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药馆

陆岐已做了随州三年的知州,陆家历代为官,正直克己深受爱戴,陆岐未凭家族庇荫自己考中了进士,朝中念到他还要奉养老母便依旧将他的官封在了随州,倒也正合了他的意。

随州在陆家历代治理下呈现出难得的富庶,虽无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之富,但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他自小在此长大,祖父和爹爹常常带他走动,随州的一草一木都如自家一般熟悉,百姓们也习惯了他们一家时常出来游历,便不觉大惊小怪,兀自忙着自己的事。

从好友家出来时,天色已然擦黑,他先遣了家仆回去向陆母通报一声免得她担心,他再慢慢走回去,也好趁机在街上逛逛散散酒气。

昏昏沉沉间已不知拐进了哪条巷陌,饶是对随州一向熟悉的他也有些迷糊了,绕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官道,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层薄汗,心急如焚时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带着细辛的味道,忍不住寻着味道拐过两个巷口,转角处一角窄窄的店面,暖黄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有吸引力。

缓缓推开门,一点风铃声轻轻响起,又很快消逝在夜风中,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药材味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了这家店面呢?不知何时一绿衣女子已从楼上缓缓下来,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偏头却发现正是那日元宵灯会上的那个女子,仍是一身绿意,连青丝都只用一根绿丝带绾着。

他微微一笑,屈屈身子作了个揖:“姑娘,打扰了。”

“你是……生病了吗?”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好奇地问他,颇有几分可爱。

“啊不……在下只是有些,咳,对这里不太熟悉。”一向镇定的他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了三年知州,却在自己地盘上迷了路,还真是……果然一切都是那壶酒的错!

“嗯,这样啊,那……”绿衣女子一扫方才的愁颜,眉目重又疏朗开来。

“不用担心,家丁刚已被遣回去了,见我这么一大会儿功夫还不回去,定会派人来寻的,只是,怕不得叨扰姑娘一段时间了。”他忙开口让她放心,其实只要在巷口站一会儿家丁就会来的,只是他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跑到了这里。

“那不碍事的。”绿衣女子到也不是很困扰的样子,迅速将待客的小厅给收拾了又邀陆岐先坐一会儿。

“姑娘这是新开的药铺吗?”他还是压不住心中的那份好奇来了口,袅袅白雾从茶杯中飘散开来,对面那人的脸隐在雾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不太真切。

“嗯,才开的,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听他提起药铺,她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讲她如何如何寻找店址,又如何如何奔走找药材,兴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满满的笑像是要溢出来,眸里闪烁着光芒,全然一副孩子做派。

陆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了,没想到竟是个这么活泼的性子,但这种吵吵闹闹里反而有一丝家所特有气息,连他自己也不知何时听了进去,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暖意也不自知。

家丁忙活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他这个失踪的主子,将他从对方滔滔不绝中拯救出来。

临出门前,他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姑娘芳名?”

“嗯?"有些出乎意料,犹豫了一会儿后在对方带着笑意的眸子里,她看到自己缓缓启唇

“积雪,”她又补充道:“我唤作积雪。”

"嗯,陆某记下了,今夜打扰姑娘了。"陆岐看着站在门口的人,灯光将她的影子温柔地铺撒在地上,"姑娘还请留步,陆某告辞了。"

“倒也不失为一段奇遇。”回去的路上陆岐忍不住想到,连带着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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