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你就是我千年等待的天使》
第十一章 端午加餐
清晨六点，城市仍在轻雾中酣睡，工地却已喧嚣四起。搅拌机低沉的轰鸣，恰似大地急促的鼓点，敲碎了黎明前的静谧。于工头戴黄色安全帽，稳稳站在临时搭建、略显摇晃的木台上。肖云飞蹲在脚手架下，用粗糙的袖口不住擦拭着额头，汗珠似断了线的珠子，接连滚落。
“弟兄们！” 于工操着那浓重的江苏金坛口音喊道，“大家加油干活，今天是端午节，老板准备给我们加餐，食堂买半片大肥猪，每人都能分到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再加上红烧鸡架！”
话刚落音，正搬运水泥袋的李涛一个没留神，手一滑，沉甸甸的水泥袋 “咚” 地砸在脚背上。可他仿若毫无痛感，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兴奋大喊：“真的假的？于工，您可别逗我们呐！”
“骗你我是小狗！” 于工脸上绽出爽朗笑容，抬手拍了拍衣服，“下午五点准时收工，提前一小时！好让你们有时间洗洗，高高兴兴吃顿丰盛的节日大餐！”
刹那间，整个工地如炸开的油锅，沸腾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大海原本扛着瓷砖，此刻随手将瓷砖扔到一旁推车上，动作过大，险些掀翻推车。他激动地伸手重重拍在杨国强肩头，差点把对方拍倒。大海扯着嗓子叫嚷：“太棒啦！提前下班，我得去小卖部买几瓶冰啤酒，可惜没有雄黄酒，好长时间没喝酒了，解解馋！”
唐家亮蹲在沙堆旁，手中铁锹有节奏地敲击着水桶，发出清脆声响。他满脸兴奋，高声喊道：“我昨天晚上就瞧见食堂大叔剁鸡架了，虽然是生的，也馋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肖云飞抬眼，望向远处那栋主体已经完工的大楼，阳光洒下，勾勒出大楼粗犷的轮廓。来工地一个月了，这还是他头一回感受到这般浓郁的节日氛围。他下意识摸摸裤兜里皱巴巴的工资条，纸条在指尖摩挲，似带着温度。他暗道，晚上定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跟父母报个平安。自从到北京来，由于生活窘迫，一直没有和家里父母通话联系。
八九点钟，太阳高挂半空，热度愈发灼人。冯小强嘴里含着安全帽带，肩头扛着靠尺，迈着稳健步伐，来到外墙脚手架前。水桶里早已泡好瓷砖，晾在旁边，等这批用完再泡。肖云飞几人在楼下等候许久。炽热阳光直直晒在后颈，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
“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冯小强将靠尺往墙上一靠，墙上附着的水泥灰受震动簌簌落下，落在他那双满是灰尘的劳保鞋上。“贴外墙砖和在地上铺砖完全两码事，这外墙是给人看的面子工程，要是贴歪了，人家打这儿路过，都得戳咱们脊梁骨，骂咱们没手艺！”
说着，他弯腰从桶里捞出一块白色条砖，拿起瓦刀，在砖背面均匀抹上水泥浆，动作娴熟流畅。“首先，得把平整度和垂直度盯紧了。平整度两边有通线拉着，贴的时候别超过白线。你们瞧这靠尺，每贴五块砖，就得用它靠一次，垂直度偏差绝不能超过两毫米。” 话一说完，他便将砖轻轻按在墙上，随后拿起橡胶锤，小心翼翼地轻轻敲击，每一下都精准控制着力道。“敲砖的时候可得轻点，千万别把水泥浆挤得到处都是，不然清理起来，有你们受的，如果干了清理起来很麻烦。”
肖云飞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冯小强的一举一动，心里默默将这些要点铭记。突然，他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在工地看到的一处贴歪的砖，赶忙开口问道：“强哥，要是砖贴歪了咋办？是不是得拆下来重贴啊？”
冯小强转过头，目光落在肖云飞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小子，你这问题问得好，那肯定是啊。要是刚贴上不久，水泥还没干，二话不说，赶紧拆了重贴。可要是水泥已经干了……” 他顿了顿，拿起瓦刀，用力敲了敲墙面，“那就只能小心用切割机切了，有时候还要剔凿。既费时又费力，还浪费材料。所以啊，干活时一定要细心，争取一次贴好，千万别想着偷懒！”
李涛挠挠头，脸上带着几分羞赧，嗫嚅道：“强哥，我昨天贴的了一会，老是对不齐缝，这可怎么搞啊？”
“缝对不齐，主要是没找好基准线。” 冯小强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在墙根处，用粉笔仔细画出一条笔直的水平线。“瞧见没？就从这儿开始，往后每贴一排砖，都得对准这条线。还有，砖与砖之间的缝宽得保持一致，用这个。”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卡子，递到李涛面前，“每贴一块砖，就用这缝卡支一下，保证缝宽均匀，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大海紧紧盯着冯小强手中的卡子，满脸好奇，忍不住问道：“强哥，这卡子是专门买的吗？看着挺精致的。”
“当然喽！” 冯小强笑着伸手，重重拍了下大海的肩膀，“不过老板省钱不肯买。怎么办啊，咱们就用包装箱上的包装扎带，剪一块块塞起来，干活只要肯动脑子，啥办法就有，既省钱又实用。”
就这样，冯小强一边细致示范，一边耐心讲解，时间悄然流逝，两个小时一晃而过。肖云飞六人紧紧围在他身边，听得入神。期间，他们不时抛出各种问题，大到贴砖关键步骤，小到工具使用窍门，冯小强都不厌其烦，一一耐心解答。
“还有一点特别重要，” 冯小强抬手擦了擦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拿起一块砖，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家，“贴砖的时候，砖背面一定要均匀抹满水泥浆，尤其是四个角，绝对不能有空鼓。要是有空鼓，时间长了，砖就会掉下来，这外墙这么高，一旦砸到人，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杨国强闻言，眉头紧紧皱成个 “川” 字，满脸担忧地说：“强哥，这外墙这么高，要是砖真掉下来，砸到人可就大事了。我们贴的时候，一定得万分仔细，容不得半点马虎。”
“没错，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冯小强神色严肃，重重地点点头，“你们可别小瞧贴砖这活儿，这外墙条砖虽然不大，一旦空鼓掉下来，也能砸伤人，要是砸到人脸更麻烦。以后你们自己要是当了师傅，也一定要把这道理原原本本传给徒弟，时刻把安全牢记心间。”
唐家亮盯着冯小强手中的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强哥，我瞅见屋里有的地方用瓷砖胶，为啥咱们用水泥贴啊？瓷砖胶贴起来好像更方便。”
“瓷砖胶成本高啊，一般用在内墙，或者贴在板材的瓷砖时才用。” 冯小强耐心解释道，“咱们这外墙贴的是小条砖，用水泥贴就够了，既能保证牢固，又能省下不少成本。不过，水泥浆的配比很关键，沙子和水泥的比例得严格控制在 3:1 左右，甚至是2.5:1，沙子还要筛出小石子。搅拌要均匀，太稀了粘不住砖，太干了又不好施工，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
不知不觉，一上午时间悄然溜走。肖云飞感觉自己脑袋装满了各类技术。虽说身体有些疲惫，可内心却无比充实。他望着眼前已贴了一半的墙面，那整齐排列的白色条砖，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洁白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一上午的努力。一种强烈的成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下午四点五十，太阳依旧高悬天空，散发着炽热光芒。冯小强开始叫人收拾材料工具。工人们听到吩咐，立刻如获大赦，纷纷放下手中工具，快速收拾好材料和工具，动作麻利地朝宿舍方向跑去，嘴里还不时传出欢快呼喊声。
肖云飞几人因为是小工，把材料、工具收拾好后跟在大家身后，来到工地角落的水龙头前。他接了满满一盆水，“哗啦” 一声，将水从头浇下，清凉的水顺着头发、脸庞、身体流淌，一天的疲惫仿若都被这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他感觉整个人焕然一新，充满活力。
“云飞，快点！” 李涛在不远处扯着嗓子大喊，“去晚了，红烧肉可就被抢光啦，到时候你只能啃骨头咯！”
肖云飞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应了一声，迅速用毛巾擦干脸，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饭盒和碗筷，脚步轻快地跟着大家向食堂走去。食堂四个窗口前早已排起长长的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工友们互相取笑吵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肉香，这香味钻进每个人鼻子里，勾得众人馋虫直往上冒，不少人都忍不住吞咽口水。有的工友嘴里催喊快点，甚至用筷子敲打饭碗，的当声一片。
终于轮到肖云飞打饭，他眼巴巴看着食堂大叔将一块色泽红亮、油光锃亮的红烧肉，还有几块香气扑鼻的鸡架，放进自己饭盒里，还有大白菜烧豆腐，油水比平时都多。那一刻，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那红烧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肥的部分晶莹剔透，瘦的部分纹理清晰；鸡架上虽说肉不算多，但每一丝肉都散发着诱人香味。
食堂里餐桌坐满工友，光膀子的、穿裤衩的都有。大海、李涛、杨国强和家亮早已找好位置，旁边给他留了一个。他在空位上坐下，刚把红烧肉送进嘴里，就听到旁边的大海扯着大嗓门说道：“这肉也太香了吧！好长时间没尝到肉味了。”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食堂里满是欢快氛围。杨国强拿起啤酒瓶，轻轻抿了一口，脸上浮现出满足神情，感慨道：“好久都没这么痛痛快快吃肉了，还是工地够大方，过节就得有个过节的样子，这才像话嘛！”
“可不是嘛！” 唐家亮一边大口啃着鸡架，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好长时间没吃肉，乍吃肯定香啊。”
冯小强端着饭盒，迈着悠闲步子走了过来，在肖云飞旁边坐下。他笑着开口问道：“怎么样云飞，今天学的东西都记住啦？”
肖云飞连忙点头，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记住了，强哥。多谢你教我们贴砖，非常实用，让我们学到很多技术。”
“谢啥，出门在外都是兄弟。” 冯小强笑着摆摆手，眼神中透着真诚，“你们好好学，等以后有了过硬手艺，走到哪儿都饿不着，到哪儿都能混出个样儿来。”
李涛嘴里塞着一块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含糊不清地说：“强哥，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肯定好好学，争取早点出师，到时候也能像您一样，当师傅带徒弟，不给你丢脸”
“好啊，有志气！” 冯小强脸上露出欣慰笑容，伸手拍了拍李涛的肩膀，“不过，当师傅可没那么容易，得先把基本功练得扎扎实实的。以后你们要是碰上啥不懂的，不管啥时候，随时来问我，千万别客气。”
大海举起手中的啤酒瓶，瓶身还挂着细密水珠。他热情地说：“强哥，来，咱们干一个！感谢你教了我们这么多，一切就在酒中。”
“行，干一个！” 冯小强笑着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和大家的瓶子一一碰过，发出清脆声响，“希望咱们今年都顺顺利利的，多赚点钱，风风光光回家过个好年！”
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食堂里欢声笑语不断。肖云飞看着身边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他们有的脸上还带着未洗净的灰尘，有的衣服上沾着水泥渍，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笑容。他的心里暖烘烘的，虽说工地生活满是艰辛，每天都要面对繁重体力劳动和恶劣工作环境，但有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伴，似乎所有的苦都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夜，渐渐深了。工地上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肖云飞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透过窗户，望向外面浩瀚的星空，星星一闪一闪，仿若在向他诉说着什么。想起冯小强耐心传授的贴砖技术，想起餐桌上那美味的红烧肉，想起和大海等人一起欢笑的场景。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想到父母，晚上打电话时他们语气中的的殷切期盼。又想到传呼吴小兰，和她通话时就能感受到对方温柔甜蜜的表情，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他知道，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未来还有很多技术等他去学习，还有各种各样的挑战在前方等着他。但此刻，他心中没有丝毫恐惧与退缩，因为他明白，只要自己肯脚踏实地、努力奋斗，未来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充满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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