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造化弄人啊!为了杀死个仇仕拓没成想却不小心害了骊泉的性命 。
话说当日骊泉是以肉身前往大理寺狱诛杀仇士拓那獠,断没想到她竟然被玉虚贼给仇士拓带在身上的符箓所折磨致死。 骊泉身死以后魂魄离体四散,慌忙间只收着了她俩魂俩魄,加之少了肉身,只能将仅留存的那一点魂魄便被封养在一尾金鱼的体内。即便如今的她并没有完全消散,可李昭这心中也甚为悲愤,因为那元凶竟还在这大明宫中,自己的眼皮之下,却又动不得,也伤不到他。
十二月里,天气寒凉,冷风凛冽,暴雪冰封。
熏笼暖热,晚来睡的憋闷,清晨起来在回廊下小坐了一会儿,瞧见廊柱边的松针上积攒的寒霜也能让人精神爽朗了不少, 可不知怎的,白日里多少还是会有些烦躁 。她又一次来到自己兄长面前,以家事开头,后又询问起自己的婚事来,如今因仇家已散,仇仕拓早已身死,自己或许又该成了兄长的烦心之事!
上言:“其实......皇后已经为你又寻了另一桩婚事,想来你必定满意。”
“哦?是哪家王侯公卿?”
上大笑道:“等你下个生辰后,再选吉日便让你嫁过去!诸多事仪皆在筹备之中。他家郎君不管论才华论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他父亲也是这宫内要臣,你需好生对待。”
见兄长不肯多说,她先是一楞而后又陪笑道:“生辰呀......那快了。”
随后心里一惊,自己出生之日发生的事情兄长应该是知道的啊!
那天妖风邪雨,电火飞石,不详预兆比比皆是。加之整个玄武殿内生母与众人悉数暴毙。而这十多年内,每至生辰她都不能好过,此事万万不想再提。小心翼翼的退出紫宸殿门,心事重重,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居住的长安殿内,屏退下众人,独自蜷缩在后院松竹林中长水潭内的漫金亭里的卧榻上,昏睡好几个时辰。
迷梦刚醒,又懒懒趴在凭机上打量起自己的长水泉池,水中建有几柱石阶从泉池边缘直达于漫金亭前,这石阶仿佛像在催促她快些下来似的,再也抵挡不住热汤泉的诱惑,于是翻身下了卧榻。边走边脱下袜履,光着脚丫踩在温水池中的石柱上,惬意悠然的顺石阶而入。这里潭水清澈无鱼,偶有几株莲草不合时宜的绽放着花朵,潭水里有几处泉眼正噗噗往外冒着常温水 。微微泛着粉红色的脚指尖触及到水面的一刹那,极度的舒适感传导于四肢百骸,当小腿,大腿,腰腹全部浸入热汤当中,仿佛所有的烦心之事,通通消散不见。
“好温暖啊!”
长水池内安静非常,除了水声大概只剩下风卷树梢的声音了吧! 她把肩膀也沉入水中,渐渐的再也感觉不到寒冷,暖热的血流淌全身,不知什么时候两片香腮依然泛起了浓重绯红,又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心口憋闷,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头迷茫双眼发花。
“是 该出去了!”
那人从亭子前的石阶上提起衣裙,披衫而出。轻轻放下亭边围幔,旋即焚上一炉安定心神的香料,拔下玉笄,摘了金梳蓖,披散开柔美的长发,将穿着的潮湿诃子团了团,扔于漆屏之下,随手拽了件红绢衫子搭在身前,斜躺在榻,心里头想到的是自己凄惨的身世和这些年的种种遭遇,加之骊泉被害,不免更有落寞。
一手提起酒壶,一手端着酒杯便开始自斟自饮了起来,撇见亭外飘白,居然下起了绒雪。而自己的水长池则向上蒸发着水气。此间有翠绿松竹掩映,更有白雪伴着热气缥缈,也算是一番难得瞧见都绝致美景啊!可这时候的李昭却无心观赏,因水汽聚拢,反倒让这亭子里的空气又潮湿又温吞。
这时,柳郎君不知何时来到了长安殿内,正撞见一群闲散人围坐在前殿,于是便上来询问长公主近来情况。
苏玠说起:“长公主今日刚从紫宸殿回来,看上去就知道她有心事烦闷 ,还让我们都在前殿坐着,她一个人在后院里,也不出来,还谁都不见。”
柳郎君有些迟疑说道:“那……不如我去看看吧,若她赶我,我便硬拉她出来。”
柳叔平独自穿过内殿,来到后院的松竹间,看到长水池边有鞋袜散落,竟也脱了靴袜走了进去。此时的长公主正一个人愉快的欢饮着,她无意间的一抬眼,正巧就瞅见柳郎朝她走了过来。她盯着那人逐渐清晰的面容,不禁感叹到:“这世间有你真好!”那柳家郎君的面容就好似从九霄下到凡尘的天人一般无二,身姿挺拔似孤松,面容白皙胜冷玉,眼眸星朗耀璀璨,那直挺的鼻梁下一双点涂口脂泛着略微朱红的柔嫩双唇,甚是美好!只不过面颊有些消瘦罢了,可正是这恰到好处消瘦,更添多了些莫名的怜爱之情,让她又一次感叹,自己能够与柳叔平相识何其有幸!反观如今的自己,碎发散乱随风摆,衣衫未系不着袜履,吃菓饮酒时还蹭花了点好的面靥,一副狼狈相。虽说难看是真的难看了些,不过这功夫,就近有些伤透,身子更加疲累不堪,根本懒得收拾。如此对比,自己的姿容远不及面前的这位男子!
柳郎君见她如今这幅模样不免有些心疼,本是最乖巧伶俐的女子现下竟然在这里懒散吃酒。
于是惊诧问道:“长公主何故如此啊?”
她喝得有些昏醉,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柳郎面前,脚底下打晃,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漫金亭,因怕她跌伤了,柳郎君便拉着她的手腕,揽着她的腰际处,将那没公主稳稳扶助,不过这个样子看上去稍显暧昧!那人很自然的依偎在柳郎怀中呢喃道:“我是刚从兄长那边回来的,询问了婚事却又不得结果,只知道在我生辰以后便要下嫁,也不知嫁于哪家。若再是个纨绔子,如仇仕拓那獠之流 ,岂不更是哀伤殒命?”说罢一脚踢开了榻旁搁着的金盏菓点,气呼呼的说:“哼!若今生如此,不如现下就死掉的好。”随即推开了柳郎的护佑,纵身跳入到长水池中,也不挣扎,任凭自己口鼻灌水。
柳郎君哪里知晓这女子无聊的把戏,只怕他任性妄为想要轻生,也连忙跟着跳了进去,游到公主身边,伸手抓起她的衣领就往亭上游,不曾想她那衣衫是搭在身上不曾系住,一下竟给扯开了大半,手掌滑落在其心口的柔软之处,
深知越礼,他便将整条手臂穿过美人腋下,使劲勾住肩背才将那公主由泉池里送至亭阶上。他两人跌坐在卧榻之内,柳郎紧紧抱住那个依然想要轻生的长公主,真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赶快安抚起来:“长公主莫要如此,伤了自己便也伤了我的心 ,旨意若下,你我不可不从 ,若是旨意还没下,只多求于上便罢了,怎能如此作践了性命?”
李昭她酒意朦胧,加之堕水疲乏,无助的靠在柳郎君身前:“我心中不快,甚是苦楚,实不想平白嫁给旁人!”转过头来凝望着柳郎俊美的脸庞,不禁抬手抚摸起他耳垂上那红丝北斗纹,神情有些恍惚。当她一滴热泪滚落时 ,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双手环抱着柳郎,趴在他肩头悄声啜泣起来。除了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也是为了骊泉惨死!还是为了自己的无力回天!又是为了前生的苦难!或是为了不知她为何死在自己之前!亦是为了今世的一切心力交瘁。就只想这么拥着他,抱着他,哪怕只有这一天,这一刻。
柳眉积黛眼含情,冰肌玉骨现芙蓉。身如杨柳声似莺,婉转芍药弄春晴。
脱掉早已湿透了的红纱衫子,露出了她白美无暇的肩膀,紧紧拥在柳郎君的臂弯当中,开始不住的亲吻着面前之人的脖颈,耳垂和嘴唇。
这时候李昭抛开了虚伪的假面,不再是那个谨慎恭谦,姿容端庄的长公主,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位女子爱慕着一位男子而已。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法君臣,就在长水池中漫金亭内与柳郎君恣意相拥。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只有他,当身上渗出的薄汗慢慢退去,小女孩儿般羞臊躲藏在柳郎君的怀抱当中,这里跟长水池一样,即温暖又让人感到心安。柳叔平轻轻拍了拍身前之人那略显单薄的背脊,凑在耳边跟她说着:“明日我便去求了圣上,使长公主与我相守一生,不再让你受那心熬之苦。”
她贴在柳郎耳边说道:“若兄长不允,我便在婚夜当晚一脖子吊死,也了然无憾。只我心中有你,不敢遗忘,如果他日身死,便在忘川河中等你轮回,但只求你能记得看我一眼,此便足以!”
他笑了笑:“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定然不会独活,便要与你同去那黄泉路上,永不回头, 笑对彼岸同看众生相。”
柳郎君穿好衣袍束发正冠,给她披上衣裙,用一把精美的犀角梳帮她梳理长发, 她还一直带着那白碧双绞的玉镯和那对金簪花。柳叔平低头浅笑,一把抱起身边的长公主,大步走出了长水松林间,将她放于内室的软榻上,轻声耳语了一番,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得走了…今后莫要再任性妄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恋恋不舍的才与柳郎分开。
柳郎君转身出了内室 ,在外殿对众人道:“长公主出了长水,现回了内室里,好生照料着吧,她也离不得你们。”
一连数十日不见柳郎过来,她等的心焦。
眼看大婚在即却又不知嫁予何人,她转念一想,知道嫁予何人又能怎样?难不成真就吊死自己?
她又怎会糊涂,打开小匣取出那杀掉白猿的短刀。“就决定用你了。”
拿来短刀自然不是用它来自杀的,她心中所想的是,该怎么杀掉那个素未谋面的驸马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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