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的话语并没有结出原谅的果实，反而开出了带刺的曼陀罗。
不过，要是算上大半年前那次让杰罗在全体盗贼孩子面前下不了台阶的对峙，就当是一来一往，互不两欠了。
拉娜娅这样想着，抬头看到了旅店门口的流浪者。
流浪者注意到她的视线，放下那本《威尔特发展与启思》，从肮脏的眼眶里向她投来清亮的目光。
他似乎知道并不能从眼前的女孩那里得到什么，于是低头，继续他的阅读。
……
上楼时，她脑子里一道光闪过，忽然开始寻思了起来。
杰罗这反应……他可能不是要杀她，而是在干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才这么说的。
一定是这样！
那他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
他搬这么多报纸干什么？
难道跟她一样在报纸上找邪恶祭司吗？
不……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合作的胜算肯定更大。
那就不是。
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报纸……柏德兰郡校区……实习……卢修斯……
想不出来……
“台阶。”雷克斯提醒道。
拉娜娅一低头，“哦”了一声，跨过门槛来到屋内。
关上门，拉娜娅想了一会，问道：“你知道杰罗吗？”
“杰罗是谁？”
“呃……就是我刚刚下楼遇到的那个。他也来这栋楼里住了。好像之前跟着邪教头子实习来着。”拉娜娅试图斟酌措辞，“他，是我……同事？”
“哦，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他也是等候支援的？”
“我不知道，邪教头子，或者安东尼，有对你说来这边还有什么具体任务吗？”
“没有，但我看了那封任务文件，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在和斯洛姆的制度对着干，可能难免会有一些冲突。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叫我们支援。”
“我们能支援什么？”
“……不知道。我不擅长体能方面的东西，”他抬头，看了眼拉娜娅，“你的话，我其实也并不希望……”
“你是一名律师，对吧？”
雷克斯一愣，他知道拉娜娅可能看到了家里的一些陈年文件。
他曾经是个律所里的律师，但因为帮死刑犯辩护，丢了饭碗，前妻也和他离婚，女儿跟了母亲。
后来，他遇到了科尔斯，知道了盗贼公会。再然后就到现在的处境了。
他没有否认，“我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律师，我干的都是最脏的活，利用法律的漏洞，给他们洗罪，减刑……你待在公会，迟早会知道这些的。”
拉娜娅沉默，目光暗淡下来。
片刻后，她问：“如果我被抓了，你会帮我洗罪吗？”
雷克斯听后，先是愣了下，随后做出一个复杂的笑，摇头：“洗不洗是上面决定的，什么人一定要留，什么人可以放弃，我只是执行任务。另外，我只是你的代理监护人，你在我这里并不会有任何特权，奉劝你不要有多余的念想……”
她看到雷克斯那比报纸的墨还苦涩的嘴角，有些话欲言又止，但她只是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
「玛丽，我再次见到了我童年时的友人。
他并没有原谅我。我想，我应该也没有办法让他原谅我了。是我太笨，总会搞砸和别人的关系，还是人与人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
玛丽，这里的大人们好像都爱口是心非。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能我长大以后也必须学着这样了。这种感觉真是糟糕。
世界上会有不配拥有亲情的人吗？我无法想象。如果亲情对一个人来说是累赘，那他会有多孤独？
对不起，我又在胡思乱想了，你一定也不想听这些吧。算了，不说这些。我其实还有一些另外的事想跟你说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说。就当是让我先适应把各种事情憋在心里的滋味吧。
距离上一封信已经有好些时日了，我不知道这封信和上封信是否寄到了你那里，如果你已看到，不方便回，就不要回了，等我空闲下来，我将回来看你。
对了，我有跟你说过我们新来的语文老师会弹吉他吗？我还见到了我的小学同学！没想到去圣城之前还能见到她，她还是像小学时候那样充满活力。如果没认识她，我可能就要被这里的空气憋死了。她这边的学校要办文艺演出了，你要是在这里就好了，我觉得你一定会想看的。
愿你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有空再叙。」
-
周日傍晚，还有些时间，帕梅拉几个人决定留在教室，研究一下他们的核心出装。
于是，画风有点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男生，教一群女生，怎么叠星星。
女孩们学得都很快，但他们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
星星到底是贴在裙子上还是怎么着？
“不对，不能这样。”莱萨又对着教室后面的黑板点了点，“要是芭蕾舞裙，那也太短了，星星就算能发光，效果也不够华丽。但长裙的话，可能也不好塞进夜莺外套里。”
想着想着，她突然看到博恩刚买回来的鸟笼。
这个形状……
“有了！”
“什么？”
“我们可以把星星串在绳子上！”莱萨指着鸟笼，“你们看，就像这样，我们可以做一个腰带，然后挂很多条串着星星的绳子。这样一甩，星星就能在裙子上方飞起来！还不会掉！想怎么甩怎么甩！”
“哎！你还真别说！这个效果肯定很华丽！”帕梅拉又一拍大腿，“然后星星的间隔就可以用绳结来实现……对了莱萨，我记得你会编绳结，你再教教我吧，我给忘了。”
莱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绳结是她小时候，母亲教她的，是东方国的一种手艺。到了这里，她也拿跳绳教过帕梅拉，还跟她玩了翻花绳。
“好啊。”
回宿舍时，他们这边却出了点小状况。
肯尼迪的父亲找上门来了，一通臭骂之后，把他拖出了校门。
这下，莫大的压力降临到博恩和克丽丝蒂娜头上，他们俩都是伪造家长签字来的，从来时算起已经过去快一个月，家长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学校里找不到人——或者已经在路上了。
“我爸要管文学社那么多事，他应该没空来吧……？他不能来吧！”博恩抱头，惊恐自语。
他目光瞥向克丽丝蒂娜：“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妈在城里开杂货店。她要真来，我也不会跟她回去的！”克丽丝蒂娜道。
“为什么？”
“她只想拆散我跟艾瑞斯！我真搞不懂，这关她屁事！”
克丽丝蒂娜一脚把路面的石子踢到路崖上，发出磅的一声。
“哇。我要是有你这胆量，我爸非揍死我不可。”
克丽丝蒂娜似乎捕捉到什么，忽然贼眉鼠眼：“这么说，你对那个谁，还不是特别坚定呀……”
“……你别乱造谣行不行，我跟她不是。我还想在这里混下去呢。”
“哎呦，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好好珍惜现在纯情的阶段吧，以后可就……有点少儿不宜了哦。”克丽丝蒂娜像一个恋爱老手般谈道。
“你也不比我大吧……”
话是这么说，但博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对其他人承认，他分明是很确定自己的心意的。舞台剧的设计他就已经领略到了，她的思维像是梦境中的天马，他跟不上，只能赞叹着帮她想如何在现实造出这样的梦。
他觉得在这个世上，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能和他有如此艺术共鸣的人了。
宿舍，莱萨给金丝雀换上了笼子。
旁边，是一本《晨露诗集》，上方盖着一片双生叶书签。
检查了一下伤势，似乎是好了一些，只是宿舍没条件换药，只能明天再说。
一早，莱萨就带着金丝雀前往保健室。
博恩也来了，他说过要护送小铃铛每天上学放学。
“这里还真没人啊。”博恩看到开着的保健室，再次感叹道。
“说不定是送我的。”莱萨随口开了个玩笑。
有桌椅，操作起来比那天蹲着方便多了，莱萨几下就重新搞定。
“再有几天，我们就能把它放了。”莱萨把金丝雀放到博恩手里。
“你舍得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顿了顿，博恩抿嘴，点头：“也是。”
莱萨很不解，“你要是舍不得，我把鸟笼的钱摊给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萨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这个给你。”
她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根红色的手绳。
“昨晚无聊编的，送你了。”莱萨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是因为你送了书签。”
看着红绳，博恩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但更要命的是，他不知怎么想的，直接脱口而出：“拿着鸟呢，你帮我戴。”
说完，他还抖了抖袖口，露出自己的手腕。
“……”
莱萨索性塞他兜里走了。
“再不走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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