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前后,合来街越来越繁华,陈拾若干脆放了自己三天假,上元节是喜庆的日子,夜晚烟火繁华,到处都举行着活动,她一个卖豆腐的在这里,也不适宜。正月十五,太阳暖暖,她把豆腐摊的门锁了,有来往的人问她:“陈姑娘今天不卖豆腐吗?”她就笑着看那个人,道:“今日上元呢,也该回家了。”是啊,该回家了。今日她穿的是两年前的衣服,每逢上元该穿的衣服,蓝色袄裙,也只有每年的上元,才能不穿那件玄衣。她用四十文钱在集市上买了两朵牡丹,又买了一包优质面粉打算做饺子,穿过十四条街,一座山,推开那扇已荒芜六年的门,将牡丹插在沾满灰尘的花瓶上,花瓶上绘了一只黄莺。脑中影像又展开来。
“若儿,你可知为何豆腐是清白的?”
“若儿,做豆腐啊,要心无杂念。”
这么多年,她秉着这个信仰,做出让人垂涎的豆腐,却从来没有半分骄傲自豪。自从八年前那个冬至,她的命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拿起院子里的扫帚扫房梁上的蜘蛛网,湿了抹布抹屋里的摆设,抹到那个花瓶的时候突然疾风作响,陈拾若松了手,花瓶不出意料地摔在了地上,一支弓箭刷的叉在了原本摆放花瓶后的屏风上,绣着锦绣江山的屏风蓦地倒塌。陈拾若惊得后退了两步,低头看看那个花瓶,碎片凌乱,那两朵牡丹的露珠湿了地板,蒙尘。又是几支弓箭齐齐射来,陈拾若匆匆朝门外跑去,腰侧无意间撞到了桌椅。她一边跑一边想着自己清清白白没有仇人为何那人要杀她,一边想着自己死了之后谁来料理后事。跑到自家院子东处,一个人从身旁揽过她捂住她的嘴,她仍剧烈反抗着。那人想说些什么,看她根本冷静不下来,干脆一掌拍晕她。
陈拾若家门响起几个人声,“大人,不进去看看吗?”另一个深沉点的声音接道:“若生,定会有响动;若死,又何必走这一趟,走吧。”又响起两人的脚步声,渐远渐轻。那人看着被自己打晕的陈拾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猛地缩回。注视她的眼神如水。
陈拾若醒来以后看见的是绣着各种颜色牡丹的帐子和许久未见的公子渊殿下。公子渊殿下淡淡注视着她,看到她醒了,拿起身旁长几上的一杯水,递给她,“醒了?把它喝了。”陈拾若挪动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看看他手中的水。“我不渴,不喝。”抬头望天。尉迟临渊看看她,把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到长几上,“那你渴死了跟我也没关系啊。”陈拾若依旧望天,啊不,是望那顶帐子,“没关系就没关系!”尉迟临渊看她望着那顶帐子出神,绕到床角扯下那顶帐子,道:“你喜欢啊?”丢到她头上,“送你了,不用太感谢我。”陈拾若抓起脸上的帐子,朝尉迟临渊方向丢去,厉声道,“那真是,谢谢你啊!”又抓抓脑袋,“是你救的我?”尉迟临渊丢掉那个帐子,“不是啊。”“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自己走过来的啊。”“怎么可能……”“事实就是这样,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今天上元节你就是衰了还让我一起衰了……”“……”
然而真的不是尉迟临渊救的她,那个救他的男子把她带到公子渊府中时,尉迟临渊正在后山狩猎。然而那个救他的男子是突破府中重重阻隔才知道他在后山。当他来到后山时,尉迟临渊正射下一只红靛颏,身旁小侍正应景道:“殿下好射技。”而此时尉迟临渊看到了男子,又看到了陈拾若。“公子渊殿下。”男子把陈拾若送到尉迟临渊怀里,“劳你照顾她。”尉迟临渊丢了手中的弓箭,“那你……”一抬眼,男子已没了踪影。
说实话,陈拾若挺想她爹娘,自从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很想很想了。她做豆腐做了十年,未曾想过有一天会得如此多的青睐。回到豆腐摊之后已是下午,太阳很大,陈拾若不想开门了,就坐在豆腐摊门口的石阶上,幸好有板子挡住太阳。用手擦去脸上的汗,陈拾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小孩子骑在爹爹的肩头上嚷着要吃冰糖葫芦,夫妻和睦共处来逛集市,爷爷搀着奶奶去茶馆喝茶。这是她梦中的一切啊,她的目光空洞望向街西那边,看见几个黑色袍子的人,最前面那个身上有令牌,好像正看着她,嘴里叫着什么。陈拾若目光定定望着他们,一群人走到离她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她才听见,叫的是:“陈豆腐!”那一瞬间陈拾若差点想找个坑跳下去。丢死人了……她把头拧向另外一边,捂住自己的脸,面容扭曲。又是一声“陈豆腐”,陈拾若站起来看着那伙人……然后果断跑了……三十六计跑为上计……。那伙人是街西的刘氏豆腐摊的人,莫不是看着陈拾若抢了他家生意?想着今天她休息想要报仇来着?她跑到一半的时候实在不行了,停下脚步来撑住膝盖喘气,听到身后又是几声:“陈豆腐你别跑!”心中嘶叫了一声又继续跑。她跑过了四条街,那群人也追过了四条街,她心中又嘶叫一声,怎么这么忠勇百折不挠啊!又撑住膝盖喘气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怀中有一袋面粉。刚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优质面粉。她心中又嘶叫一声,本来还想用它来做饺子呢,她用手戳穿怀中的面粉袋,站在那里,听着后面人群的脚步声。还有两米,一米……是时候了!她迅速从怀里抓出一手面粉,一转身就是一洒。那场面,啧啧!洒完面粉之后陈拾若像书里的大侠一样轻蔑地朝敌人笑了笑,心中叹一句我真是一个豪爽潇洒的女侠,然而面粉很快散去,那群人又活过来了!陈拾若又从怀里一抓,一洒。咦!面粉袋从怀里掉出来了!她怎么能忘了,今天穿的是袄裙啊!眼前就是那群要打她的人,陈拾若无暇再顾地上凄凉躺着的面粉,转身又继续跑。那群人在后面哀叫,“陈姑娘啊你别跑了成不!”陈拾若心中郁闷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不成不成就是不成。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这不,撞上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认识的男人……陈拾若看了看他,心里嘶叫一声,想当做没认识,绕开他继续跑,谁知那个人一把抓住她,“你跑什么?”陈拾若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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