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窃喜

漏夜十分微风摇,红蜡火影东壁舞,他们二人对坐于几案前闲话,一个轻松淡然,而另一个就略微拘谨了些。玉堂卺倚靠在她常日里最爱的凭几上,独自斟饮着,略带笑意:“其实,自打你回来的第一天起,我便已经知晓,于是便趁着天晚出来瞧瞧,不曾想,竟然跟这屋脊前看见了你与霄瓘同在一处,那夜里,他是怎么来的,在这地界之内你们做了什么,你是如何迷晕他的,又是怎么离开这泉池的,跟之后到在内殿里底干了些什么可怕的事儿,我……可通通知晓!”

她被玉堂卺当面拆穿了自己一贯带着端正优雅的假面,如此来说亦都无所避讳。

“哼!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看见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怕你到处去说嘴不成?藏在暗地里伺机偷窥,这等小人行径,该不会只是为了瞧着我俩欢好吧?”

“你们两个自是不入我眼的,不过……我瞅着你身边那个新养的玩意儿,倒还不错。只可惜,你却驱使不得。”

“不管是不是属于我的,只要我愿意,都将为我所用。”

“哼……短短人间几十载,不知你还能够得意到几时?想来怕是好日子将要到头了!我倒是想要瞧瞧,他到底能翻出个什么花样来?”

玉堂卺留下几句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话,转身便离开了,偌大个长水池中,独留下她一人正庆幸着自己竟然能够从玉堂卺那狠毒真仙的手底下捡回一条命来。没甚意思,悻悻而回,一头歪倒在自己宣软的床褥上,嗯!今晚睡的还算不错,夜里不曾有梦,勉强还称得上安稳,不过还对于她来说依然是起的早了些。

迷迷糊糊间从床褥上缓缓坐直起了身子,掀开来还带着身体余热的寝被,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撇见东天不曾大亮,披上一件大袖长衫子,顺手拎起了几案上面摆放着的青瓷酒壶,单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清早的天,淡蓝中透出一丝霞白,几点淡若的星光还坠在天边懒懒闪烁着。深吸一口气,多少还有些淡淡泛凉,偶有清风拂面,果然干净爽利。她独自坐于廊下回忆起曾经发生在长安殿的种种过往,那群人呀,总是没日没夜的围绕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的。不过如今,只我一人空留在此罢了!

一口凉酒下肚,几缕愁肠纠结,怕是我那天的微怒,惊吓到她们了吧!突然间,有股光亮起自东方,驱散开夜幕中最后几缕黛蓝。李曦瑶提着酒壶,晃晃悠悠踱步在院子中央,待到日出于天际,略有暖意融融。

此时,玉羊娘子特意提着食篮从凤阳阁赶往长安殿的路上,为的是啊,给这里的长公主送来清早最好的饭食,跟最新鲜的玫瑰香露。可刚一进迈入到内殿的院子里,吓得她差点将手中提着的食篮给扔了出去,急匆匆快步上前,摸了一把长公主的颊颈,火热的烫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气,喷面而来。

现下,这院子里头有股斜风凉飕飕的吹着,将要落雨的阴沉天气,居然能在院子中花树下的巨石上歪着。偶有冷风吹拂,那个昏醉难醒的孱弱公主,岂不是该害得了病去?

随即玉羊娘子便唤来了微小侍女,跟她一块儿将长公主给架回到屋子里,扔在了框床中,又盖上了厚寝被,小心把随意耷拉着的手脚给收回到锦被中。

“出去吧,现在这里不需要你照看。”

卫慕玉羊支走了那个曾经得罪过长公主的长安殿里那位小宫娥,自己则留下来照看着她。

“真是胡闹,这个时候竟然能穿着单薄的衣衫,又喝了冷酒躺在冷风口里乎乎大睡,瞧瞧这热的。”

李曦瑶她睡的昏昏沉沉,时不时口中还在喃喃自语,也不知她的梦里到底有些什么。这段期间,玉羊给她灌了些醒酒的汤子,那股味道着实恶心,长公主脏腑翻涌居然吐了出来,醒酒汤中裹狭着昨晚已经糜烂的吃食,内里还散发着清早喝下的浓浓酒臭,可不曾想,玉羊慌乱间,捧来了她最爱鸳鸯纹鎏金莲瓣铜盆,用于承接她呕出来的污糟秽物,不知等她清醒了以后又该要心疼多久呢?

足足下了有半天的缠绵细雨,午后的天忽然放晴,日头也从浓厚的云朵中钻了出来,空气潮湿里带着泥土跟青草的芳香。

“玉羊,我口渴,想喝一盏凉水!”

半睁半闭着眼睛,她又把胳膊耷拉在床外。

“才发了点汗,就想吃凉的?外面煎好了药汤子,可该多吃些!”

玉羊将她伸出的手臂重新揣回到寝被里,拿来才熬好的汤药喂她吃下,那种味道是她再熟悉不过了的。如今头疼欲裂,才睡醒时的好心情,随着酒醉上头,早已荡然无存,瞅了一眼身边的小玉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地不知?”

玉羊拿帕子替她擦掉额头鬓边的汗珠:“大清早特意打来了一壶玫瑰露,想给长公主送些,顺便又做了点吃食,这才刚进内院,就瞧见长公主蒙头酣睡在冰凉凉的石台上,那时候偏巧晴空积云,冷风瑟瑟,这才……对了,我来长安殿还带来个坏消息,那疯妇寒霈霖今早吊死了!”

她一把握住了玉羊替她擦汗的手,略微带着一点笑意反问道:“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霈霖,安化公主身边跟着的的寒霈霖呀!昨个瞧见时情况就不好,可谁知,她竟然投缳自尽了呀!被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了,凄凄惨惨一个人走了!”

“走了也好,徒留人世亦都凄惨,与其疯癫过活,不如去了。对啦!娘子带了什么吃食过来?”

玉羊搀扶着她坐在食案前,打开食篮端出来几点吃食搁在上面摆放整齐。

“吃点长生粥吧,已经叫人热了两遍,酒醉才醒,怕你没甚胃口。”

她手里拿象牙著,随意拨弄着盘子里的醋芹,跟玉羊闲聊着:“我饿的头疼,现在呀胃口好的哩!寒霈霖是怎么处理的?安化可知晓?”

“该是被奚宫局的人给带走了吧,不知是烧了还是埋了。安化公主她定然是知道的,如今哭的死去活来,还一直吵嚷着要寻仇呢。”

“笑话!寻什么愁怨?难不成还是谁把她寒霈霖给吊死的不成?死了都让人不安生。”

“快别想着她了,这受了寒凉,怎地都得好好将养一阵子,不过有檀家医者在身边,我也不大担心。”

“嗯……我在这宫里住了好一段时日了,也该回家瞧瞧,免得屋里人担忧,玉羊,替我收拾好回府所需,我们赶在宵禁前回去。”

“好,长公主再小睡一会儿,晚来我替你梳妆换衣。”

“你去吧!我也乏了。”

卫慕玉羊将几案上的饭食碗碟一并给带了出去,井井有条的打理着长安殿中的各样琐事。

李曦瑶她根本就没心思睡觉,呆呆坐在窗棂前的软榻上,感受着雨后清爽的微风,凝望着镜子中的一抹人影,嘴角缓缓上扬,突然间李曦瑶对着镜子拍着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死了?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哈哈哈哈,不过死的好,死的好,否则啊……怕是要生不如死哩!寒霈霖,你可真是天真呢,以为一命便能低一命?笑话!寒霈霖……你,不过只是一个开端罢了!”

随即敛了笑容,表情阴沉,转过身挖来满手的胭脂狂乱抹在大镜上,抹到连个模糊的影子都看不见了,真好!这下该能睡个更加踏实的午觉了!

果然,收到一个让人欢喜的好消息,午后睡的可真是香嘞!直到玉羊过来给她梳妆,轻唤了三两声才醒,穿了新衣衫,梳了新发髻,怕她吹风,玉羊还给她戴了一顶维帽,坐着香车一块儿回了她的府邸。

本来自己病的不严重,才刚下车迈入府门便一头歪倒在玉羊怀里,吓得她赶忙喊人过来,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城达,他从手里接过自家长公主,让她莫要慌张,这功夫苏玠也闻声而至,接过李曦瑶:“我送她回屋,你快去把阿析找过来。玉羊娘子放心,我们照顾得好长公主,你也先回去吧!”

苏玠知道,在大明宫里她定然是做了什么的,不能再让玉羊娘子再跟家里看什么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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