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东跟着那位干警来到了一间审讯室,这间审讯室被一道铁栅栏隔成了两间,万印彪坐在栅栏里面的一张椅子上,外面有两个人看着,一见沈立东进来,万印彪站了起来,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东哥,你不用担心,小事一桩,谁知道这小子这么不经打,可惜呀,杜哲元那老家伙溜得快。”
从崔队长刚才的语气中,沈立东似乎能听得出这事并不像万印彪说的这么简单,杜哲元绝非善类,他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哈哈,这地方兄弟常来,啥程序啥套路咱都懂,权当是走了趟亲戚,如果去了看守所,从家里拿几件衣服让牛牛给我送去,他知道该怎么办,他也是看守所的常客了。”看到沈立东一副沉重的样子,万印彪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扮了一个鬼脸。
这时,牛牛送进来了一大包吃的东西,万印彪嘻嘻一笑:“牛牛,我不在的时候,东哥有啥事招呼你,你必须随叫随到。”
“知道。”牛牛话语不多,笑着答道。
看着这哥儿俩轻轻松松地一问一答,没有一点压力,沈立东很想和他们一样,摆出若无其事的架势,但不管他怎样努力,却始终挤不出一丝笑容来,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因为他知道,万印彪出手打人是为了他。
从刑警队出来后,牛牛向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昨晚杜哲元和顾大峰到他们所在的包间敬酒,不但没有诚意,言语中还夹杂着挑衅和不屑。万印彪是何许人也,当然不吃他这一套,再加上他知道沈立东因为阮莉英,和杜哲元暗中较劲,妒意已生,所以早就有想替沈立东出出气的想法。万印彪自恃有些身手,一向谁也不服,当然懒得去和杜哲元斗嘴皮子,话说了没几句,抄起酒杯,把一杯酒泼到了杜哲元的脸上,在一旁的顾大峰早有准备,照着万印彪就是一拳,两人当即动起手来,其实,以两人是身手水平,应该是不相上下,如果其他人把他们拉开,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在他们动手后,酒吧里的两个保安确实过来进行了劝阻,不过,他们可都是万印彪的小兄弟,结果可想而知,万印彪一个飞脚,正好抡在了顾大峰的肩胛骨上,“哎呦”一声,顾大峰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
见在自己的酒吧里出了这样的事,酒吧老板恐怕事态进一步扩大,赶忙开车和杜哲元一起,把顾大峰送到了附近医院。有好事者拨打了报警电话,青园路正好位于兴兴区界内,于是他们就被带到了这里接受调查。
据社会上的一些传言,进了看守所里的人都是要吃些苦头的,沈立东从来没有和公安打交道的经验,更不知道看守所里面的情况,此刻他不禁为万印彪担心起来,毕竟是相处了近半年的好兄弟了,何况这次的事情主要还是由自己引起的,他是一个心里不藏事的人,喜怒常常溢于言表,他心里的想法这时已经在他的脸上表现出来了。牛牛看到他眉头紧锁一筹莫展的样子,猜出了他的顾虑,便说道:“东哥,你放心吧,看守所彪哥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去了,那里面三六九等分得可清楚了,整人时也是看人下菜单,再说了,市一看的管教也有彪哥的熟人,他是受不了罪的。”
这件事的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好说,眼下只要老彪别受罪就行了,听到牛牛这样说,沈立东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和牛牛走出刑警队的小院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驶到了公安局办公大楼前面,一位身穿警服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进了办公大楼。如果不是听牛牛说,他还不知道,去年的张政委如今已经是兴兴区公安局局长了。
“刚才进大楼的那个女人就是兴兴区公安局长,办事干练,雷厉风行,上任不到半年,已经撤换了好几个所长和科室负责人,办案讲求从重从快,才几个月时间,兴兴区的治安和刑事案件的发案率呈直线下降趋势,并且还在公安局内部树起了一股正气,另有小道消息称,她马上就要到市局担任领导了,唉,真是不简单呀。”牛牛说这些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和感慨,可能是他们这些在社会上混的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公安,所以恨不得公安局的掌权领导是他们的一位什么亲戚。
看到张局长,沈立东想到了谭婶,他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于是对牛牛说道:“这个张局长,去年还是政委的时候,我曾经通过一个婶子找过她,这次的事是不是可以再找找她呢?”
牛牛一听这话,马上摇了几下头,说:“别,别,你是不知道,像张局长这一类的领导,最看不惯的就是我们这些瞎混的人了,除非是她的直系亲属,他们一般都懒得去管这些事,即便是过问一下,到最后也大都是公事公办,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了,对方现在伤势怎么样,我们还不清楚呢。”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就这样等吗?”沈立东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前遇到这类事时,如果够不成重伤的话,一般都可以私下调解,问题是,我们不了解他的背景,不知道该请谁出面。”牛牛一副行家的样子,继续说道:“最好是先找个中间人,我们再到医院去看望一下,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个什么杜哲元恐怕也知道这个道理。”
沈立东和牛牛一边向外走,一边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该找谁出面呢?
在他们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一个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的手机响了,这时,沈立东才猛然想起,自己被带出来时,把手机留到住的地方了,他对牛牛说:“这样吧牛牛,你先回酒吧,我回去拿手机,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现在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车辆不是很多,出租车沿着宽阔的九河路向南驶去,一阵清风透过车窗刮进来,让沈立东感到了秋天的气息。在出租车驶过光明南大街的时候,一家熟悉的店面在沈立东面前闪过,是“开封第一楼”,看到开封第一楼门上那别具特色的黑底金字牌匾,他的神经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由得坐直了斜靠在座位上的身子,紧接着,他又下意识地向右扭了一下头,“天上人间”四个由霓虹灯管组成的大字又映入了他的眼帘。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首诗所写的情景,虽然与现在的时节不同,但它依然触动了沈立东那根已经变得脆弱而敏感的神经,勾起他对自己第一次出轨的回忆,这段回忆对他来说,是苦是甜,我们当然不得其味。
不同于春天,秋季,是收获的季节,同时,也是一个容易让人悲悯的季节。去年此时,先是在开封第一楼与贺冬芸把酒言欢,情不自禁,继而又携手步入了“天上人间”、几度“飞越”。那时的沈立东,虽称不上豪气冲天,却也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其乐融融。短短一年过后,自己的境遇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沈立东靠在出租车后排的座位上,眼睛微闭,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着。过去的已经过去,今天有今天的事要做,他必须要面对现实。
张局长的出现,让沈立东想到了谭婶,通过谭婶找张局长的主意被牛牛否定后,他又想到了谭婶的爱人,在市商业局工作的谭叔,记得有一次和阮莉英网上聊天时,曾经聊到过杜哲元,阮莉英好像说过杜哲元的姐夫在去市政部门前,曾在市商业局待过,现在是否可以试着问问谭叔,走走他这层关系呢?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有了这个念头,他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回到住的地方,沈立东发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他翻着看了一遍,当看到冯媛欣的名字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上次他给贺冬芸的十一万元中,有从冯媛欣那儿借的两万元,冯媛欣说好了过两三月后要用,这个电话,八成是来要钱的,冯媛欣的这个电话,让他的心又紧张起来了。因为这个时候,他基本上已经属于“无产阶级”了。
紧张归紧张,电话还是要回的,沈立东在给谭叔打电话之前,先给冯媛欣回了个电话。
“冯姐你好。”沈立东的口气略显生硬。
“刚起床吧,我的电话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梦。”冯媛欣说。
“没有,早上起来有事出去了一趟,没拿电话,这不,一回来就给你回电话了,有事吗?”由于有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尽管沈立东强装镇定,极力掩饰,但已经习惯了他说话时轻松自然的冯媛欣,还是听出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你有事吗?”冯媛欣反问道。
“有点事,不过,也没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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