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宫墙之内.三

寒霈霖被拘了魂魄送到李曦瑶的面前这会儿才刚见清醒,瞧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些的许诧异和惊恐,不免觉得好笑。霈霖娘子不敢直视那位端坐在身前之人,登时间,腿酸筋软,膝盖上像栓着千金巨石般的沉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如何在这漏夜时分,跑到宿敌所居的长安殿里头,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只得默不作声,此刻空气中透露出一丝尴尬的气氛,李昭也任凭她拜伏于地,小心翼翼的打着心理战。

霈霖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长安殿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昌长公主会早早等在殿中,更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她就是害怕,没来由的害怕。

“白日我不得空过去,因有些疑问想要当面请教霈霖娘子,不知,你可愿意为我答疑解惑啊?其实,我也怕你近来事忙会推脱我的好意邀请,这不,只好使些非常手段,请你到这儿哩!”

寒霈霖对李曦瑶的心性也算是了解一二,毕竟在路家,王家做客时,也曾见识过她那精彩的表演,以现在这种情况来说,定然是不能有半点让她感到不痛快,否则,自己很可能会命丧当场。

“长......长公主有何疑问,霈霖必定如实相告!”

李曦瑶非常满意得点了点头:“嗯!爽快,霈霖娘子可知,我那个安华侄女可是对我这个当姑姑的有了什么怨怼之心?”

“没有,没有,没有,安华公主不曾对长公主有半点怨怼啊!”

“别这么急着否认啊!她与我不睦多时,已然是人所共知的杂事罢了。对了......娘子你可知,今夏我遭逢过大难哩,差点便性命不保!”

“长公主出嫁在外,霈霖一直深居宫中,不曾知晓。”

李昭给了跪在地上的寒霈霖一个大大的白眼,竟然在我面前扯谎,看我怎么拆穿你!

“哈哈哈哈,嗯!好一个深居宫内啊!来瞧瞧,我手里的这枚金铤你可识得?”

寒霈霖缓缓抬头,看着李昭手中那个闪烁光华的一枚金铤,脱口而出:“不识得这贼脏!”

“霈霖娘子这话说的不对,这金铤是我亲手从嫁妆匣子里头取来的,又怎么好说是贼脏哩?”

“啊?这……我们公主前几日也丢失了一枚金铤,想来该是一场误会!”

“金铤贵重,你家公主既然久居宫中,那又要金铤来作甚?长日里必定是锁在库房里的,要丢又怎会只丢失一枚?你还不老实交代?”

李昭似乎并不想多与霈霖一争口舌:“那天,虽说我被蒙着眼睛,可你那声音啊,是藏不住的。不然......这里宫娥无数,我又怎会单单拘你来此?再好好想想吧,为何我能好模样似的出现在你面前,而那群贼人,竟没一个去寻你要钱银的?既然话说至此,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因为他们都被我烧死了,烧的连骨头渣滓都没剩下。说吧!安化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想要治我于死地?”

霈霖矢口否认道:“没有那种事情,谋害长公主,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啊!就算是给霈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长公主分毫啊!”

“哼!狡辩,你最好从实讲,不然……我的手段或许你该再领教一下!”

“长公主只管打骂,霈霖不曾做过断不敢认。”

“好!有骨气。青萤,打!”

美青萤的手里头攥着的这根鞭子,可并不普通,那是用长在青萤身体中的一根大筋炼化而成,幽绿色的鞭子,通体闪烁着点点寒光。它可以用来 打人,打仙,打魑魅,现今对付眼前这小小的魂魄,更是不在话下。青萤抬手一连猛抽了十来下,眼瞅着就要将寒霈霖打了个魂飞魄散的功夫,长公主竟然在此喊停。

“停!冷香,给她吃下枚太清漱魂桃,以保证形神不散......没那么多时间再跟她耗下去了,骊泉,让她招认。”

寒霈霖瞧见从李昭佩戴的璎珞圈中飘出来个女子来,也不知是人是鬼,吓得她连连后退。

“啊!”

骊泉一个飞扑,直奔到她面前,霈霖闪身躲避着那鬼魅的频频出招。

作壁上观的李昭突然开口:“戏耍够了吧?”骊泉不再试探,一把掐住寒霈霖的脖颈,死死按在西墙之上,使她动弹不得。单手幻化出一条细鳞银鱼,从天灵入,控制其精神。

“说,缘何害我?”

以银鱼所拢,加之迷尘所魇,那寒霈霖真就一五一十的把所知之事说了个清楚。

“安华一直厌恶长公主,除了灾星流言之外,她更是看透了长公主的真面目,人前端庄持重,人后心思歹毒。加之柳郎驸马才华横溢,姿容俊美,哪堪受毒妇欺压,便想寻个机会给她个教训,命我寻人将长公主掳走,断条胳膊或是砍下条腿,好让她不再嚣张。我瞧着长公主跟那郑氏心性破为相似,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刚巧城中聚拢匪类甚多,找起来也十分容易。”

霈霖她自言自语说着,听得李昭气恼,一拍几案:“月白,匕首!”

薄烟淡晃,她掌中幻化出一柄黑星短刀。

“这地陨刀,唤做冥吼,最是凄厉可怖,每割一条伤口,都会是剥皮蚀骨般的痛楚,来……!”

霈霖被银鱼控制着,不能动弹只能任凭刀尖从自己的脸颊一路向下慢慢割开,她只觉得疼痛难忍,却

“骊泉,抹了今晚记忆。玉奴,把她送回去!”

冥吼虽说能伤及魂魄却不得乐子:“对了!玉奴,现今可给你得了一副好皮囊,白日里万万藏好了,可别让他人给逮了去!我也乏了,都回吧。”

眼见玉奴出了长安殿,此时亦是更深露重,她心里记挂着,宿在蔓金亭中的霄瓘,加快步伐赶回了长水池,迷障还在,想来他梦中应该是有我的!待骊泉撤下多重迷障以后,李曦瑶又钻回到美郎君的怀里,甜美深沉的睡下。

晨曦的第一缕曙光,拉开暗夜的帷幕,金光糅杂着晨雾,弥散开来尽是烟朦之意,湿气凝结垂坠成的露珠儿,由松针尖滴落于地上,带出淡淡泥土的芬芳,雏鸟啁啾,声声入耳,唤醒一天的美好开始。肩膀上传来一股温热,滑动至身前,那是霄瓘从身后揽住她的手臂,在李曦瑶耳边言语:“休息的怎么样?” 她在那人的怀抱中转身,贴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睡的可香呢!现在都不愿起身哩!”

霄瓘摩挲着她细滑的后背淡然而笑:“再不起身,怕你身边跟着的小娘子不知该躲藏到几时了!”

说罢,霄瓘率先起身,靠在软丝隐囊上醒了醒神,她极不情愿的依偎在那人臂弯之中。

“过来吧!”

李曦瑶她朝长水池边的竹林处喊话,没一会儿功夫,玉羊端着新衣衫走到蔓金亭里,神情紧张的垂眼而言:“长公主快些把衣衫穿上,免得过会儿来人给瞧见了,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就......”

她眼神一转,冲着霄瓘挤了挤眼睛:“你还不走啊?”

“玉羊娘子有心关爱真好!就如今,我们这长安殿中的那几位高贵宫娥,断不会来此地的,放心!放心!来,把衣衫递给我!去备朝食就好!”

“是!”

玉羊搁下衣衫转身出了长水池,她对着阳光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衣裙,柔滑轻薄,泛着点点亮光,真美!

“霄瓘你瞧,这衫子可好看?”

“嗯,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这贫嘴的道人,越发油嘴滑舌的,把诃子给我穿上。”

霄瓘噘嘴嘟囔着:“好像每次都是我替你穿的衣衫?那你可得记得要一辈子讨好我啊!”

天空如洗般湛蓝,还勉强算得上清凉的早晨,他们在玉羊的陪伴下共同吃完朝食,望着霄瓘远去的身影,忽然有些恋恋不舍,又不是再见无望,为何如此伤感?莫名其妙竟还苦笑连连。

李曦瑶挽着卫慕玉羊的胳膊并肩走着,她语重心长却又小心翼翼的提点道:“长公主可跟他不要长久来往啊!如若被柳驸马知晓,可不得了啊,即便柳驸马不多言语,他们河东柳氏一族的脸面该往哪放哩?在其他公主郡主的眼中,你这个做长辈的面子上也不好看,与他欢好弊大于利啊! ”

“哈哈哈哈哈,小玉羊,可真是比玥娘还要唠叨,我知道啦!走,去晖凝那坐坐!”

才到凤阳阁里,就瞧见晖凝她急匆匆来回踱步:“姑姑!”

她一把抓住晖凝无处安放的手:“慌什么?”

“姑姑总是姗姗来迟,说好了今早陪我去安化处探望的,怎地临近晌午才到?”

她尴尬的笑了笑:“可是埋怨我哩!姑姑被些小事情耽搁了时辰,可你怎地这般慌张?”

晖凝拉着她坐在象牙席上:“玉羊,去拿水来。”

玉羊娘子走后,她神秘兮兮的跟李曦瑶说起:“今日晨起,等姑姑不到,我便独自往安化处走去,刚一到门口便瞧见了一个血人儿!可着实吓煞我哩!听旁人讲起,那是安化如姊妹般待的霈霖娘子,多么美艳爽利的一个人啊,如今竟然疯癫了,说是夜里不知怎地,竟然拿着碎瓷片把脸给割花了,若不是被人发现绑在屋子里,这会儿啊怕是放干了血,死在宫里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李曦瑶她戏做的足,瞠目结舌,捶胸顿足之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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