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什么不让我捐赠?”

汉言很是不能理解挡在他面前的碧柔

碧柔环顾四周,因为他的声响过高而引起的注意,感觉头更痛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

汉言带着些不解地跟了上去

“现在,郡主可以说了”

“我乃待罪之身,你就不要左一个郡主,右一个郡主的叫我了”

“不行,军师说了,你我身份有别,不可逾越半步”

“....”碧柔摸了摸额头,有些不愿与他争辩

“罢了罢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转头看了一眼功德簿,义正言辞地抬起头,“这位,嗯—,将军,无论你们军师是何人,有何居心,本来求神拜佛都是好事,只是他屡屡派您前来捐赠的落款都写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军师帮郡主向皇上求情,让郡主能够回到相国府,若是皇上答应,他愿意将皇上赏赐给他的所有金银珠宝都捐赠修建寺庙又或者是救济穷人”

“什么!”碧柔诧异地伸手遮住张大的嘴,有些语无伦次到,“那,不仅仅是这座寺庙,所有的,所有捐出去的钱财都是以我的名义?”

怪不得,那日寺庙门口倒是时不时就出现赠衣施药,赠粥送钱的,还疑惑着主持大发善心的时间也太久了

心里不免沉了一截,这人是谁?莫名对她为何如此恩惠?是父亲的同僚?还是...?

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他的模样

转眼摇摇头,不可能的,他定是享有父亲做官的权势,得个一官半职也落得清闲,怎能理会她此刻的处境?

只怕,少了她这个绊脚石,和静儿的好事更快一些吧?

这匆匆数月,她不怪延炎不愿来看她,毕竟两人也只是一段孽缘,静儿来过一次,只是她不愿见她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她

而他,讯息也数月未曾听闻了,更别说他会来探望自己了

有些耻笑地回过神来,“不知道军师姓甚名谁,对我的恩惠实在难以偿还”

“无妨,军师说了,这是他应该做得”

应该做得?

听着口气,倒确实像受父亲所托的门下弟子,当真是父亲的人?

“我们军师姓___”

想来是父亲的人,碧柔也就没兴趣知道姓谁名谁,必定是利益熏心地讨好父亲,亦或者是在父亲那得了好处的人,也就不必报着多大的恩怀了

伸手阻止汉言继续说下去,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快些拜完回去吧,替我谢过你们军师”

说着,摆弄着长袍转身离开了

倒是汉言还想说着两句,却只得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气

“军师不是说碧柔姑娘很好相处吗?是骗人的吧?”

在功德簿上匆匆写上了碧柔的姓名,汉言三步并做两步地下了山

骑着马,省了许多时间,不一会就到了马府

马大人此次打完胜仗,皇上虽赏赐了不少,但是马大人念旧,还是住在自家的宅院里,用着皇上赏赐的黄金打算装修着有些破败的宅子

马大人年轻时高堂就过世了,了无牵挂地从军打仗了,直至今日才回来,也没有娶妻

一人住倒是有些落寞,便请军师在府中也住了下来

现在门口还是有着一对的工人进进出出的,就等着院落修葺好便完工了

汉言利落地下了马背,任由着门卫牵着马去了马圈

“马大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汉言点了点头,穿过院落,朝西厢走去

军师喜好清静,不喜欢嘈杂的人群,大人也照顾他般的安排他住在了最僻静的院落里

走到紧闭的房门口,汉言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大人,汉言回来了”

好一会儿,房内传来几声咳嗽,“咳咳咳咳”

汉言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屋内的人咳嗽完

沙哑的声音传来,“今日,她可有为难你?”

汉言歪着脑袋,暗暗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军师还是知道碧柔姑娘会刁难他

“没有,郡主人很好,询问了两句军师的状况后就让我离开了”

屋内的声音显地有些激动“她有问起我?她,说了什么?”

“郡主问了我军师姓谁名谁,然后让我转达对军师的谢意”

屋内静了好一会,久到汉言以为军师睡着了,“然后她说了些什么?”

“然后郡主也没等我说完就让我早些回来了,我连您名号都没说呢”

“咳咳咳咳——”屋内的人又开始咳嗽了起来,许久没说上话来

“大人,您的咳嗽似乎严重了,是不是前院修葺的尘土又飘进院子里来了?”

“唉——”屋内的人止住了咳嗽,“可能是吧,你今晚还是再替我跟马将军说一声,他的好意我实在无福消受,还是重新给我找处安静修养的地方吧!”

“大人,你都回来了,何不回家静养呢?”

屋内又静了一会儿,“我父亲年岁已高,我现如今这般身子还是不要让他担心的好,日后等我痊愈了,再回也不迟”

“是,大人”汉言明白了他的用意,低头应到,“那,我现在就出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住处”

“等等”他又叫住汉言

“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

“那,山上的空气是不是很清新?”

汉言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山上是指碧柔在的那座寺庙的山上,顿时明白了,拱手大声说道

“除了上香时,会有些许香火味,不过,山风吹去倒也尽数飘散了,不影响后厢禅房静养,地处高,空气甚好”汉言忍不住扬起嘴角,“对大人的病定是有好处的”

“恩,那你去安排吧”

“是,大人”

汉言笑着退下了

心里却不禁低估,军师口是心非,哪是这将军府住地不习惯,还不是想上山见一见美人

不过,见了郡主几回了,虽生的确实别致动人,倒不像军师次次口中提及的那人

什么娇艳,贤淑,眉目如画,端庄优雅

他根本没觉得,倒是军师次次说起郡主,都好似眼里有光一样

想到这儿,汉言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当真是情人眼底出西施

不过,看郡主的样子,好像是对军师并无感觉呢

“唉”但愿,军师身子早早好起来,那样就有力气追求美人了

“砰——”想事情想地太过入神,转角处一下子撞到了什么

晕头转向地一下子向后倒在了地上

“哎呦”汉言有些吃痛于撞疼的鼻子和跌坐在地上的屁股,忍不住哀交了一声

“你没事吧?”来人温柔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问道

听到来人的声音,汉言顿时整个身子都激灵了

抬头望去,一身便服,黑色长袍系着白色腰带,腰带上镶嵌着罕见的一颗翡翠珍珠,那是皇上为表彰他骑马打仗有功,亲自让宫里的师父打造的

挺拔的身子站在那也是伟岸耸立的将领之风,常年累月带兵打仗,面色黝黑却健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囧囧有神,此刻背光地站在汉言面前,到让汉言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声音听起来好似没有异样,但汉言还是吓地连忙直挺挺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盖碰撞地板的声响“咚”地一声倒是也吓到了眼前的马宇

“小的不知是将军,未及时行礼还冒犯了将军,望将军赎罪”

马宇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个子,“你膝盖不痛吗?”这小个子曾远远见过几次,军师说他办事很是上心,也勤快,若不然这般的个子倒也进不了军营

只是,他见到的时候大抵都是迷糊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一团糟的,上次见到他时,将军师的药熬地连药渣都粘在了锅底,偷偷在厨房似是洗了很久

“小的要鞍前马后地跟着将军带兵打仗,区区伤痛何足挂齿”

当然痛死了,这地板这么厚!汉言当然没讲实话说出来,装作大义凛然地模样挺着身板,虽然在将军手下很久了,但,他基本都是打杂的,基本没怎么见过将军,还是数月前跟了军师之后才陆续见过将军几次

听军营的前辈们说,将军待做错事情的下属可凶了,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五马分尸的

想到这,汉言顿时抖了抖身子,他还没有娶妻生子呢?可不能少了一块,突然有些后悔跟着军师了

这小子似乎甚是怕他呢?看他强忍着痛的模样,马宇也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强硬地摆着一张脸,“怎么?不跟在军师门下,要转投我门下了?军师平日里就是教你怎样欺师灭祖的吗?”

“啊?”汉言一下子没跟上马宇的话语,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马宇,跟着军师,不就是跟着将军吗?

当真是可爱至极——看到汉言一脸懵的模样,马宇实在是忍不住乐了,偷偷用衣袖遮住了脸,“罢了罢了,不与你计较了,自己去前院挑两个水桶蹲马步站两个时辰”

“是,谢将军”汉言一听能走了,还不用断手断脚,连忙滚爬着带着尘踉跄地赶紧逃

“我有这么吓人?”马宇捏了捏自己的脸,虽威严十足,倒也不至于吧?

这小子胆子太小了!改天带他练练,他的军营里可不能有这样的胆小鬼!

夜深时分,刚洗漱完脸的碧柔披散着头发,端着脸盆走了出来

从前在相国府中时,倒洗脸水这种事情根本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必经手的

不过现下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了

也幸好,她生性没什么架子,不然那些姑子不待见她,日子过的要更难些了

“哗-”地一声将盆中的水倒在了门口的大树根下

“咳咳咳咳咳”

听到了对院传来的咳嗽声

碧柔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听姑子说,这院落除了那些做场面来参悟佛道,装模作样的达官贵人会来,要不就是那些为求仕途的人顺利来住上几日

这几日倒是来了一位修养身子的大人,出手很是阔绰,也没有什么要求,倒只要清净

碧柔虽不知是何人,不过那日匆匆在人群中看到了汉言的身影,一向都是左一句“我家军师”,右一句“我家军师”,想来那上山的人也定是传说中的军师了

听这不停的咳嗽声,似乎病的很厉害

这番病态下,还愿帮父亲办事也怪是衷心的

此次上山,当真是求神佛庇佑身体吧?

突然还是有些同情他的

听声响,那人也是站在院落中的

只是天都黑了,还不睡吗?

“大人,天黑了,您现下还不休息吗?”

似是应着碧柔心里话一般,对院的僧侣上前问着他

“咳咳咳”他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道“我第一次上山,对这月色还带有好奇,无心梦寐”

“呵呵呵”,碧柔忍不住笑出声音来,还以为这官营之中的人都是些粗人,不曾想这军师还是个酸臭的文人

“谁?”

对院的两人也是听到了她的嗤笑声,僧侣不禁出声问道,“莫非这深夜还有师太尚在念诵经文?”

言下之意,是在责怪碧柔隔墙偷听之意

军师抬手意思僧侣无妨,“夜确实深了,不曾想,不只是小人未入梦,郡主也如此有闲情逸致”

碧柔低头笑了一声,看来此人上山还是知晓一切的

她虽是戴罪之身,却也是皇家之人,同那些参禅悟道之人自然一样是庙宇的外人,住在这后院的除了她,也就没有他人了

“同大人一样痴迷这月色,不忍沉沉睡去”调侃的口吻讽刺着他

他倒不介意的醉人地笑了笑,挥了挥手让僧侣下去了

“原来郡主也是个性情中人”

“呵”她嗤笑一声

想她确实是性情中人吧?

有些嘲讽地想了想一直以来做的蠢事,为了一个情字,做出那么多鲁莽之事,到最后还牵连着年迈的父亲

实在是不孝

“碧柔还未曾谢过大人的一番好意,着实让大人破费了”

“您救过我一命,此番就当我还你的一个人情了”

“我救过你?”碧柔有些困惑,仔细辨别着来人沙哑的声音,似乎听不太清楚,记得自己并不认识马大人,他名下的军师就更不认识了“恕碧柔健忘,似乎不曾记得与军师有过交际?”

莫不是父亲曾帮过他,为了讨好父亲,故意说成是她的功劳?

“咳咳咳—”对方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声音有些抖动地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碧柔长居深闺,确实不常出门,”碧柔听他似有些激动,想着不要再连累父亲才好,连忙道歉着,“也不常听父亲提起军师,或许是父亲提起过,是碧柔忘了,还望大人见谅”

话语间尽是歉意,想来他定也不太会怪罪于她,只是对方倒是许久未说话,久到碧柔还以为他当真如此小肚鸡肠时,他开口了

“郡主不记得也无事,你我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罢了”

声音平稳了许多,似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我常想和郡主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倒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能说上两句,却不曾想郡主原是不知我是谁”

话语之间倒满是心酸,虽无责怪她不记得他的意思,口吻却充满落寞

说完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军师也不知年龄是多少,这沙哑的口吻倒像是同她差不多大的感觉

本以为父亲门下的人年纪必定是比她年长不少了,怎么也是叔叔辈分的

可这话听着倒像是单相思她许久,爱慕之心昭然皆知

咳嗽起来处处让她内疚之感

“大人小心身子,实在是碧柔不是”碧柔上前走了两步,靠近了墙根”

“此番大人回来不是打了胜仗吗?不曾想与碧柔说说那战场上的英勇事迹?”

正因为她曾尝过苦恋一人的滋味,对他此番若有若无的情狠不下心来,她明白迷恋一个人的酸甜苦辣,也懂被拒绝后的那种痛

她若是能帮上一点忙,岂会袖手旁观

也只能转移着话题,盼着别再伤他身才好

“战场上无非是你死我亡,无所谓什么英勇与否”

不知为何,他的话语间总是那么伤感,“我离开,只是觉得儿女情长不如国恨情仇,心伤了倒不如彻底断了”

碧柔暗暗点了点头,颇有鸿鹄之志的意图,只是听他之意,似乎是被人伤了,莫不是她吧?

“只是到了那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时,我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若是我能活着回来了……”

话却断了,碧柔有些好奇的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追问道,“若是你活着回来了怎样?你此番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他转过身,背对着光亮,看着那光秃秃的墙壁,想象着她靠在墙根的模样,迟迟未曾说话

“夜深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碧柔有些恼怒地听着那阵阵咳嗽声渐行渐远

倒还卖起关子了?

也不知,那情是真是假!

她刚刚倒真往心里去了,不过,他定是装模作样来博得她的好感罢了吧

莫不是讨好她就等于讨好父亲?

有些嘲笑自己心软,碧柔敲了敲脑袋

有些觉得冷地裹紧衣服小跑了回房

虽然天气开始暖和了,但,此番夜深还是有些许凉意的

第二日清晨,碧柔梳洗完走出房门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院,心里还有些记恨于昨晚的对话

有些气不过的闷闷不乐地朝庙堂走去

去到前院就收到许久未见的董良莠的书信

摊开信

信里诉说着,他与翠儿近日过的很好,很是担心她,似乎是无责怪她的意思,但,对他们两人倒始终是抱有歉意的

不过,两人今日成亲了,也感谢于她多年对翠竹的照顾

想来,是需要告诉她一声

银花早就告知了她,两人成亲的日子,数着日子的她早早就准备了新婚礼物,只是下不了山也送不出去

此番这信件也不知是不是告诉她,今后再不为她做事的意思,愿她不要再打扰两人生活

似有些遗憾于不能前去看到翠儿身披凤冠霞帔的模样,碧柔有些落寞地收起了书信

不去也好吧,免地徒增伤悲了,礼物想来也没必要送了

只是不知这伤悲是她多些,还是两位新人多些

“哎呦~”还没好好伤感呢,就听到台阶下有人在似乎惨叫着

抬头望去看去,是有几日未见的汉言

好似双腿无力一般的,爬着楼梯一瘸一拐的扭扭捏捏地

虽不熟,但好歹他家军师也是父亲门下人,再者汉言也算个真诚之人,两人见面次数也不少了

忍不住上前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汉言蹙眉,一脸的苦不堪言,自那日似是得罪了将军,将军只要一见到他就是做这做那的,稍是不满就是拎水桶扎马步

感觉两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若是你身体不适,今日便不要上山来了,何苦爬那么高的山路呢?”

“不不不不”汉言摆着手,说不出话来,待在将军府还不如来爬山路呢

“我刚已经去见过军师了,他让我来问过郡主,是否要送贺礼给董相”说着喘着气靠在了墙根“ 毕竟新人也是郡主从前的丫鬟,主仆一场,军师还说,郡主心软,定是早早准备好了礼物了,这不让我前来代郡主前去送于两位新人”

碧柔暗暗冷哼了一声,这军师当真是军师,且不说摸清了她的事情,连她的性子倒也知晓了不少

只是不知这神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心里倒有些不安了

“你家军师当真什么都知道!”

虽不愿承认,她还是掏出了放置在了袖子中的许久未送出去的礼盒,递给了汉言

“军师果然是明白郡主的”

汉言像是得逞般地接过了礼盒,笑着看了一眼碧柔

“即是这样,你还不快去!?”

汉言嬉笑着连忙朝着庙外去了,却还频频回头嘲笑碧柔般看了她两眼

虽恼怒,却也无计

这军师真不愧为军师,倒知道不少事情

不过,此番也好,至少礼到了,她心里倒安心了不少

热闹的竹排门前,琴儿颇为开心地上蹿下跳着

家里挂满了红彤彤的东西

爹爹说,以后竹姐姐和他们要住在一起了,永远都不分开

而且,她以后要唤竹姐姐为娘亲,那样,日后,就不怕别人说她没有娘亲了

想到这里,她就好开心

今天早晨,她早早地就起来了,穿上了新衣服

爹爹让她站在门口接待客人,说是那些客人都是来恭喜她有个娘亲的

远远的,就看了存先生

“先生,先生?”琴儿显地很是兴奋,小跑着朝他奔去

存晰欢喜地一把抱住了琴儿飞扑过来的身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几月未见你了,有曾想过先生吗?”

“有,竹姐姐说了,等她过门了,就让她日日送我去书院让我接着读书,就不怕我再被人欺负了”

存晰笑着摇了摇头,似乎翠竹那丫头也被银花带坏了,说话也开始这么霸道了

不过想到,那丫头决心就是不肯一起前来的模样,存晰心来还是有些失落的

“存先生来了?进屋喝杯酒吧?”穿着一身红艳长袍的新郎官董良莠走了前来,“今日不过是请了几位熟人热闹热闹罢了,还望先生别介怀”

“无妨,无妨,不知祝老爷来了否?”

“祝老爷和延炎少爷已经到了”

说着董良莠牵着琴儿的手带着存晰朝着院落走去

“也不知道祝大少爷从军回来了没?”

存晰平日里素与祝老爷深交,也听闻了延皓去从军的事了,近日听闻大胜归来,也不知是否一起安全回来了

“少爷来信了,说是安然无恙,还升了职呢,只是军营了似还有些事,等处理完后就回来了

“那便好!”存晰点了点头

“哒哒哒哒-”还未走进院落里,远远地倒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汉言利落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凭着那一身红色长袍认出了今日的新郎官是董良莠

“这位必定是董相公了,因我们军师军务繁忙,不能前来,所以托我前来将贺礼送于两位新人”

“你们军师?”

“我们军师是祝府的大公子,祝延皓”

听到自家儿子的名字,祝老爷和延炎禁不住也站了起来

“延皓回来了?”

“军师这几日还有些琐事处理,很快便会回京了”汉言暗自吐了吐舌头,瞒着众人,军师此刻身子差着,躲在山头偷懒呢

“此外,小人托军师之命前往皇家庙求佛时偶遇郡主,郡主也托小的将贺礼给两位新人”这套说辞也是军师教他的,似乎跟军师这么久了,就撒谎学的有模有样的

董良莠迟疑了一会儿,想来是郡主今日收到他的信件了,沉重地接过了贺礼,“替我待军师问好”

见众人似乎都面色凝重,想来应该是军师尚未回来引来的伤感,汉言也不便多说,匆匆地就与众人拜别了

骑着马走了一段,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间竹屋

没见到新娘,似乎有些可惜

新郎似乎也并没有留他喝杯酒的打算,当真是可惜了

不曾想军师还这么挂念个下人的私事

不过,想想军师平日里待他也很好,想来也是正常的

忍不住夹紧了马背,加快了伐子

还不知今日要帮将军做什么琐事呢!

唉,好像打完胜仗了,最忙的变成他了,一天天的东奔西跑,还得帮军师到处撒谎

汉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碧柔收到了圣旨

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德妃过生辰

因她身份倒还是相国大人唯一的女儿,特准许下山能跟随父亲一同前去祝贺

想来那场面定是隆重的很

想到从前也总是跟着父亲见到那么多不同面孔的人,碧柔低头看了眼如今素衣全身的模样,嗤笑了一声

倒情愿没有收到这份圣旨

她不是很愿意再见到从前那些面孔,似乎只会给父亲丢脸,去了那里,难免被人指指点点

而且,她开始慢慢习惯了这般淡雅的生活了,能伴菩萨膝下也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到的

但是,皇上圣旨都下了,那是一定要去的

想来也是父亲求得情吧?

也不知,祝府是否会一同前去

若是碰到了延炎和静儿,那便是更尴尬了

还有,他,不知是否会一同前去

也不知他与静儿怎样了

低下头谢恩接过圣旨的碧柔垂着眉目,有些心不在焉地送着公公离开

不过,公公倒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身去了对院

她倒是忘了,对面院子里还住着一位大人物呢

公公和众随行人朝着对院走去,有些好奇地垫脚看过去

这几日半夜倒也时常听到他的咳嗽声,想来病得不轻,这院落里也不只这焚香的味道,还带着他药罐子的苦药味

幸好,她倒不觉那药味难闻,只是想来日日夜夜喝那苦药定是很辛苦

门扉“吱——”地一声打开了

向前走了两步,脚步踩在稀落落叶上发出了脆声

偏头从院落的那扇小门好奇地探头看去,踏出来的袍色是墨绿色的,听着熟悉的咳嗽声,目光向上挪去

感觉自己好像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

“砰——”还没看到来人完全走出来,随性地小太监倒是将两院的小门给结实的关上了

“诶..”有些可惜一下子捏紧手中的圣旨,摇着头有些遗憾于倒没瞧见那军师的模样

祝延皓踏出房间,阳光刺地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光线,看到了站在前来宣旨的公公,带着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他动作有些缓慢地朝来人走了上去

“大人,皇上有口谕让我转告您”

“咳咳咳”他伸手握拳咳嗽着,站稳身子准备跪下去,“臣接旨”

“诶,大人快快请起”公公连忙扶起了半跪的他,“皇上知大人身子尚未痊愈,所以特恩准大人可以站着接旨”

碧柔听得他说了声,“多谢皇上”

似乎听着他踉跄了一下,由着身边的人扶稳了身子

“皇上说了,军师身子不适,还需要静养多日,德妃娘娘的寿宴就不必前去了,好生养着身子吧”公公说着,靠前了一步,小声地说着,“皇上还让小的转告军师,祝府那边皇上也没有通知祝大人说您回来了,您既说瞒着那便瞒着,”公公又压低了声响,有些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还有那件事情皇上下的毕竟是圣旨,不能总是出尔反尔,所以大人所求之事,着实不好办”

祝延皓默默地点了点头,本也就无心应对着这些人多的场面

只是

他朝对院那堵墙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

心里明白,他虽帮了马将军打了胜仗,但,所有功劳也不全是他的,他再者也不过是个军师,当初若不只是救了将军一面,怕是也不过还是个杂役军师罢了,将军和皇上再欣赏他,也不过只是欣赏罢了

此番推翻圣旨,着实有失体统

只是,苦了她了,怕是还需要等些时日

碧柔本觉得自己不是八卦之人,只是对他人的谈话有些好奇罢了

对院似乎声音小了,忍不住贴在墙根想好好听清楚

却模模糊糊的,也不只真切

叹息之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连忙摇了摇头

该是回去整了整理,后日便是德妃的生辰,这可不能怠慢的

德妃,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

“园长,您不去?”

存晰有些错楞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不知说些什么

德妃是婳阎的大女儿,虽贵为娘娘,但,好歹也是他的女儿

婳阎此刻却不想去

看他横卧在躺椅上,脸上也有着几分气色了,明显身子好多了,却要存晰代替前去,推脱着说身子不适

婳阎没理会他的问题,伸手摸着蹲坐在一旁的银花的脑袋,忍不住揉搓着她的毛发,眼里尽是宠溺

这个孩子,和婳棉很像

银花坐在小板凳上,磕着瓜子,一粒粒地将瓜仁挑了出来放在小罐子里

存晰跟着婳阎也看了一眼银花,那丫头上次与他说自己生辰之后倒真不愿过生辰般,他也不好说些什么,买了件小礼物送给他,倒是第二天发现戴在了琴儿头上,想来她不喜欢吧,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只是,近日来,发现这丫头好像特别爱吃,在哪看见她,都是手捧着吃的,不过倒没见她长肉,反倒好似消瘦了不少

银花抬眼看了一眼存晰难堪的脸色,见他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又垂下了眼睛,难得地没有说话

“花儿啊,你说婳伯伯该去吗?”

婳阎这几日里全赖着银花的照顾,银花对他的事情更是伤心,处处都是做的合他心意,比起德妃从宫中派来的那些丫鬟有用多了

加上她与婳棉十分相似,所以他对这个孩子十分的喜欢,总喜欢她呆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那也可以暂时欺骗自己一会儿,婳棉回来了

“我不知那德妃娘娘是何人,若是婳伯伯不愿去,那便不去了”

本想着银花还能劝上一劝园长,却没曾想银花一开口倒是坐实了园长不去的心思,存晰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那毕竟是娘娘的身份,园长怎么也被这丫头影响地这般任性,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他知晓,德妃娘娘自进宫之后就再未回来看过园长一眼,虽听闻婳阎病重了,派些太医前来瞧过一两次,总是塞些名贵药材便是了,从未亲自再回来过一次了

园长对此捶胸顿足地说过她无数次,却也是山高水远的,说者有意,听者却无心

渐渐,也似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个个女儿,日夜也就剩下了婳棉这个盼头了

“园长,皇上都下旨让您钱去了,您若是不去——”

银花蹙眉,有些不悦于他的絮絮叨叨地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圣旨

匆匆撇了两眼,“皇上只是请园内德高望重的人前去,并未说非婳伯伯不可”

“你”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了,这丫头真会捣乱,“园内除了园长去,谁还有此等身份前去?若是园长此番不去...”

“行了行了”银花嫌弃地一把将圣旨丢给他,“若是想去,你去便是了,何须一定要带着婳伯伯,婳伯伯身子弱,坐不得那么久的轿撵”

“我?”存晰一愣,想着要见到德妃,心里不免一沉

见存晰脸色顿时变了,银花冷哼一声,果然就是他想去,还拿别人当借口

“絮儿说得有理,既然你接的圣旨,便由你代替我去罢了,反正,我这副老骨头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眯着眼回忆,想起婳音当年的决绝,婳阎心里只觉一阵心寒

“我,我去?”还以为不过是银花的玩笑话,园长倒真答应了下来,存析心里一寒,“可是,可是,园长,我这身份——”

若是再见她,他该说些什么?该拿什么样的神情?

“你安心去吧,料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婳音也不记得你了,或许也早就不记得你了”婳阎心知肚明地安抚了他两声,当年的事情无非也是那性子倔强地婳音闹出来的

存晰一愣,默默地又点了点,园长说也对,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奢望她还记得他这么个人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断了半截地手指,保护式地蜷缩着身子

银花见他顿时灭了全身的气势,垂头丧气的模样,嫌恶地皱眉,每每都是这般懦弱无能的模样

婳阎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银花,看她似乎很是嫌恶存晰的模样,倒也笑了,总觉得银花很是喜欢存析,虽说每每提起存晰的名字都是百般不能容忍的模样,倒还总是会频频地主动说起他

“花儿,莫不然你陪着存先生一同前往吧?皇宫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他那苦命的小女儿本也该光明正大地进入皇宫,享受那荣华富贵,万人朝拜的待遇

却是年纪轻轻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什么都没有享受到呢

婳阎伸手拉过了婳银花,看她乖顺地趴在自己的膝上,眼前的这个孩子若是有一点点婳棉的影子,他这个做爹的都想好好弥补她一番

本以为那丫头不会答应与他一同前往皇宫内,毕竟上次说去喝董相公两人的喜酒,她都不愿前去

可是,却一口答应了园长的提议,倒还朝他冷哼了两声

“唉”现在愁的应该不是这丫头会不会给他贴麻烦,而是见到那高高在上的德妃该说些什么

不过,想来应该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吧?毕竟两人身份悬殊的距离那么远,也许他会坐在最远的一个角落,默默地,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他的存在

“喂——”银花靠在门扉上,看到的就是他这幅万念俱灰的模样,有些不满地又朝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存晰回过神,看了她一眼,鼓着腮帮子咀嚼着还不忘朝他白了一眼

苦涩地笑了一声,“毕竟是皇家的宴席,我也没有什么得体的衣服,你说—”迟疑了一会儿,将凤艳服小心翼翼地展在她面前,“我穿你送我的这件衣服可好?”

当年,曾经他也见过一次这件衣服,一直觉得做工甚是完美,也不知这丫头从哪寻来的,他偷偷试穿过一次,倒也十分合身

“不行!”银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衣服,倒是沾上了不少糕点的碎末“我送你这件衣服不是让你到处炫耀的,若是你传到外边去,会,会...”

“会怎样?”存晰皱眉又心疼地拿回了衣服,拍着上头沾到的屑末

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丫头如此迟疑的模样,不像是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模样

“我说不许你穿出去便不能传出去,若是被皇室的人知晓了,做着衣裳的人会有生命危险的”

存晰皱眉看她甚是紧张的模样,不知真假,只觉得这丫头小小年纪瞒着他太多东西了

“我多年前未曾败落之时,也在机缘巧合之下有过这么一件衣服,据说是出自宫里人的手艺,只是后来这衣服...”他顿了顿,有些怀念地摸着衣服上的图案

想到了那年见到这衣物的惊艳时分,只是还未有片刻,便似与那佳人一同香消玉殒了

忍不住摸了摸他那断了半截的拇指,若是那时候他有机会,定不会只留那丫头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只是被感情蒙蔽双眼的他,若是再来一次怕是也同样的选择吧?可怜了那善良的丫头

“不知道你是求谁做得,能否引荐,让我见上一面”

摸着上面那精致又熟悉的花纹,想来是不是还是多年前同一个人做得?

“哼”银花嘀咕着冷哼了一声,又朝嘴里塞了一块紫色的糕点“你以为你谁啊?什么人都可以见?”

倒是存晰似乎陷在了回忆了,许久没有回她的话

“先生,我着这身可好看”

珠翠萦绕,佳人样貌清秀,身材娟好静秀,眉眼里的无奈到时更添了楚楚动人之情

庙里的香火氛围氤氲得像是画中现身的仙子一般

他不否认,那个孩子出落地很是娇艳

纵使他心中有人了,也不免对那个孩子动心

似乎一夕之间,那个还喜欢裹着糖纸的孩子一眨眼就变成了低眉垂目的娇滴滴的女子了

那一身凤艳服更是衬佳人角色之美

他点了点头,“美”

瞧着她眸里毫无光彩的笑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先生,我不想进宫”良久,那个孩子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菩萨,掩住眼里的泪

他沉默,平日里总是有很多话语可以安慰失落的她

但是

这次,他满腹的圣贤书都用不上了

“喂”

见他又游神了,银花忍不住叫他一声

“恩?”存晰回过神低下头,收敛了一下情绪

笑着转过头去看她,虽不像学院的孩子一样叫他一声先生,也总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却并无怪罪她无礼数的模样,反倒是觉得带着些可爱

她鼓着腮帮,像个小老鼠一样嚼着,难得眼底带着一分的严肃

“我跟你一起进宫,若是有什么不对,我会护着你的,你不必害怕”

认真地样子很是让他哭笑不得

可是

心里却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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