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奈的飘零

第二十二章 无奈的飘零

天欺红颜妒美男,苦心费尽也枉然。

脚虽在身却无路,望断天涯一声叹。

自古红颜多薄命,可闻男儿也寿短?

幽幽冥冥自有定,凄凄惨惨举步艰。

快到新年了,这几天北京很冷,刮着冰冷的北风,卷着黄沙。天阴沉沉的,张启轩从学校回来,不知该去哪里。他的心情比这鬼天气还要差。婉秋的影子和那张满是泪痕的笔记本上的文字,交替着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在上官婉秋刚刚和他分别时写的日记。那些揪人心的文字就在他眼前:“启轩,我的爱人。你不是我的命,但你却是我的魂。今天你的父亲那么残忍地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的心痛得让我失去了知觉。脑子里一片空白,你父亲最后是怎样离开的,我全然不知。只觉得我的天塌下来了,眼前漆黑一片,闷得让我喘不上气来,这就是所谓的世界末日吧。我不知该做什么,只有不争气的泪水止不住地流着。我不恨你父亲,他在保护他的儿子,他没有错。我也要保护我的儿女。从此,我也许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启轩,我爱你,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可是面对现实,我不得不屈服。你就权当做我死了吧。给一个祭文,烧一点纸钱,捧一捧黄土把我和我们的爱一起埋葬了吧。”张启轩仿佛听到上官婉秋在痛苦地呼唤他,看到她在绝望中挣扎,她无助的伸出双手等待着他的拥抱。张启轩的心里在呼唤:“我可怜的婉秋,你如今在哪里?婉秋,婉秋.”启轩满脑子都是婉秋,他正在行驶只听“碰”的一声,车停下来,接着又是一声,他觉得五脏在抖动。前冲后仰后定了下来。他趴在方向盘上,仿佛听到歌声:

《水龙吟》

翘首不见归雁,心头拂过一丝寒。

不闻笑语,满眼清泪,思绪渐远。

日落举杯,轻歌曼舞,独与君看。

念旧时深巷,春秋几度,猛回首,时境远 。

暗叹锦华尽去,一曲未终琴弦断。

西风残照,闲愁几许,凄凉独遣。

闻玉笛声,犹如耳畔,不觉心颤。

扑影欲相见,梦醒凄凉,肝肠寸断。

他还在沉迷,就听到有人在敲他的车窗。

“下来,下来。你倒是沉得住气。”一个粗鲁而又严厉声音响着,他一挑眼看到一双愤怒的目光向他射来。他打开车门,发现已经有一群人围在那里,他这才意识到,他追尾了,别人又追了他的尾。

“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张启轩都囊一句。马上有人接道:“怎么?放屁砸到脚后跟啦?”张启轩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没抬眼瞧她。就听那个女人又说道:“张大公子左眼金钱,右眼权贵,没有第三只眼看人了么?”

张启轩一抬眼惊讶道:“梅芳,怎么是你?你不是一直在美国吗?”

“我又不是美国人,也不能老住哪里呀,想家了。老同学你小子可是福气大了,听说你娶了香港大富亨的独女儿美人娇,艳福不浅啊?”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怎么?听你刚才的口气,最近有点不顺?”

“也没什么。我也想出去走走。美国那边现在怎样?”他们一直聊到警察的到来……

张启轩没有带回上官婉秋,带回来一颗天下最好的裁缝都难织补的破碎的心。他的话,少了。他的笑容,难得一见了。从前那个爱说爱笑,有事必争,霸道的张启轩不见了。他的沉默给他的家人及朋友带来巨大恐惧。首先是他的父亲张礼达。他见儿子对什么都是没有兴趣,公司里的事他一点都不上心,他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任人指挥。他不再与自己争吵,甚至骂他,他都没反应。他很想揍他一顿,把他打醒。

这又是一个阴天,天上飘着雪花,张启轩在办公室里抽着闷烟。自从他和婉秋交往起,他就已经戒烟了。今天张启轩把满屋子弄得乌烟瘴气。王秘书敲门进来,呛得他先是咳嗦一气,才开口说道:“张经理,董事长让您去他办公室一下。

张启轩折叠着腿,一只臂肘杵在椅子背上,手托着下吧。一只手拿着香烟,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董事长,叫您去他那里一趟。”王秘书说完不在做声了,也不敢再看他,低眉垂目站在那里。启轩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王秘书退了下去。

张礼达的办公室亮着灯,门口的私人保镖看到张启轩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张经理,随手把门打开,引到里面,对着站在窗口向外看的张礼达说了一声:“张经理来了。”说完退了出去。

张礼达转过身来,看着漫不经心,双腿叉开,两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的儿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坐吧。”他用手指了一下沙发。启轩看都没看他一眼,默默地走过去坐下,低头不语。张礼达坐到办公桌前的老板椅上,恨恨的盯着启轩说:“你瞧你现在什么德行。你还是男人吗?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你自毁前程吗?我给你选的儿媳妇那点不好?论家世,论长相,哪点不比那个女人强。再说了,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女人只不过是一张男人的床。有必要失去你的斗志吗?”

张礼达不停的说着。张启轩仿佛感到有数万只蜜蜂围着他自己,耳骨膜震得嗡嗡作响。终于,一阵风吹散了蜜蜂。张礼达走过来,站在儿子前面。启轩慢慢站起来:“说完没?没事我走了。”就听啪的一声,的一声,张礼达抬起右手狠狠地给了儿子一记耳光,胸口一起一伏的喘着气,不住的咳嗽着呵斥着:“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咳···咳···”启轩无声的转身,默默的离开。张礼达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强扶着座椅想坐下,谁知一用力,又是一阵剧烈 咳嗽,一口血突然喷溅在面前的办公桌上,宛如一朵奇特花朵,紧接着眼前一黑,只是瞬间仿佛儿子再喊:“爸爸!······”他想答应已经毫无气力了,那声音显得如此遥远而缥缈,且越来越远直至毫无声息……

张启轩原本就对父亲的生意不感兴趣,现在他都懒得去公司了。那里使他心烦。他也不大去学校,那里让他心痛。他也不能再去找先前的哥儿们,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单。春节即将来临,家家都忙着购买年货。启轩闷在家里已经三天了,白蕙兰一直忍着。陪他一起沉默。这天,他们吃完早点。启轩刚要离开,白蕙兰把他叫住:“启轩,陪我去一趟商场吧。要过年了,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该送礼的送礼。顺便给我的父母也买点礼物。很久没回家了。”白蕙兰看着他,以商量的口吻说着 ,耐心的等待着启轩的回答。

张启轩冷冷的说:“要去你自己去。”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东西多,我怕我一个人拿不动。”。白蕙兰强压住要爆发的怒火,口气还是那么平稳。

“随便找个人陪你去。”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激怒了白蕙兰:“你是我老公,你让我找别人陪。”白蕙兰杏眼圆睁怒视着他。

“老公吗?我何时做过你的老公?”他嘴角一撇,讽刺的嘲笑着她。这让白蕙兰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他已经突破了她的底线。她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挥手,照着启轩就是一个耳光。

张启轩用手摸着自己被打的脸,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着走开了。

白蕙兰望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咬着嘴唇,一跺脚 跑到楼上的卧室 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放声大哭……

傍晚,启轩的母亲给启轩打来电话,让他务必去一趟,说自己病了,想儿子。

张启轩驱车赶来,直奔楼上母亲的房间。他站在门口,刚要开门,门开了。“儿子,妈妈想你了。”他看到母亲的眼睛有些红肿,知道她一定哭过。

“妈,你怎么啦?”他显得有些着急。

“我没什么。儿子,你瘦了。”母亲仔细地瞧瞧儿子,忍不泪水又流下来。

“妈,您吃药了吗?别担心我。”启轩扶着母亲坐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她的身边。

“老病了。不吃药也罢了。我活的好累啊,要不是你,我也活不到今天。”

“妈,您别说了。”

“儿子,妈妈懂你。你爱她,放不下她。你心里难受,你在折磨你自己,妈看着心疼啊。”

张启轩坐在沙发上的角落里,双手抱着头,哭出声来。他压抑的太久。心里有苦向谁诉说。他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放出悲声。母亲一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她想象他小时候那样,他受了委屈,把他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望着眼前一米八多的大儿子,她能做到的只有陪他一起落泪。

过了一会儿,母亲见他稳定下来。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你媳妇下午来过。”她说的话很轻,是象自言自语,但这话已经钻入启轩的耳朵里。他斜视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又看母亲一眼:“她是来告状的吧。”

“那到没有。她嫁过来已经有一年多了吧?一个女孩子,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不是?娇生惯养惯了的。你就算不喜欢她,也别太冷落了人家。有时间陪她回一趟香港,看看她的父母去。妈妈希望你做一个有责任的男人。”

“有责任?我这男人的责任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痛苦的把头仰靠在沙发上。

“她要是这样的女人,不配你,不值得你爱她。”母亲站了起来。

“您不了解?”启轩大喊一声坐直,复又平静下来,缓声说道:“您不知道她有多好。”他心中的上官婉秋是这样的: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那么含蓄、深沉、温柔、善良,给人一种亲切、温暖、安慰、怡人的愉悦和享受,她不但自己对生活充满热情,而且还能唤起别人对生活的热情,使生命变得光彩照人。她是一个极有品位的女人也是成熟的女人,她勇敢、干练、自信、从容、镇定,她可以使狂热变成冷静,使软弱变成坚强,使挫折变成奋进,使迷惘变成清醒。她有迷人的持久的魅力。虽然她比自己大,但是我张启轩不介意。因为她没有一丝虚假成份,她对人对事不虚伪、不狡诈,既不弯腰折贵,曲意逢迎,也从不给自己的观点涂脂抹粉,她是一种自然纯朴的美。

“我看了她的日记。她是为了让我安心和白蕙兰好好过日子,才出此下策。和一个命不久的人在一起。那天,我无意中看了婉秋的日记。那血泪凝成的文字,记载着她对我的爱,也记载着她的无奈。妈,您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启轩望着母亲,未语先心酸。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一片灯火的城市,像是在背台词一样:“启轩,我永远的爱人。我本想为你守下去,可是,当我看到你是那么痛苦,你总是觉得对不起我,你就拼命地折磨你自己。不要这样下去了。如果我结婚了,你就会解脱,你的心才能安。我决定,试着接受龙晓阳,为了你,为了我们大家,我必须这么做。启轩,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婉秋的话又回响在他耳边。她为什么要认命?她不是很有主见的吗?婉秋,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张启轩在婉秋的日记里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拿婉秋的孩子的生命威胁婉秋离开自己。他也知道了,婉秋在离开自己的日子里,整日以泪洗面。他仿佛听到婉秋坐在古琴前轻轻抚琴低吟:

红烛将残,杯酒已干。相对无言。叹世间多少生死离别只瞬间,感人生还未暖忽然突变。不敢再看你的双眼。昔日有你长相伴,雅韵悠然。秋水长天,几多年,修来今世缘。今日别君去,何时再相见?长夜谁与共?缘珠泪可寒。君此去山高路远,途中寂寞谁人伴?明月空对影,千里两婵娟。杯中苦酒化作泪,魂飞梦断又何堪。望长空比翼飞燕。覌大地并蒂青莲。寄苍生,乐怡然,谢月老牵红线,结你我今世良缘。追溯以往多少事似云烟消散,我与君那份炙爱依然未减。为这份不朽的情缘,甘愿把秋水望穿盼归还。

这《一丛花》也许就是当时的写照

潇潇夜雨渐微寒,一朝落花残。

楼台殿宇听风过,岁月难,恨断弄弦!

曾记古城,霜天辽阔,一任舞翩然。

谁弹深秋溪涧曲? 声引彩云天。

红妆影去芳尘远,岳楼闭,雾锁寒烟。

词寄远方,与心同唱,杯酒御凉寒。

张启轩心痛到极点已经失去了知觉,变得麻木了。“妈,我想到美国去。”

“你想逃避吗?母亲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又是那么重,像是狠狠地砸了启轩一拳。使他的反应那么激烈。

“我没有。”他大声表白着自己,回头看一眼母亲。

“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的儿子。什么时候男人的脊梁不能弯。她也在看着你。儿子,从某个角度上看,你是幸福的。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你爱的人,也有爱你的人。真正的爱不一定是得到,也不一定是非在一起,而是两颗心的相通 ,是两个灵魂的相依。”母亲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不公平。相爱就要在一起,我不能像您一样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了一生。”启轩拉上窗帘 走回房间中央。讽刺地看着父母的结婚照片。

“启轩!”母亲忽然喊他一嗓子。

“总之,要我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在一起,心里想着我爱的人。我办不到。我回去了,您好好保重自己。”启轩拿起大衣就往外走。就听母亲在他身后大声说:“不要太任性了,做你该做的事。”他没有回头,只是停在那里,听完母亲的话,出了房门。一万个为什么紧追在他耳边:“为什么自己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不能爱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绳子束缚着他的手脚,枷锁紧紧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使他快要窒息。他要爆炸了。启轩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一直来到院子里,皮鞋把脚下凝固的雪地踩得咯吱咯吱响,寒冷的北风吹在他的脸上,没有比出是他的心凉还是这冰天雪地凉。他的心在问他:“启轩,你为什么要听别人摆布?这亿万家产是你的吗?那是张礼达的。白慧兰年轻,美丽。可她是你想要的吗?你要的女人在别人的怀抱。你要什么?要什么?”启轩忽然有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贫寒与可怜。是多么的窝囊。就这么样的一个男人,怎么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他脑子里东一块西一块乱七八糟的塞得满满的。他苦笑着仰起头仿佛在问青天。大衣的扣子也没扣。

母亲站在窗户前边一直在心疼的注视着他。只见他举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下,然后用力的甩下来,转过身大步朝屋里走来。他推开房门,发现母亲在看他。他平静的走向母亲,站在她面前,静静地望着她,忽然他伸出双臂抱住母亲,随即又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爬起来,转身快速离开,砰地一声关上屋门,快速来到院子里停着的车旁,打开车门,头也没回,钻了进去,车渐渐地远去。

母亲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她的儿子,她了解。

一周后,白蕙兰拿着一封信,来找母亲。母亲看了开头一眼:“不要试图找我……”母亲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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