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娜娅正要离去时，维特叫住她：“来都来了，要不要一起去看我们班舞台剧？”
她寻思这个可以，毕竟安东尼也没有特别要求她必须要执行什么任务，而且这个场地也是她看着一天一天搭起来的，如果不看到真正有人上去登场表演的效果，总还是觉得亏了点什么。
路上，维特似是斟酌许久，终于开口了：“其实我原本以为我会很高兴的……能再次见到杰罗。但我发现，他已经那么厉害了，你也是……他谈论的话题，我已经接不上了。我在想，就算不能是朋友，我们将来还能像哪怕现在这样说上一两句话吗？”
拉娜娅听完沉默了许久。
很多人都跟她说过，“朋友”这个词，在盗贼公会是不存在的。
曾经在同一个宿舍长大的人，莱萨从来就看她不顺眼，杰罗也从去年与她对立，而维特似乎也因为她“已被圣城医学院录取”而开始担忧。
她不敢说什么保证的话，因为盗贼公会的生存法则，谁也不知道你与一个人的关系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似是见拉娜娅也难以回答的样子，维特笑了一下，“好吧。至少现在我们应该去看舞台剧。”
没有杰罗。他们来到场地，不巧的是，他们班的戏刚刚演完。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演员们陆续从台上走下来，拉娜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最高大的凯，往后数两三人，跟在他后面的还有——
帕梅拉？
拉娜娅跟维特打了声招呼，便挤开人群，冲了过去。
她记得凯跟她说过，帕梅拉小学在主校区毕业之后，初中转学到柏德兰郡校区了。
她还记得，帕梅拉最喜欢跳舞。但看到帕梅拉参加了舞台剧，这种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拉娜娅却有种又惊又喜的感觉。
“哎，没发挥好……还是太紧张了。”帕梅拉低着头，摇头道。
“怎么会呢？你就算紧张，全场跳舞最厉害的人也是你，我觉得就是现在天太亮了，等明天晚上，台下乌漆嘛黑，你就当只有我们几个，就不紧张了。”莱萨在旁边说。
帕梅拉笑了笑：“但愿吧。”
“而且，这次我们没穿戏服，等明天晚上，我们穿上戏服再来一遍，肯定……”
“拉娜娅？！你怎么来了？”被眼前的力道一拽，帕梅拉又惊又喜地抬起头。
“嘘！别叫我名字。我可是偷跑出来的。”拉娜娅一副很警惕的样子看了看四周，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我被……”
“你被圣城医学院提前录取了对吧？”帕梅拉异口同声地接了出来，“哈，我怎么知道的？我们生物老师一上课就念叨你，说我们要以你为奋斗的榜样！”
帕梅拉注意到，拉娜娅的目光似是落在后方的莱萨身上，意识到什么，便回头道：“你先跟他们回座位吧，我小学的朋友来了，我要跟她叙叙旧。”
莱萨没说什么，离开了。
“真好啊。以后你要是当一名医生，就衣食无忧了。”帕梅拉羡慕道。
“当医生很赚钱吗？”拉娜娅耸了耸肩，“我只觉得医生挺厉害的，能救人的职业……有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去茶具厂呗。”帕梅拉也耸了耸肩。
“为什么？”
“我妈要我去。”
“你手臂上怎么了？”
帕梅拉看到拉娜娅目光所指，顺着看了一眼，“昨天跟我妈吵架撞的。”
“为什么？什么事情？”
帕梅拉看着她，随后垂下目光。
不知为何，拉娜娅感觉那一眼，多了几分疏离感。
拉娜娅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软膏，“这个你拿去涂。”
帕梅拉接过后，她又补了句：“别跟人说我是从你们保健室偷的。”
帕梅拉被逗笑了，“不愧是你。走啦，明天有空来看我们正式演出。”
拉娜娅点点头。
她发现她确实不擅长跟人说话。
-
随后，拉娜娅在指定的接头处，也就是学校南门对街往东两百米处的一个旧书仓库联系上安东尼。
“你们说的教会来的外援，有没有一个医生？”拉娜娅问。
安东尼与他的接头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拉娜娅：“你见到了？”
“格伦医生。他刚去了保健室更新药品。”
“我们暂时没有头绪，因为，不知道他是过来干什么的……”安东尼做出沉思之态，“难道是冲你来的？”
听到这句，拉娜娅感觉心头一紧。
“格伦算是个大名人了吧。圣城医学院教授，还是那边的主任医师。他是教会的人我们倒不意外，但我们也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安东尼停顿了一会，又补充道：“他在教会的事迹，倒没什么问题，仅限于我们已知范围。”
拉娜娅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真是冲我来的吧。
四舍五入，她也算个大名人了。
作为她未来可能的老师，过来交流一下顺便带走，也挺正常的。
等等……她暴露身份了吗？
暴露了吗？没有吧？
而且，格伦怎么才能知道，这个名叫“拉娜娅”的人现在在哪里？
等等……难道是……医院血包实名购买记录？
但那是在安布里买的啊！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拉娜娅问道。
“你说他去了柏校保健室更换药品？”
拉娜娅点头。
“白鹭，去查一下。”安东尼对旁边的年轻人道。
“是。”
那名被唤作“白鹭”的年轻女子消失了。
猛然间，拉娜娅意识到是不是不该把那软膏给帕梅拉。
被公会长久地灌输以来，她觉得教会是不好的。
但……这可是学校的保健室，如果真的是有问题的药，那他要干什么？害几千个学生？这好像又说不通了。
大约半小时后，那年轻女子又重新出现。
“药品和器具都很正常，都可以使用。”白鹭道。
听到这里，拉娜娅松了口气。
安东尼却微微皱眉。
几秒后，他对拉娜娅道：“你先回去吧。”
见安东尼思索无果，拉娜娅只能先回到旅店。
到了晚上，雷克斯回来了，拉娜娅便问：“你有没有让一个医生接我去圣城医学院？”
“什么？没有啊。”雷克斯略显疑惑，缓步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怎么了？”
“我也没有头绪……所谓的教会外援，是个圣城医学院的教授。”拉娜娅揉了揉眉心，“就好像我也不知道杰罗是来干什么的一样。”
过了片刻，拉娜娅又开口道：“我总感觉格伦教授是冲我来的。”
“虽然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雷克斯放慢语调，“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知道的，哪怕是公会内部，都还有保密任务的存在。至于你说的那个教授，没准跟你没关系呢？没准是他们这边医院确实缺人呢？不要事事都去想最坏的结果。”
听雷克斯这么一说，拉娜娅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希望是自己多疑了。
这时，拉娜娅才注意到，雷克斯放下来的文件夹。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哦，跟那杂志有关。”雷克斯看了一眼文件夹，道：“学校和布伦特家族之间的事情。他们说得把这笔账算清楚。”
“杂志上的账，他们不认？”
“那当然不能认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给出这部分账的人？或者文学社什么的？”
雷克斯认真地看了拉娜娅一眼，道：“如果你什么也没做，突然我对其他人大叫：‘你是小偷！’你的第一反应，是说‘我不是’吗？”
拉娜娅有些不解地皱眉：“难道不是吗？”
雷克斯摇头：“你应该让我拿出你偷了东西的证据。”
拉娜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很重要，希望你一直记得。”
看着拉娜娅认真思索的样子，雷克斯脸上的严肃逐渐卸了下来，用视线指了指门口，“没吃晚饭？走吧。”
……
“不，我还是没明白。”拉娜娅道，“意思是说，布伦特家族可以说那些账是假的？”
“你其实已经明白了。”回到房间，雷克斯压低声音，以一种平静的语气道：“事实上依我看，以布伦特家族的风格，这次学校和文学社都不会好过了。这就是说真相的代价。”
-
“动手啊，艾娜。动手啊。”
红眼女孩面前，男人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惊惧绝望。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被撕扯下来了，他大声惨叫着。
在相隔男人两三米远处的房间角落，一名十五六岁的男孩同样满面惊恐，他的身上也溅了不少血肉，但看上去没受伤。
艾娜双目红光微微闪烁，似是在动摇。
“想想他们让你经历了什么！你的童年！那个禽兽！那个不把你当人看的村子！他们都是一样的啊！都是渣滓。”
“这个孩子和你一样可怜啊，他在向你求救。你救救他吧。”
维萨里昂在艾娜耳边轻声说着。
男孩全身都在颤抖，艾娜行动了，他亲眼看着他的生父被一手捅穿肚子，而后，艾娜就像一个会吃得满嘴脏的婴儿一样，开始进食。
“对，对！就是这样。”
维萨里昂抚摸着艾娜的脸，语气温柔近乎癫狂：
“好……好孩子……你简直就是真正的救世主。”
一刻钟后。
维萨里昂牵着艾娜的手走向男孩，对其伸出手：“别怕，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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