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为保证每周更新,笔者写得较粗,可能没时间校对,待《寻梦灵宿》完稿后完善。不当之处,请指正。■■■
我的生存法则很简单:闭上嘴,不管谁,明哲保身不得罪。林主任的笑脸和鲁主管的冷眼,我都笑着接;曹主任的指示和同事们的抱怨,我都点头应。在信用社营业部里,我像块没棱没角的鹅卵石,只求顺流而下,不被任何漩涡卷进去。
可麻烦这东西,有时候你拼命躲,它也会撞上来。
林主任最近总阴着脸,同事都在议论,又有人匿名举报她,说她在贷款审批中独断专行、公款私用。林主任有一次在干部会议上还放话要“揪出内鬼”。我听到这种议论总会缩着脖子,低头把自己埋在报表、凭证里,心里默念“不关我事”。
那天下午,营业部的顾客不多,难得比较清静,我在柜台内低头核数,还没有叫下一位顾客,就听到柜台外有人嘴里骂骂咧咧“打什么瞌睡?我要转账,快点!”
我抬起头,看到有人已经站在柜台前,我一眼就认出张老板——就是那个在郁春仁酒局有过一面之交的小老板,身旁还跟着两个同伴。他瞪了我一眼,并没有认出我,他的同伴催他快点办理转账,张老板的情绪不好:“催什么催,老子什么时候赖过账。要不是这帮***偷偷扣走了我的回笼货款,我账上一直都是有很多钱的。我办的是抵押贷款,从不欠利息,凭什么说收就收了。……给脸不要脸……投诉举报信我都寄了……”
我耐心地等他们吵吵完,也猜到张老板的两个同伴应该是讨债的债主。我故意低着头办理业务,避免与他正面对视,避免与他说话,心里默默念道“可别认出我来”,可是已经“习惯成自然”的职业习惯还是让我犯了错。
“请核对,确认一下您的转账金额。”我露出职业微笑,很习惯地抬起头与张老板对视了一下。
“陶先生,是你呀。刚才没认出来,好久不见。”这个粗鲁的张老板的记性倒挺好,不但认出我,还一下子喊出了我的名字。
“是啊,你好,请稍等。”我点点头,故意一本正经回应,就是想让同事们别误会我与这个人很熟悉,但是这该死的张老板却拼命地套近乎,让我有空到市场里商铺找他,说下次找机会他请我再一起喝酒……
我有最简单的“嗯”来礼貌回应,最后用标准术语将张老板打发走了:“请收好,请慢走。”。他转身离开柜台时,却还在给身旁的两个同伴大声吹牛,吹嘘他认识信用社很多人,我也是他的一个好兄弟。
这牛吹的,让我当时脑子“嗡嗡”作响,我敏感的神经一下子联想到那天酒桌上张老板对林主任的愤怒,联想到刚才他提到的投诉举报。但是当时我没多想,这种客户抱怨多了去了,应该没有同事会关注,就当闲话跟隔壁窗口的张阿姨念叨了句:“这个张老板是我们的客户吧,怎么还写举报信。” 张阿姨“哦”了一声,没接话,却被经过的高慧主管听到了。
高慧主管是个真爽人,她直接问我是否认识张老板。我实话实说但还是有所保留,我告诉她,我与张老板在一个高中同学召集的饭局上有过一面之交,算不上认识,也不了解这个人的情况。高慧主管听后告诉我,这个张老板是信用社的老客户,是本地人,是市场里的一个小商户,前几年生意不大但还是赚了不少钱。
为了撇清自己,我接过话题问高慧主管,张老板为什么对我们信用社意见很大,还说要写投诉举报信。高慧主管似乎很了解这个张老板,她说,去年张老板以扩大经营规模需要奖金为由向我们信用社借了十万元,但是贷款到期后一直不归还,已经逾期很长时间了。她还让我与他这个人交往要留个心眼,说这人喜欢玩麻将赌博。
风暴来得比我想的更快。第二天,鲁江岸主管突然打电话把我叫到楼上办公室。
“小陶,你可真行啊!两天,两个投诉,全是你的!”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锯条,一下割到我的神经。我懵了,最近我在柜台服务中没有发生过任何与客户的纠纷啊。
“鲁主管,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我僵在原地,感觉他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搞错?”他冷笑一声,“呯”的一声将一张投诉记录单上拍到桌上。我拿过来一看,投诉单上写着:柜员:陶途,工号:5722,投诉内容:以无现金为理由拒绝客户取款,客户用款非常急,却得不到帮助,而且态度恶劣,刁难客户。投诉渠道:电话;投诉人:毛顶华。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得发不出声,“罗主任,我…… 我没有……” 我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却小得可怜。
“没有?” 鲁江岸冷笑一声,“客户会无缘无故冤枉你?你自己说说,怎么解释?” 他往后一靠,双臂抱在胸前,眼神里满是不信任。
“还有这个!” 鲁江岸的食指重重戳在第二张投诉单上,“侵占客户存款一千元?这罪名你担得起吗?”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浑身发冷。
我明白所谓的两次投诉,在我心里清楚得像明镜——第一次是那个土豪毛顶华,他自己没有预约却要取十万元现金,自己心情不好却把气撒在我身上,我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何来态度恶劣,我最终还是让他取款了,何来刁难;第二次更是无中生有,我对那个中年男骗子的印象太深刻了,营业部已经按流程核对过每一笔账目,监控、凭证都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不想在鲁江岸面前示弱。可越努力,委屈得差点就要掉眼泪了,但是无数话语在嘴边打转,却像一叶在惊涛骇浪中迷失方向的孤舟,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该如何回击这无端的指责。
“鲁主管,这是误会,我无辜的……”
“营业厅是客户服务窗口,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代表信用社的,不恰当的言行都会引发客户的投诉,而且领导和同事也时刻在盯着。听说,你还在营业部公开说张建斌在举报林主任,真是无辜。”他话里的“无辜”咬得极重,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张建斌不就是那个有过一面之交的张老板嘛,我这才明白,他认定是我向领导“告密”——虽然我只是跟高慧随口一提。
“误会?”他冷笑一声,“毛顶华是镇上有名的企业家,他会冤枉你?小陶同志,做错事要认。”
我知道,如果我认了,按规定要扣绩效,甚至可能通报批评。我急得眼圈发红。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高慧主管“砰”地一声推开了鲁主管办公室的门,清亮而带着火气的声音猛地响起:“鲁江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她往前一步,挡在我身前,脸上带着明显的怒色,“什么叫得罪了重要客户?什么叫态度问题?你调查清楚了吗?就凭客户两张嘴皮上下一碰,我们就要冤枉自己的员工?”
高主管语速极快,语气尖锐:“我刚看过投诉单,完全是无理取闹!你不看事实,不查证据,就知道拿‘规定’和‘影响’压人?鲁主管,你们综合管理部就是这么‘综合’管理的?”
鲁江岸的脸“腾”地红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眼神却有些闪烁,显然高主管说的事实让他有些理亏。但他很快梗起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不管事实不事实,规定就是规定!我们收到投诉,尤其是重要客户的,就必须按流程处理!这是林主任交代下来的,要严控客户投诉,你懂不懂?”
“林主任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处罚员工吗?”高慧主管冷笑一声,脾气彻底上来了,言语也变得激烈,“搞清楚,客户重要,员工就不重要了?你这叫教条主义,今天这事,你要是敢动小陶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带上了几分粗野的火气,“别拿领导压我,有本事你让领导来跟我说。”
“连续两次投诉,还是毛总这样的重要客户,这影响多恶劣?”鲁江岸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此刻他脸上的褶子都因激动而紧绷着,“小陶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被投诉了,这不是态度问题,是什么?损害了信用社的社会形象,如果放任不管,以后规章制度还怎么执行?”
高慧是信用社出了名的快嘴,此刻更是伶牙俐齿:“鲁江岸,毛顶华的投诉单我看了!毛总真的说小陶冲撞他?监控里小陶说话一直没有过激言语!说小陶‘侵占储蓄’,我们早已经查证过,也向曹主任汇报过,根本不是事实,你非要把脏水泼到人身上。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就是因为林主任查举报的事,你怀疑到别人头上,想拿小陶撒气?”
鲁主管脸涨得通红:“高慧!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高慧把一叠单据摔在桌上,“张老板是你的表哥吧,你自己问问他吧,问问他在我们营业部大厅胡说八道些了什么。你为了堵别人的嘴,拿小陶说事,要不要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动静大得整个楼道都听见。鲁江岸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在硬撑着重复“规定”和“指标”,显得有些色厉内荏。高主管则是得理不饶人,句句诛心,把鲁江岸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靠提高音量来维持气势。
我站在中间,像个被战火包围的孤岛,紧张得手心冒汗。我知道高主管是为我好,看着她和鲁主管激烈争吵的样子,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窃喜。高慧主管嗓门亮,把事情前因后果、证据链条说得清清楚楚,连张老板找鲁主管“帮忙”的事都抖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林主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她的目光扫过面红耳赤的鲁江岸和大义凛然的高慧,还眼神复杂地瞟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将目光移开。
“办公场合大声喧哗,成何体统!”林主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鲁江岸,高慧,你们两个马上到我办公室来。现在!”只见林主任板着脸,先行快步回自己的办公室。
鲁江岸瞬间都闭上了嘴,脸上的怒气还没完全褪去,却都换上了几分尴尬和敬畏。高慧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安抚,也有一丝自信。鲁江岸则整理了一下领带,低着头,没敢看林主任。
看着他们走向主任办公室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腿却有些发软,慢慢靠在了身后的文件柜上。
风波过后,对我的投诉全部被认定为无效投诉而撤销。我站在高慧主管面前,憋了半天只说出句“谢谢”。她拍拍我肩膀,叹了口气:“在信用社这儿混,不能总想着明哲保身,否则你就会成为软柿子。我看不惯这种对上奉承拍马,对下官腔十足,却一心想往上爬的家伙,下次……你自己长点心吧。”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我第一次觉得,缩着脖子也不能安稳度日,明哲保身也不是万能药,当铁锤真的砸下来,要么被砸碎,要么就得有站出来的勇气。或许圆滑之外,我真还得有点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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