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领取房号

亿万仁恒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柯林柏杏阳光花园”二期开盘时间定于上午九点。凌晨二点左右,售楼处门口灯光暗淡,人声嘈杂。由于时值三月,售楼处又是坐西朝东,北风长驱直入,犹如刀子,冷彻入骨。有一百多人在门前排着队,站着的、蹲着的、躺着的,穿棉袄的、披大衣的、裹着被子的,武装不一。还有拿着酒瓶的、叼着香烟的,不时在缩头跺脚。其中有十几个老人,哆哆嗦嗦在寒风中,仅裹大衣,不停来回走动,花白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散,一言不发。

“老头子,我看回去吧,别冻着了。”一个老太太,手上提着一个保温杯,对人群中的一个老爷子心疼地说道。

“还有七个小时就发号了,熬熬吧。”老爷子接过保温杯,喝了几口热开水,感觉身上暖和一点,“你心脏不好,回去吧。”

“这买房咋就象那时买猪肉一样,还凭票呢。”老太太心里虽然明白,嘴里还是鼓捣一句。

“这地段好嘛,买的人肯定多了。”老爷子对老伴解释说,“为了儿子,辛苦一夜也值得,不然儿子三十多岁还是没房子结婚。你不排队,到五期还轮不到咱们。”

“这么多外地的全是买房的?”老太太疑惑地问道。

“也不是,我和他们聊了几句,大多数给亲戚朋友来拿号,不过也有外地人买房。”

“噢,喝点热水吧,暖和暖和身子,陪你说一会话。”

“老伴,回去吧,天寒地冻的。”

“要不你回去,我替你一会。”

“我都受不了,你那能禁得住。”老爷子呵呵一笑,“赶紧回去吧,啊。”

见老太太走后,老爷子拎着保温杯又回到队伍行列。

“真他妈冷,风嗖嗖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跺着脚,骂了一句。

“不就遭一夜罪嘛,能挣五天的工资。”旁边的一个人接口道。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后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提醒道,“这买房咋凭号啊,有钱买不到房吗?”

“反正我们也买不起,管它呢。给我喝一口。”汉子接过中年人的二锅头酒瓶,喝了一口,“现在几点啦?”

“三点还不到。”中年人一看手表。

“妈的,真能折腾人,大半夜排队领房号。”

“你管那么多干甚么,这年头干啥事不领号,看病还排队领号呢。”中年人缩了缩脖子,“谁让你想钱啊,这时躺在热被窝里,搂着老婆睡觉是快活啊。”

“去你妈的,你不想钱你来啊?”汉子又骂了一句,把酒瓶还给对方,“你们在这儿排着,我到拐角处躲躲风。”

“还是别去了,”旁边的那个人又插嘴说,“一会三哥过来看不见你人,还能给你钱?”

“我就在那拐角,三哥来了你叫我一声。”汉子一甩手,跑到售楼处南墙根避风去了。

“哎,我说,这大冷天的,你们给谁排队拿号啊?”老爷子不知道从那里站出来,又问道。

“你问这干啥?”中年人警觉地说道,“当然给亲戚排队领好了。”

“你们全都是啊。”老爷子一指周围的人。

“恩,恩。”中年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扭身离老爷子远点。

“这又啥不好说呀,”老爷子微微一笑,“抄房号的吧。”

“你这老头话也真多,管这些鸟事干甚么。”汉子见远处来了一帮人,连忙跑了回来,听老爷子这么一说,一白眼睛。

“你领你的号,我们领我们的好,管什么闲事。”

“随便问问。”老爷子知趣地回到队伍中。

一群人很快来到跟前,一见领头人,人群中很多人都哈腰亲热的叫“三哥。”

三哥看了看售楼处,门前大都站着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看便是本地人。他一指队伍前面,对身后的二十几个人说道,“你们都插到前面去。”

他身后的人“呼啦”全向前面涌去,队伍顿时乱了起来,不时夹杂着老人们的责骂声和呼喊声。

“你们讲不讲道理。”老爷子被推桑得踉踉跄跄,很快被挤拉到队伍后面。

插队的青壮年人根本不理会老人们的抗议,依旧寻找合适的位置挤进去。

“你们有完没完,”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人,这时忍无可忍,说了一句,“总该有个先来后到的吧。”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三哥一见年轻人带头,其他的人又围拢过来,便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

“怎么着也要照顾照顾这些老爷子和老太太吧。”年轻人见身边聚集了七八个老人,胆子也壮了起来。

“你他妈的爱管闲事,是吧。”三哥眉毛一挑,嘴一努,从旁边窜出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汉子,一把拖出年轻人。

“你们想干什么?”年轻人拼命挣扎。

“我叫你他妈的多管闲事。”一个打手骂着,一拳砸到年轻人的腰上。

“吆,你们怎么打人啊,快住手。”几个老人慌忙上前拉扯,被对方搡到一旁。

“小子,别他妈的多管闲事。”三哥上前朝蹲在地上的年轻人踢了一脚,“好好排你的队,要是再嚣张,我废了你,呸。”

三哥吐了一口垂沫,带着几个人扬长而去。

几个老人搀扶着年轻人回到队伍中,人群霎时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只是默默地看着远去的几个人,静然无声。微弱的灯光下,只有零零碎碎的叹息声和呼呼的风声。

夜幕悄然降临,任勤寿带着几个手下来到郊区的一个名叫“热情如火”的迪厅。“热情如火”是京城最好的迪厅之一。暂且不说音乐、DJ、气氛这些软设施,连硬设施也是最好的。在巨大的DJ台下面,是两个能容纳几百人的方形舞池,其中一个还带有地颤。昏暗的迷幻灯光,烟雾弥漫的空间,怪诞刺激的激情音乐。而在这种环境里总是有一些穿着前卫的男女,舞动着自己的身躯,不停地摇头,不停地跳动。这里有烈酒,也有毒品,这里更有的是堕落的气息。

疯狂的音乐中,穿着露骨的女人们,做在吧台喝着鸡尾酒,翘着二郎腿,有的还叼着香烟,艳丽白皙的大腿皮肤不时在灯光下焕发迷人的光彩。

她们不是妓女,她们是些来自黑夜深处的幽灵;她们十分空虚,或许都是些二十刚出头的小女孩,有的甚至是十七八岁。她们没有任何世俗教条的限制,没有任何思想的禁欲,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在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传来了对世俗的极度不满。

摇曳的身姿无情地撕裂了呆滞的表情,牛仔裤那破烂的漏洞中不时地奔放出颓废的汗液,染着颜色的头发在绚丽的灯光下光怪陆离。

这时前来寻求刺激的男人会绅士般地去邀请一个女士跳贴面舞而不会遭到拒绝,嬉皮士们不厌其烦地玩弄着那堆破铜烂铁,噪音似乎可以让这些男人女人兴奋到极点。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想起了自己坎坷的人生历程。自己的祖籍是陕西,爷爷辈去闯关东。自己出生后,父亲给他取名任勤寿,表示不忘根源。在七岁时父母离异,母亲和一个有钱的男人离家而去。父亲含辛茹苦,孤身一人带他长大。在十七岁那年看到母亲和继父在大街上嘲笑修理自行车的父亲,一怒之下,将继父砍倒。当夜爬上火车离开家乡来到北京,在一个东北大哥手下混口饭吃。

一次偶然的机会,两帮火拼后谈判,任勤寿孤身一身带着两把砍刀来到对方总部。面对几十个携枪带刀的打手,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对方老大威胁要将他废了,任勤寿一句话惊动四座,“要么将我弄死,别留一口气;只要有一口气,会舍命报复。”最后竟连对方所有人钦佩他的胆气和豪气,成了朋友。两帮化干戈,任勤寿从此在黑白两道一举成名。

经过十几年的打拼,任勤寿在京城黑道已经成为风云人物,没有摆不平的事情,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呼风唤雨,连一些政府官员也礼让三分。京城的娱乐场所,至少有十分之一是他的势力范围,每年的收入几千万。他也知道自己迟早会翻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不敢公开成家,怕亲人遭到伤害。而在三十年龄的时候,一个同乡的女孩,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看上他,非要嫁给自己。而自己提出的要求女孩也全部答应,并且怀着自己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回到父亲的身边。这真应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观点。为此,他暗暗地花费几百万在家乡一个隐蔽的地方购置房产,存上几千万的钱财让祖孙三人隐蔽生活。

他掏出“熊猫”牌香烟,用zip打火机点上,看看了四周。在角落里还坐着一些人,他们并不是来跳舞的,他们好像只是为了这种气氛而来。他们抽的都是很高级的外国烟,聚在一个小小的桌子旁边,高谈阔论,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很不自然。

也有的男士在和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的女人们搭讪调情,他们聊得很开心,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面红耳赤却笑意渐浓。这个时候的气氛很活跃,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眼泪和忧伤。

音乐一直这样下去,从黑夜到黑夜,永不停息。灯光下那群熙熙攘攘的身影,总是看不出有什么疲惫。迪厅里的这群人,他们现在很开心,没感觉自己是在沉沦,灯火凄迷下掩盖的是赤裸的欲望和孤单。

舞池里的男女们意犹未尽地回到了自已的座位,放松地坐下来,他们喝着酒,边说边笑。

婉转轻柔的音乐连续播放着,缠绵而有哀怨。手下过来问任勤寿需要什么,任勤寿一摆手,意思你们玩你们的。等手下又去疯狂蹦跳,任勤寿开始在寻找新的猎物。

舞厅炫目的七彩灯光下,任勤寿装做若无其事的在到处转悠,首先他要选好适当的猎物,能接受骚扰的女孩是能看出来的。

终于看准了一个,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坐在吧台高脚椅上喝着饮料。可能刚跳完劲舞,半湿的T恤衫紧贴腰身,勾现出玲珑的曲线。湿亮的水迹打湿了她鬓间的头发,她不时用手抚向耳后,动作娇媚,却显得稚嫩做作。

任勤寿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女孩平时很爱面子,她们处在一种青春萌动期,内心无比骚动,渴望放纵和激情。不然不会以这种年龄来这种场合。

任勤寿坐在她旁边的高脚椅上,一打响指,“嗨,美女,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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