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挣扎在 死亡线上
《江城子》
寂夜无眠梦难求,空忙碌,写春秋。岁月蹉跎,永不停休。
痴情一片写尽风流,莺声断,冷清酒。
昨日美景仍犹在,鸿雁去,谁解忧?
望断天涯,泪尽人消瘦。
情剑一把伤千古,爱悠悠,恨悠悠。
龙晓阳的这口血吐得,把上官婉秋的魂儿都吓没了,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害怕得手足无措。“晓阳,晓阳,你别吓我啊,怎么办,你咳血了,我该怎么办啊?”婉秋扶住晓阳,看他痛苦的样子吓得她想哭都哭不出来,她焦急地向四周搜寻,这不是旅游的季节,她找不到能帮上他们的人。在这海拔如此高,空气又极稀薄的西藏高原就连上官婉秋都有点招架不住自己了,她后悔不该让他来这里。这让婉秋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晓阳紧紧地捂着胸口,胸口的持续性的尖锐疼痛让他疼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后背上全都是汗,潮湿一片,脸色白的吓人。婉秋哪里见过这等情景,更何况这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婉秋拼命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晓阳,你先坐下来,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她跌跌撞撞地跑去联系当地的藏民,在藏民们的帮助下,晓阳被送往当地的医院进行救治。但由于当地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的落后,医生只给晓阳注射了止疼的药物,之后建议婉秋赶紧把患者转移到北京的医院。
上官婉秋一刻也不敢耽搁,他们乘坐次日最早的航班返回北京。婉秋先把晓阳送回家,然后开始联系医院。“婉秋,我不去医院,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种地方,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我不想留下遗憾。”晓阳的声音嘶哑,咳嗽不断,每一声咳嗽都刺到婉秋的心里,让她心痛不已。“晓阳,你听我说,我们不能放弃治疗,也许你的病还有希望,万一我们幸运,把病治好了,我们就能长久地在一起了,我相信老天爷会眷顾我们的。”婉秋想的真是乐观,此时的婉秋不得不乐观,她要给自己信心,更要给晓阳信心,乐观才是病人应该有的心态。
婉秋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终于让晓阳在北京肿瘤医院插上了队。三天后,婉秋接到医院的通知,说医院有床位了。尽管晓阳很不愿意住院,但他不忍让婉秋失望难过,还是收拾好生活用品随婉秋住进了北京肿瘤医院。
医院的氛围压抑沉闷,处处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除此之外,每天还要吃一堆的药,做各种折磨人的检查,这一切,都让晓阳觉得难以忍受,医院的种种都在暗示晓阳的生命在逐渐消逝,更可悲的是,晓阳觉得自己正在这毫无生气的地方浪费最后一点宝贵时光。他几次想开口向婉秋提出回家的请求,但看到婉秋那苍白憔悴,强装笑容的脸时,那些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给咽了下去。他知道婉秋这些徒劳的付出,极有可能连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换不来,但他不忍心打击婉秋,任由婉秋每天强装坚强地在医院熬着。婉秋现在旁的事一概不过问,不去教课,不回家,对女儿不闻不问,一心都扑在晓阳身上,她让人在晓阳的病房加了一把椅子,陪晓阳住在医院,每天帮晓阳洗衣服,买饭,千方百计地耍宝哄晓阳开心,陪晓阳挨过一个又一个检查。这期间,晓阳的每一声咳嗽都让婉秋揪心的疼,晓阳的每一次吐血都让婉秋胆战心惊。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之下,婉秋一天比一天憔悴,不复往日的风采。
晓阳和婉秋在医院苦挨了一个多月,医生还是没能确定最终的治疗方案。眼见着晓阳吐血吐得日渐频繁,胸口的疼痛也日渐剧烈,婉秋坐不住了,她趁晓阳熟睡的功夫,偷偷地找了晓阳的主治医生。
“医生,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谈谈。”
医生办公室里婉秋正在焦急地等待医生的回答
医生平和的望着她:“我看给晓阳动手术希望不大,我们讨论的结果是,我们不建议给晓阳动手术。晓阳他是肺癌晚期,癌细胞已严重扩散,并且少量癌细胞已转移到其它器官,随时可能引起病变,他的肝上也有症状,像他这种情况很少见,肝脏可以做切除手术,但是肺叶是不能做切除的。切除肺叶病人无法呼吸,因此,肺叶切除手术很显然行不通。另外,化疗对他的帮助也不大了,化疗除了能杀死肿瘤细胞外,对人体正常细胞也有损害,考虑到他这种随时可能发生病变的情况,我们同样也不建议化疗。”
婉秋焦急的问道:“那我可怎么办”
“我们能做的就是让病人减轻些痛苦,不能延长他的生命。至于你,能做的就是让病人多开心,多满足他。”
“你的意思是让他等死?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你冷静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对晓阳的病真的是无能为力了,我建议你们出院,换个对病人有利的环境,让病人该吃吃,该喝喝,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这样,或许他还能多留些日子。”
此时的上官婉秋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她的天要塌了,她最后那么一丝希望也被抹灭了,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儿来,她就开始哭,她咬着手腕儿,压抑着哭声,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打湿了她的脸,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她爱的人从她身边夺走,她恨,她好恨,为什么她珍惜的就那么难拥有?可怜的晓阳啊,他还那么年轻,老天爷,你怎么忍心,夺去他的生命?如果可以,婉秋宁可拿自己的命去换晓阳的命,因为她根本就不敢想象,没了晓阳,她要怎么活?
痛快地发泄了一番,婉秋害怕晓阳醒了看不见自己,赶忙擦干眼泪,往病房走去。
婉秋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晓阳已经醒了,婉秋立刻伪装上笑容,扶晓阳坐了起来,在他后背垫上靠枕。
“婉秋。”
“恩?”
“我能求你件事吗?”
“有什么事就说呗,还求什么呀。”
“咱不笑了成吗?你眼圈儿通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的。”
“被你看出来了。”说着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下来,但她还在笑,笑着落泪,看得龙晓阳心疼的揪在了一起。他伸出颤抖的手拉过婉秋的手,婉秋在他床边坐下来,泪汪汪的注视着他。把边上病床的人看得也在心酸陪泪,那个病人是被龙晓阳感动的。他见过失望,恐惧,发脾气,绝望的病人。见过,被别人安慰的病人,却没有见过像龙晓阳这样乐观,想得开,反过来安慰别人的病人。他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
“婉秋。”
“怎么了?”她抬起泪眼痛苦的望着他。
“我们回家吧,我把想做的事都做一遍,把想过的日子好好过上一次。”
婉秋深深地望着晓阳,点头同意了。
“你们这是要出院啦?”那个病人疑惑的望着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回家,把最后的这点时光过得精彩点。”龙晓阳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那……”他还想说什么,忽然间他意识到上官婉秋看他的眼神里有责备的味道,他下意识地一捂嘴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龙晓阳和上官婉秋回到家里,两个人心有灵犀地无视病魔,无视心底的恐惧,他们努力地想要营造出幸福快乐,暖意洋洋的家的氛围。他们一起去超市采购,一起洗菜做饭,一起在阳台上看书晒太阳,一起去公园呼吸新鲜空气,他们拥有那么多的幸福瞬间,在他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她为他擦去额上的汗珠,他为她绑起散落的头发,她轻描他的浓眉,他轻点她的鼻尖,她为他采撷草地里的野花,他给她戴上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这样的幸福,令人羡慕。可是幸福的瞬间太过短暂,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着,医生开的药越来越不管用,晓阳日渐消瘦,瘦得骇人,他咳血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婉秋给他准备了五十条手帕,现在只剩下一半儿不到了。另外,晓阳的肩部和腹部也开始了不同程度的疼痛,他常常半夜被疼醒,蜷缩着身子,咬牙挺着,像个无助的孩子。婉秋看着晓阳倍受疾病的折磨,心疼地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无数次地咒骂苍天,怨恨老天爷不长眼,为什么要让她的晓阳忍受这样的煎熬,咒骂完了,埋怨过后,她又开始后悔,诚心地道歉,祈祷,祈祷上天让龙晓阳少受些苦,少遭些罪。婉秋这样的心理过程,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往复,搞得她快变成一个神经病了。
最近,婉秋发现晓阳在洗手间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一次更过分,他在洗手间待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出来,婉秋去敲门晓阳也不应,门又给他反锁上了,婉秋慌了,她害怕晓阳在里边儿会出什么事,她当下来不及多想,赶紧到工具箱找了把锤子,一下一下砸着门锁,足足砸了二十几下,终于给砸开了,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婉秋惊呆了,只见晓阳裤子都没有提,狼狈地倒在地上,而马桶里,马桶四周,到处都是红色的血水,就连晓阳的大腿上也满是血渍,婉秋吓得大张着嘴,想叫却又发不出声,她现在脑子都是木的,思维已经支配不了她的行动了,她完全是下意识地,依靠本能地,把晓阳从洗手间拖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探晓阳的鼻息,在那一刻,她感到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的呼吸凝固了,她仿佛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把手指送到晓阳的鼻下,有呼吸!婉秋感到自己又活过来了,刚刚全身紧绷着的神经此刻一下子都松懈下来,她整个人像一滩泥似的瘫在了晓阳旁边,恐惧过后是嚎啕大哭地发泄,刚刚她以为自己失去了晓阳,她以为晓阳就那么去了,留下她一个人,那种绝望的恐惧感到现在她都心有余悸,还好,还好,晓阳还没走。婉秋哭着哭着,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她责怪自己,到底是怎么照顾晓阳的啊,居然让这种情况发生,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失去晓阳了。
就在她打120的时候,晓阳醒了,他说自己只是痛晕过去了,吃药就行了,没必要再折腾到医院去。婉秋喂晓阳吃了药,把卫生间的血迹清理干净,又给晓阳洗了澡,在给晓阳洗澡的时候,婉秋发现晓阳的生殖器上长了一个小的瘤。
“这是怎么回事?”婉秋问晓阳。
“想来应该是癌细胞迅速转移,引起了病变。”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以为你……”婉秋没忍住,在晓阳面前流了泪。
“婉秋,别哭,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这可怎么办啊?我不要你死,你要陪着我,别留下我一个人。”
晓阳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小孩子的女人,又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说:“傻女人,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不了的,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快别哭了,哭得难看死了。”
婉秋紧紧地抱着晓阳,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她知道,可她放不下,舍不得,晓阳是她的命啊。
晓阳体内的癌细胞已经严重扩散了,此时的晓阳完全是依靠着要在婉秋身边多留些日子这样的信念在对抗病魔,尽管晓阳的求生意识很强,可仍阻挡不了病魔摧毁他的步伐。晓阳的时日不多了,这一点晓阳和婉秋心里都很清楚。经过那次晓阳尿血昏迷事件之后,婉秋连续做了两个晚上的噩梦,她梦到晓阳浑身赤裸地倒在血泊里,怎么叫都叫不醒他,婉秋害怕了,她怕自己一觉醒来,身边的晓阳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晚上开始有意识地不睡觉,她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睛,盯着晓阳看,看晓阳秀气英俊的脸,看晓阳微微蹙起的眉头,看晓阳瘦得过分的身体,看着看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的晓阳啊,那么好那么好的晓阳啊,为什么就不能陪她到老呢?
渐渐地,婉秋习惯性的失眠了,长时间的缺少睡眠让婉秋体力不支,再加上她长久以来的心力交瘁,婉秋病倒了,全身高烧,昏迷不醒,晓阳急坏了,他的身体情况没办法把婉秋送去医院,他想了想,认为找启轩帮忙是最合适的,于是,他给启轩打了电话,但是电话没有接通。此时的启轩已经不在国内了,这已经成了空号。晓阳又拨通了他的发小叶书平的电话,让他赶紧开车过来,送婉秋去医院。叶书平接到电话,撂下客户就往婉秋那儿赶,当他看到一脸病容,羸弱不堪的晓阳和苍白憔悴,昏迷不醒的婉秋时,他的鼻头一酸,有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这两个可怜又可敬的人啊,他们的处境让人心酸,他们相互依靠的温暖让人感动,他们不离不弃的爱情让人敬佩。
婉秋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总算是醒过来了,晓阳和叶书平一直在旁边守着,醒过来的婉秋情绪很不稳定,执意要回家,晓阳拿她没辙,只能依了她。叶书平开车把婉秋和晓阳送回家后就告辞了。叶书平走后,只剩婉秋和晓阳两个人相对无言,站在客厅里,婉秋直直地盯着晓阳看,就那么一直看着,也不说话,直看得晓阳后背发凉。
“婉秋,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晓阳…”婉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婉秋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晓阳吓得不轻:“婉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晓阳,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地煎熬着,这么活着,还不如痛快利索地死去,晓阳,我陪你一起死,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婉秋紧紧地抓着晓阳的手,眼里有一种决绝的 、执着的疯狂。
晓阳把婉秋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婉秋,你听我说,我想活着,我想活着跟你在一起,在你身边多待一秒钟,我就多幸福一秒钟,为了这一秒钟,我受再多的折磨都是值得的,还有,即使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对你的爱勇敢地活下去。代替我看遍这世上的好山好水,吃遍各地的美食,好好享受人生,别再受苦了。”
婉秋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他,忽然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住晓阳的嘴唇,唇齿相交,抵死缠绵,直到两人都呼吸困难,才喘息着分开。她扶晓阳坐在沙发上。她切了一杯茶,吹了吹,试试温度递到晓阳的手上,然后坐在他的身边,深情地望着他。
“婉秋。”
“恩?”
“我想去海边,我们去海南吧,现在那里一定很暖和,我想死在那儿。”
“可是你的身体,坐飞机吃得消吗?”
“没问题的,答应我吧,好不好?”晓阳说这话时的表情像个要糖吃的小男孩儿,看得婉秋心里又暖又酸:“好,我们去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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