨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
“我得去看金丝雀了。”
莱萨重新没入黑暗中，博恩张了张自己的手，望向那黑漆漆的门，深吸一口气，再呼出来。
接着，他手握成拳，在自己脑门上捶了三下。
-
“完了，我跟你说！”米莉一见莱萨回来，就开始大声密谋：“大卫老师真有能开管制校区门的钥匙！”
“什么？！”
刚才的思绪顿时烟消云散，莱萨坐都顾不上，直接夺门而出，“得告诉克劳迪！”
“我已经告诉他了，他也不敢相信……他说明天要找安东尼核实一下情况。”
莱萨又折返回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当不知道。但不能真当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跟大卫老师说话的时候，正常去说就好了。千万……千万别紧张。”
莱萨心里惶恐，目光一瞥，只见米莉的四肢肉眼可见地颤抖。
“你……你不是专业骗子吗？你倒是装得像一点啊……”莱萨半笑不笑，冒着冷汗对米莉道。
“谁……谁说的……我还没实习呢……”米莉也干笑道。
“我们能……向学校举报大卫老师吗？”
“向教会举报教会？别人可能觉得最值得怀疑的是我们。”米莉做出一个绝望的笑：“真是闭环啊……”
第二天，她们顾不上等克劳迪了，直接在莱萨所说的室内体育馆旁边的一个杂物间找到安东尼。
“您当时有看清吗，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大卫老师？”米莉急切地问。
安东尼摇头。
“不是？”
“没看清。”
米莉半张着嘴，差点不知道问什么的时候，安东尼又道：“但也不是。”
“据我所知，那个黑衣人直到上午九点都还在教堂有动静，但你们那天第一节课就是政治课。”
“所以不是……”米莉沉思，突然又道：“但他还是有打开管制校区门的钥匙！这怎么解释？！”
“什么？”安东尼手撑着桌面，差点站起来。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惹是生非吗？！”
“对，对不起……但现在问题是他确实有这样一把钥匙，我们难道不是应该……”
“大卫那把钥匙是我给的。”安东尼道。
“啊？”
“他确实是教会的，但不是教会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安东尼道：“教会之所以能作为教会正常运转，是因为里面大多数还是好人。有些人需要铲除，有些人则可以拉拢……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米莉转眸，像是在思索：“我……好像明白了……”
“所以。”安东尼一手拍了两下米莉肩膀：“你们才是坏人。别吓着他了。”
米莉笑了笑，点点头。
“这才对嘛，这一下就懂了，他还得怕咱们哩！”走出去时，米莉对莱萨道。
莱萨：“你老师没告诉你少女对付成年男性的胜率吗？”
米莉：“哎不对！我还没懂，那岂不安东尼和他们是一伙的！要真这样，那我们是来干嘛的？白给的吗？”
莱萨：“不可能吧，安东尼亲自送我来这边上的学。他要对我动手，早动手了。”
米莉：“也对。哎不对啊，那你不也跟他们一伙了吗？你们都是坏人？”
莱萨：“……治治脑子吧。”
-
尽管大卫老师身在教会是事实，但与那晚惩戒米莉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大家的压力瞬间小了很多。
况且，就算大卫真的因为立场而变成他们的敌人，那干掉不就好了。
为了让大家有更多的排练时间，学校决定移除每周日下午的课程，让学生在教室排练，但前提是要关上窗帘，动静不能过大。
同时，校长还呼吁了一波，让大家都邀请自己的家人前来观看演出，给活动撑撑场面。每喊来一位家人的，期末总成绩可加五分，还能获得荣誉奖状！
但柏校属于全封闭式学校，不到放假是出不去的，他们只能寄信给家长，于是邮差有的忙了。
“帕梅拉。”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红头发，很好看？”
帕梅拉正在研究博恩给她的舞台剧服装和场景道具设计方案，米莉突然凑近道。
“……啊。好看吗？可是他们因为我头发是红的还卷卷的，每次去仪容室还要多收我两倍钱呢，要是不弄的话就扣期末总分。”
帕梅拉下意识望向同桌，此时莱萨还在做题，也不知道这环境里嘀嘀咕咕她怎么做得进题的。
当年帕梅拉来到柏校第一天的时候，她那一头红色的长卷发就被后桌萨瓦娜剪得如狗啃，如果不是莱萨出面，她在这里可能一周都待不下去。
“你还是长发更好看……当然，短发也很可爱！”莱萨当时这么说。
米莉听了帕梅拉所说，脸上又惊又怒：“真是岂有此理！我真想现在就炸了这仪容室。”
“哈哈……也不用啦，反正我初中毕业就跟这学校说再见了，忍一忍就过去了。”帕梅拉指着纸上：“还是帮我看看吧，红头发的夜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话说夜莺是什么颜色的来着？……”
这边开始讨论了起来，莱萨题做着，突然后方扔过来一个纸条。
说是纸条，其实是折了两道的正常大小的白纸，莱萨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片叶子，还有两行龙飞凤舞的手写：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两片相同的叶子，送给你当书签。」
两片相同的叶子……是那首诗。
莱萨这才发现，这片叶子是背靠背粘起来的，其实是两片。
仔细比对后，发现确实很像，但细节仍然有不同，只不过能找到外形完全贴合的两片叶子，可能确实要花一番功夫。
莱萨回头，只见坐在后方的博恩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莱萨轻轻一笑，取下叶子，在纸上继续写了一句话：
「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然后传了回去。
对着习题看了一会。
这字，怎么不进脑子了。
“哎！我们是不是还差一个未婚夫呀。”帕梅拉突然道。
米莉也来了劲：“我们班有没有男生会跳舞？抓个壮丁呗。”
周日下午，已经被用作节目排练，也就是没有课了，还留在教室的男生不多，基本都打球去了。
在纸条再度被扔回莱萨抽屉里的时候，米莉和帕梅拉的目光同时朝唯一的男生博恩看去。
而莱萨，艰难地把纸条塞在习题册底下摊开。
下面又多了一行字。
「我们就是世界上两片相同的叶子。」
她直接又藏了回去。
“噢哟，你好像在横刀夺爱。”帕梅拉见了莱萨的反应，挑了挑眉，对米莉道。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