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煞是难熬，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狼嚎声渐渐远去，江城的困意也是上来了，在老人怀中睡着了。
老人轻轻的抱起江城，继续着没有走完的路。
风沙又起了，老人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在风沙中竟然显得极为的稳健，漫天黄沙丝毫不能够阻挡老人一丝一毫。
一个常年混迹江湖的人，若说其没有几分本事，怕是任谁都不会相信吧？看来老人就是这样的人物。
当江城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老人在和一个白发男子交谈，那白发男子气宇轩昂，眉宇之间透着英气，让人忍不住就有一种仰慕的感觉。
“玄老，你此番前来便是为了那孩子吧？”白发男子开口说道，他的目光不由看向江城，发觉江城已经醒来，便向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江儿啊，你醒了，快些过来。”老人转过身，将江城拉了起来。
这白发男子的居住之地倒是一点也没有塞北的风格，屋内装饰极为的清秀，塞北之人一般睡的都是土炕，而此时江城身下却是一张木床。
江城站在白发男子身前，白发男子身上的气势让他有些拘谨。
“嗯，是个不错的苗子。”白发男子审视着江城，不住地点头。
老人听到此话不由得意的抚了抚胡须，笑道：“那是自然，这孩子跟随了我多年，我随不曾授他武功，但是他的基础却绝对是上佳。”
江城有些听不懂老人和白发男子在说什么，他只是傻傻的站在一旁。
老人突然收起了笑容，他认真的看着江城，江城被老人的目光看到有些慌乱了，那种慌乱比起在大漠之中听到狼嚎声还甚。
白发男子默默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江城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在这一刻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江儿啊，爷爷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爷爷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以后就跟着白凌吧，他会教你武功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当大侠了。”老人看着江城，忍不住低下了头。
江城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老人，一阵秋风吹过，格外的刺骨。
“爷爷，你不要我了吗？是不是我不听话啊。”江城稚嫩的声音让老人险些落下泪来，这个天真的孩子还以为是自己惹得老人不高兴了，所以老人才要离开他。
老人紧紧地抱住江城，哽咽道：“不是的，孩子，爷爷真的有急事，不能陪你了，爷爷要走了。”
江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都和老人在一起，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一天分离。
白凌在屋外看着这一幕，只能摇头叹息，人世间的离别，一个孩子怎么能够看得开呢？
“好了，江儿，你乖乖在这里呆着，我和白凌还有一些话要说。”老人轻轻推开江城，江城非常的听话，动也不动的战在原地，他以为老人只是出去喝白凌说说话就会进来的。
老人和白凌消失在了尘言的视线之中，消失在了转角的地方。
“玄老，这孩子舍不得你，你真的要离开吗？”白凌低声问道。
“我身中玄阴掌，最多还有三日时间，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着急来你这的原因了，白凌，你应该很清楚玄阴掌的威力。”老人摇头说道，他轻轻拨开衣衫，胸前赫然是一个黑色的掌印。
白凌叹了一口气，气愤的说道：“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不放过你。”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了，我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够了。”老人笑了笑，他确实已经活了很久了。
“那现在你去哪里？”白凌问道，老人不想让江城看着他死去，所以选择离开。
老人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已经快要死了的人来说，去哪里还有什么意义吗？走到哪里便是哪里了，终归是要倒下的，又何必强求一个归所？
白凌目送着老人远去，轻声说道：“玄老，走好。”
江城一直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在等着老人回来。白凌回来了，江城向着白凌身后眺望，并没有看到老人的身影，他的心中越加的慌乱了。
“爷爷呢？”江城怯生生的问道，没有了老人在身旁，他对一切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白凌看着江城，心中一揪，他不想说实话，若是说实话，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太过的残酷了。
但是老人临走之前嘱咐白凌，让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江城，江城是一个男儿，有些事情他必须要面对，老人不希望自己成为江城人生路上的阻碍。
“你爷爷他走了。”白凌蹲下身，不敢看江城的眼睛，对于他这样的江湖人来说，最为害怕的便是那种天真无邪的眼神。
“走了，那他为什么不带上我？”江城又问道，每一次老人都会带着江城的，江城也习惯了和老人行走江湖。
白凌沉默了片刻，江城的问题在他看来太过的天真幼稚了，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不放心带你去。”白凌终于敢正视江城的眼睛了，老人说得对，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爷爷，还会回来吗？”江城怔怔的说道，他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老人对他来说是唯一的依靠，如今他的依靠没有了，一个孩子怎么能够坦然的面对孤独？
白凌看着江城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哇——”江城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小脑袋蹲在地上大声哭喊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老人会离开，他觉得老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
白凌站了起来，有些事情江城会慢慢明白的，他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他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江城整整哭了一宿，白凌拿着一个酒葫芦，在外面坐了一夜，这一夜格外的冷。
“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白凌看着江城问道，天已经麻麻亮了，江城仍然不愿意从地上起来，若是再这样下去，以他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了的。
江城虽然没有喝过酒，但是对酒这个东西也并不陌生，老人是个喜欢饮酒的人，若是三日不饮酒，他便会浑身不自在。
白凌手中的酒闻起来极为的醇香，绝非是一般的酒。
“这是江南花雕，是很多年前我从江南带过来的，现在也喝的差不多了。”白凌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然后看着江城，他知道江城对江南极为的向往。
“江南？”江城看着白凌手中的酒葫芦，不由想起老人说给他的那些故事，老人告诉他，江南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尤其是在烟雨之时。
老人给白凌说了许多关于江城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江城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做我的徒弟，过几年你就可以去江南了。”白凌看着江城，他从江城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期待。
“那，到时候爷爷会回来吗？”江城轻声问道，他看向白凌的眼神带着祈求。
白凌犹豫了片刻，随即重重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会的！应该会的。”
白凌说了谎，他觉得自己应该说这个慌，江城还只是一个孩子，不应该将他的全部希望都扼杀，至少应该给他留点念想吧。
江城的眼神又恢复了神采，白凌不由心中一叹，给一个人希望纵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怕到最后他会更加失望。
“师父。”江城立即便跪在了白凌面前，悲伤的神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好孩子，快起来吧，不用那么些繁琐的礼节。”白凌笑着扶起江城，既然这是玄老最后嘱咐他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不能让玄老失望。
从这一天起，白凌再也没有提起过玄老，江城同样也是再没有过问过玄老，二人之间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白凌并没有急着要教什么给尘言，只是让尘言坐在门前，一直听着风声。江城不知道白龙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但是他不会问为什么，照着做便是了。
玄老的离开让江城长大了许多，仿若是在那一夜之间尘言摆脱了稚气，欲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又要起风了。”江城看着晴朗的天空，他知道，马上就要起风了。
果不出江城所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边便是黄沙弥漫，风势极为的凶悍。
平常白凌根本不会管江城，无论江城做什么，他都不会管，只有在吃饭的时候白凌才会与江城说上几句话。
“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江城端着饭碗，看着白凌问道，他已经听了很长时间的风声了。
白凌听到尘言的话不由一笑，说道：“你现在能够听出什么时候起风，但是你能听出什么时候风会离开吗？你能听出这风来自何处，又去向何处吗？在着风起风灭之间你能够听出它经过了什么地方吗？”
江城摇了摇头，除了能听出风起之时，其它的他全部都听不出来。
“江儿，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够着急，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等到时机成熟了，师父自然会教你想学的东西的。”白凌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多说，江城皱眉思索了片刻，对于白凌所说的话他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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