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求死不能
“不要过来，饶了我吧。”随着哗啦一声寒冷的铁索声响“啊——”凄惨的哀嚎再度从302号病房传来。
北京协和医院是三级甲等的临床学院。是中国医学科学院的临床医学研究所,是卫生部指定的全国疑难重症诊治指导中心之一。医院学科齐全、技术力量雄厚,许多权威、专家、名医都聚在这里，他们的技术都是一流的。这里的医疗设施也是最完善的。
谷有才县长是通过层层转院，转到这里来的。数以百计的医生，权威专家用了各种仪器，就是检查不出来病因。眼看着他一天天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死亡线上挣扎，毫无办法。
谷有才是一个地道的农民。随大流读过高中，在高中时学习成绩很差，但是老师对他出奇的好。
他父亲是村里的大队长。大队长那可是村里的皇上，能在当地呼风唤雨。谷有才高中毕业后，借助他老子的力量，当了一名小学教师。让我们看一下他上课的现场：“你偷我橡皮。”一个男孩从座位上站起来，从他前边的女孩子书桌里拿出一块橡皮。
“谁偷你橡皮啦？”“那我的橡皮怎么在你的书桌里？”“我怎么知道。谁放的？”
“谁让你又站起来啦？”谷有才一回头发现一个小女孩站起来，大声嚷嚷着。她身后的那个男孩斜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在看她，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那女孩听到谷有才在说她，就没好气的说：“张顺说我偷他橡皮。我没偷。”“你偷了。老师，我在她书桌里发现的。”
“你没偷，那橡皮自己跑到你书桌里的？”小女孩一听老师这么说话，她急了，只见她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角钱。冷不防放进谷有才的衣袋里，然后大声说：“谷老师偷我钱了。”“哄——”“哦——”“老师偷钱喽——”
忽然班级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门口。校长严肃的站在那里注视着全班。。。
谷有才坐在公社畜牧站办公桌旁，抽着香烟。半眯着眼睛，慢慢地吐着烟圈。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父亲把生产队杀的猪，整个一个后鞧拿来给公社书记家送去。又送了两条烟里面还夹了钱。他还记得父亲一再嘱咐他的话“多留点心，看领导喜欢什么。说领导爱听的话。”
谷有才从一个不合格的小学教师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公社干部。有一天，县长下来检查工作，他们一起去视察农民水库里养的鱼，一匹惊马向他们冲来。大家四下散去，只有县长还愣在路中间。眼看着一场灾难就要发生，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谷有才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县长，自己被马踢伤。县长感激的望着他。
谷有才为了能晋升提干，参加了成人高考。说是高考，其实都是别人替他答的卷。包括毕业考试，都是别人替他答的题。
那是一个夏天的下午，天有点阴，气压很低，一点风都没有，闷闷的使人透不过起来。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在公社副书记办公室里，我看到谷有才在和一个三十几岁的少妇在聊天。那个女人坐在他对面，短发，大大的眼睛。她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看着谷有才说道：“谷书记，您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她声音里有些微凉。说完低下头。
“小艾呀，不要难过。这里离县城也不是很远。有空就去看看我。”谷有才看了一眼那个少妇的手腕，脸上很快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和外面的天气差不多了，他有点不高兴的问道：“小艾，我送给你的手表你怎么没带？”
“早上起晚了，忘带了。哦，对了，我把您要送给县长的礼物准备好了。”
“什么叫我要送给县长的礼物。”
“是是是，是我们公社对县长表示的一点敬意，他代表我们全公社人们的心意。”小艾微笑着看着他，小脸红红的甚是好看。
“这就对了嘛。你跟我这两年怎么还学不会。你让我怎么放心。”谷有才看着她红红的小脸，心跳有点加速，电风扇就在他身边吹着，他还是感到浑身燥热。他起身把门反锁上，回身来到小艾身边，狼一样扑上去，先是肯她的脸、嘴、脖子，一路下去。。。
他大汗淋漓的坐回办公椅上，点燃一支香烟，慢慢抽着。斜一眼正在整理衣服的小艾，拿着腔调，慢悠悠的说道：“小艾，你对象的工作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你让他明天去报道吧。”
“我该叫您谷部长了。这县组织部部长可是个美差事。您可是官运亨通了。您可别忘了提拔提拔我啊。”小艾已经整理好自己，把反锁的门打开。
“放心吧，你乖着点，我心里有数。”
他们毫无顾忌的聊着，窗外，乌云翻滚，黑云越来越低，越来越浓，半空中传来闷闷的两声雷响。哐当一声，谷有才还以为是外面的雷声，他猛一抬头，办公室的门被一个中年男人一脚踹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狗娘养的。杂种。”随着声音一条人影向他冲过来。那人挥着拳头照着他的头打来。
“你是谁呀？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你他妈的管我是谁。你大爷。”
谷有才一边招架，一边躲闪。这时来了几个年轻人，把那个中年男人拉开。
“你说，是不是你让你舅舅把我承包的鱼塘收回去的？就仗着你爹是大队长，你又是公社副书记，就这么欺负老百姓。这他妈的还有没有王法啦。这地是你们家里说了算是不是？你们家是地主啊。”
“吵什么？吵。什么地主不地主的。土地是国家的。生产队把地分给谁？把鱼塘承包给谁？不关我的事。”谷有才一挥手，那个中年男人就被推了出去。他挣扎着回过头来狠狠地说：“你就不怕打雷劈死你。”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强烈的电光闪过，就听窗外“咔嚓”一声巨响。院子里的老榆树被雷劈成两半，余烟散去，树上留下深深的烧焦的印记。后来人们都说，那个雷，原本是劈谷有才的。他是哪辈子积德，被大榆树挡了。
我对坟地有研究，想前去看个究竟。
这块山地草木茂盛，马蹄形的山环抱着他家的祖坟。阳龙，立的阳向，案山，层层高起。青龙抬头，震宫高。此坟地家人必出贵人。但是，它的水流方向是黄泉煞。会有灾难发生。
谷有才现在已经坐在了一县之长的宝座。他有一个得力的秘书名字叫梁智诚。此人心机颇深，机敏，马屁功夫了得，深得谷有才的赏识。此刻，他就坐在谷有才对面的椅子上，斜欠着屁股，前倾着身子，伸长了脖子，半张着嘴，一双小眼睛透过镜片直盯着谷有才。
谷有才翘着二郎腿，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手上夹着香烟，半眯着眼睛，斜视着梁智诚。半响开口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小子够绝的。就先把教育局局长那老家伙给免了。然后看一下反应再说。”
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谷有才这三把火，烧的青县大小官员是鸡犬不宁。现在的教育局长是由一个中学校长提拔上来的，听说花了二十万。林业局局长也被找谈过话，梁智诚不知从哪里，很快就搜到一大堆有关林业局局长贪污的材料罪状。林业局局长已经被起诉。
人事局局长夫人提着生日蛋糕，按响了谷有才谷县长家的门铃。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略胖的女人，三十多岁，皮肤倒也白净。她打开房门，手扶门框，用不冷不热的目光打量着来人。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你是来找我家老谷的吧？他不在。”
“我不是来找谷县长的。听说您的孩子要过生日了。我是来看看孩子的。我怕明天人多没有机会和您说话。就提前来了。您真是好福相，一看您就是有福之人。”人事局局长夫人一直微笑着看着谷有才夫人。那妇人的眼光落在她手提的生日蛋糕上。又抬眼看了一下她的脸，不情愿的往边上闪了一下说道：“进来吧。”
“唉。谢谢您了。”人事局局长夫人像是获得特别通行证一样，激动得，眼睛放出了光芒，踏着雀步，跳进县长家大门槛。
“你能来我很高兴。还拿东西干什么？回头把孩子都惯坏了。”
“也没什么。这不是孩子过生日吗。宝贝开心就好。孩子在家吗？”
“跟他二姨出去了。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我们家老于，老早就要我来看看妹妹您。说您人可好呢。说您是热心肠。”
“你们家老于是干什么的？”
“他在人事局当局长。今后还仰仗妹妹疼他呢。我这里还给孩子带来一个书包。这款式正流行着呢。”
“你买这个做什么？我们家有的是，不缺这个，你拿回去吧。”她用鄙视的目光斜了局长夫人一眼。
“好歹我拿来了。哪有带回去的道理。您要是不喜欢，回头等我走了您在扔了它。”局长夫人明显看出谷县长夫人不愉快，她自己也不想多待在这里，怕一会儿被别人看见。于是起身说道：“那，妹妹，我就不多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她把书包放到沙发上，抬腿就往外走。
“你等一下。蛋糕，我留下，书包你拿回去吧。”说着，县长夫人伸手就要拿书包，局长夫人已经到了门外，她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您留步。我回去了。”飞快的远去。
县长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厌恶的吐了一口“呸”。当她走回沙发拿起书包要往垃圾桶里扔时，却发现书包很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捆一捆的百元人民币。足有三十万。她呆住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半天没缓过气来。。。
“小沈呀。我知道你工作很认真，责任心很强。可是有群众反映你官僚主义太严重，反映你利用职权谋私利。意见还蛮大的呢。还有一些别的事情。我看你年轻有为，有心想提拔提拔你，你要争气啊。”谷有才说完笑呵呵的拍拍组织部副部长小王的肩膀。小王顿感肩上似有千斤重。他清楚的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这个林业局的局长少说也得二十万。
一个初夏的上午，谷有才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少妇，她双手紧扣在一起放在胸前。她用迫切而又焦急的眼神望着顾县长。
“我考虑考虑吧。你明天晚上到朝阳路五号听消息。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很忙。”谷有才用淫邪的眼光瞄着她，诡秘的笑笑。那个时髦的少妇站起身朝他笑笑，点点头，一扭屁股，出去了。
昏暗的灯光下，我那天在谷有才办公室里见到的时髦女郎，正光着身子趴在谷有才的胸脯上娇滴滴的说道：“谷县长，您让我当家的去畜牧业做局长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触摸他的敏感部位。害得他的肌肤不断抽动。
“我的美人儿。就依你吧。”说着，谷有才一翻身把那时髦女郎压在身下。。。
两辆吉普车向乡下驶去。车上的谷有才沉着脸说：“城南那块地，开发商最多开价多少？”
“我和他们谈过了。八千万。能给回扣五百万。”梁智诚小心翼翼的说着，他从反光镜里看到谷有才不悦的脸，停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行我在和他们谈谈。”
“算了。就这样吧。”
车子开进一家腐竹厂院里停下来，院子里早就有人等在那里。谷有才刚一下车，一伙人马上围了上来，一边鼓掌一边县长长县长短的呼叫着。墙上，大红绸布上写着：欢迎县长莅临指导。大家拥簇县长和随行人员进了车间。谷有才看着金黄色的腐竹不断称赞：“好，很好。这东西很有营养呢。”
腐竹厂的厂长看到谷有才对他的产品那么有兴致，就对身边的一个男人耳语几句。那男人走到梁智诚的身边伸手拉他衣服袖子一下，示意他跟着出来。他们来到一个办公室，那个男人指着桌上的几个大箱子说道：“这是最上等的，给您一箱，拿回去尝尝，那两箱是给谷县长的。我给您搬到车上吧。”说着就去搬箱子，梁智诚忙说：“那就不客气了，我们会帮你们宣传。我来，我来。”他搬起一只箱子走在前面，打开后备箱，放了进去。那个男人也把两箱腐竹放进后备箱。。。
看到这里，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飞身转至地府，向阎王爷汇报我所见到的和亲耳听到的一切。当阎王爷听完之后，他的胡子都气的根根竖起，大声喊道：“这还了得，他也太贪了吧。黑白无常！”
“在。”
“把他给我拿来！”
“是。”
这边，阎王爷也不等他们回来，马上升堂。一切就绪。这时，黑白无常已经带回谷有才的灵魂。谷有才的魂魄看到这个阵势吓坏了。腿肚子抽了筋，迈不开步了。黑白无常提起锁链往前一扥，谷有才的灵魂就势跪在阎王爷前面。
我大声宣读了他的罪状，他一一认罪。我顺便说一下，在阴间说不了谎，只要是你犯的罪，你无法抵赖。
判决下来了。黑纸白字：“活受罪”
我和往常一样，带着他下了咒的灵魂返回人间。他看到自己痛苦的坐在办工作旁，两只手不知应该放到什么地方是好。他把双手哆嗦着举到眼前，手指红肿起来，根根手指像是要爆裂一般，钻心的疼痛。他的肚子也开始鼓胀。仿佛气球一样，越来越大。他大叫着：“来人呢！快来人呢！”梁智诚第一个冲进来，看到谷有才的样子惊呆了。“您这是。。。这是。。。”这时又有几人进来，不知谁说了一声：“快去医院。”这时，大伙才把谷有才抬了出去，一边抬他，一边有人在说：“注意点，别把县长的肚子碰破了。”
医生没有见过这种怪病，只能打消炎止疼针。但这对他一点都不起作用。他没命的嚎叫着。他挣脱开众人，站到靠窗的床上，一步跨上窗台，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从五楼跳了下去。人们睁大眼睛，张着大嘴，朝楼下望去，使人们感到惊奇的是，他居然还活着。摔出几个屁来，肚子瘪了，但是，他的腿却断了。
谷有才自从进了医院，从此就和医院结了缘。他的怪病，一个接着一个这期间他转过不同的医院，他也喝过毒药。被发现后刷肠洗肚的折腾一番又救过来。说也怪，他在没人时，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却凝住了。
看着他那麽消痩的身体，双眼完全深深凹下去，颧骨巨高，嘴唇青紫，肋骨突出，一根一根清晰可见。呼吸的时候，肋骨轻微伏起，你感觉一碰就能折断。大腿更令人不敢正眼去看，痩得和胳膊一样粗，皮肤极度鬆弛，就像是直接搭在骨头上，一点肌肉都没有了。因为胆结石做了腹腔手术，肚子上有一个小伤口，但因为他患有糖尿病，这个伤口迟迟不能癒合，而且反覆感染，周围的皮肤都溃烂了。按照常理，像痩成这样的病人，因为多脏器衰竭，早就没有力量再支撑心跳了，但他却顽强而痛苦地活着，就是不死。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死，死是最舒服的事情。他现在每分每秒都在极度的痛苦中。有一次他拒绝进食十多天，心力严重衰竭，医生都认为必死无疑，他却又鬼使神差地活了回来。他虽几次然高度病危，他却能日夜不停地嚎叫，声带都扯裂了，因为严重的免疫系统缺失，他身上任何一个小伤口都不能癒合，都会反覆感染，然后溃烂。到最后，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皮肤，全身都在严重的溃烂当中。他的骨头如此之脆，一碰就会发生骨折，几乎都要化成一摊肉泥了。虽说这样，但他却能高声痛苦的嚎叫。
“饶了我吧。不要过来。我有罪，我该死，让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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