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残局

玄诚道人在此碰了一鼻子灰,丝毫讨不到好。玄诚道人广袖在罡风中猎猎作响,指节捏得青白。他暗掐引雷诀的手势在空中凝滞三息,终究颓然垂下。

碰了壁的玄诚道人并未就此死心,他那双阴沉的眼睛又盯上了华音寺。华音寺僧众周身流转的金光,那三百六十五颗檀木佛珠在僧人指间轮转,每一枚"卍"字金印浮空三寸,竟结成天罗地网般的混元阵势。楼阁檐角铜铃忽的无风自动,惊起檐下栖着的十二只金翅迦陵频伽,衔着琉璃灯在阵眼处盘旋啼鸣。

当第一声"南无"自老住持唇间吐出时,战场焦土忽然绽开千朵优昙婆罗。僧袍上以天蚕金线绣制的《楞严咒》经文如活物游走,在烈日下折射出七彩霓光。云层深处垂落的金刚法相缓缓睁开双目,千手掌心同时显现宝杵、金轮、莲花法器,梵音凝成的金色涟漪漾过之处,断戟残甲竟生出青青忍冬藤——那藤蔓缠绕着裂成两半的青铜戈,在染血的锋刃上开出鹅黄小花。九品莲台虚影旋转不休,将空中翻涌的血雾化作漫天甘霖,落在鏖战半日的五玄门弟子眉间,竟有人丢下兵器掩面而泣。

随着诵经声渐渐响起,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这片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僧人们所穿的僧袍上,金线绣成的梵文竟如同水波一般流动起来,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与此同时,百丈金刚法相自云端若隐若现,金刚法相面容慈悲而威严,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那悠扬的梵唱在空气中不断回荡,渐渐凝聚成了九品莲台的虚影。这九品莲台光芒四射,将战场翻涌的煞气悄然净化。就连那些在战斗中碎裂的兵器残片,也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一时间,方圆十里的空气都变得清冽祥和起来,仿佛这里不再是充满杀戮和纷争的战场,而是一片宁静的佛国净土。

玄诚道人踉跄后退半步,道冠歪斜也浑然不觉。他宽大的道袍沾满霜屑,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就在玄诚道人眉头紧皱之时,暮雪派掌门暮江薇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暮江薇一袭白衣胜雪,衣袂上绣着十二重冰裂纹饰,冰晶般的眸子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寒玉耳坠在她的鬓边轻轻晃荡,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她注意到玄诚道人看过来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见她忽然甩动缀满冰凌的广袖,玄冰真气在她的指尖迅速凝成六棱霜花,那霜花晶莹剔透,内部竟封印着上古符篆的虚影,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暮江薇满脸不悦地说道:"吟霜太令我失望了,居然还跟夏均那孽障纠缠不清,我们走!"说罢,她便带着暮雪派的弟子们转身离去,空中飘落的雪花瞬间凝成数百柄冰剑,嗡鸣着为众人开道。

她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凝出三尺见方的冰莲,湛蓝的冰层顺着锦靴蔓延,所过之处魔焰尽数熄灭。冰莲的花瓣晶莹剔透,宛如水晶雕琢而成,每片花瓣上都浮现出暮雪派特有的雪魄阵纹。那寒气所到之处,将沿途翻涌的魔气尽数冻结成霜晶,紫黑色的魔雾在半空中凝结成蛛网状的冰棱结界,仿佛是在为他们的离开开辟一条纯净的琉璃通道。就连玄诚道人欲言又止的挽留声,也被这寒冷的气息冻在了半空,凝成半截冰锥坠落在焦土之上。

而紫幽宫的宫主端木晓这边,他转身看向女儿端木莲,腕间紫玉镯与腰间龙鳞佩相撞,发出清越声响。他注意到女儿发间垂落的紫晶流苏有些凌乱,七宝璎珞项链也歪斜着,玉蝉禁步的丝绦纠缠在绣履旁,心中一阵心疼。他连忙伸手替她理顺,指尖凝起温润的紫阳真气,将女儿鬓角碎发间的魔气碎屑拂去,关切地问道:"宝贝女儿,你怎么啦?是刚才的剑罡余波震伤你了吗?"

端木莲冰雪聪明,立马会意。她扶额时腕间银铃轻响,十三颗玲珑银珠碰撞出摄魂音律,悄悄捏碎藏在指间的赤血丹。顿时,她的面如金纸,额间花钿暗淡无光,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是啊爹,我的头好疼......"话音未落,嘴角突然渗出殷红血滴,连护体灵光都黯淡三分,周身萦绕的紫霞真气也紊乱如絮。

端木晓心疼不已,连忙掐诀召来七香宝辇。那宝辇造型精美,车辕镶嵌着九颗鲛人泪珠,四角悬着千年龙涎香炉,炉中青烟袅袅,化作鸾凤盘旋的模样,散发的异香竟让方圆三丈的草木瞬间开花。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扶上铺着鲛绡软垫的辇座,又取出星云纱为她覆住双膝,回头对弟子们喝道:"别怕,爹这就带你回去用九转还魂丹疗伤!"说着,他催动十二匹踏云兽,那些异兽蹄下生出紫色祥云,眼角金纹流转间,带着紫幽宫一众人化作紫金流光,鸾铃声响彻云霄,瞬间消失在翻涌的魔云中。

最终,太虚派和五玄门在众人或明或暗的退避中败下阵来。玉清寒抱着玉清若,跟随邢幽等众人化作剑光离去,只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光影划过天际。山风卷着破碎的旌旗掠过战场,暮色里隐约传来围观修士压抑的惊叹。当最后一道遁光消失在云霭深处,山巅的残阳恰好穿透云层,在满地狼藉中投下清冷的光斑。

这场玄诚道人精心策划的阴谋,随着五大宗门的相继离开而彻底失败。玄天镜里预演过千百遍的围杀阵图,终究成了说书人茶余饭后的荒唐话本。镜中推演的三十六路天罡变化,七十二重地煞杀机,此刻都化作青烟消散在穿山而过的夜风里。只余几片染血的冰莲残瓣在暮色中闪着微光,此刻竟成了这场闹剧最后的见证。有灵蝶误将残瓣认作同伴,绕着血渍斑斑的冰晶振翅三匝,忽被罡风撕成齑粉。

五玄门历代掌门一直怀揣着扩大自身影响力、成为灵微界顶尖门派的野心。玄诚道人和门派长老们联合太虚派精心策划了这一场围剿行动,妄图借此机会削弱天剑门在灵微界第一宗门的声誉,同时重创凌云阁,为五玄门的振兴之路扫除障碍。

玄诚道人站在那宽阔的剑台上,望着众门派纷纷离去的背影,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厚重而压抑的天空。他的袖中的双手紧紧地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更是深深刺入了掌心,可他却浑然不觉那钻心的疼痛。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原本他以为这场精心谋划的围剿行动万无一失,只要各门派齐心协力,定能让天剑门和凌云阁遭受重创,五玄门也能在这场战斗中脱颖而出,进一步扩大在灵微界的势力和影响力。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个沉重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万万没想到,魔尊居然会忽然带领着一群魔君从天而降,那强大的气息瞬间让整个战场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天剑门和凌云阁仿佛早就洞悉了他的阴谋,根本就不入他设下的局,巧妙地避开了这场看似凶险的围剿。

此刻,他的耳畔不断回响着半刻钟前魔尊那充满嘲讽的冷笑:“老牛鼻子倒会打算盘,可惜心劳日拙,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冷笑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他的内心。

周围那些原本在一旁观战的小门派掌门们,此刻纷纷驾着各自的飞行法器匆匆散去,他们的议论声如同嘈杂的噪音,此起彼伏地传入玄诚道人的耳中。“五玄门这次算是栽了大跟头”“早说玄诚子急功近利”,每一句话都仿佛裹着锐利的灵力,刺入耳膜,在他的经脉里掀起了腥甜的血气,让他感到一阵气血翻涌。

玄诚道人突然想起百年前师尊羽化时的遗言:“宗门兴衰,系于分寸之间”,这句话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他的心头,喉头顿时涌上一股铁锈味的悔意。他猛地转身,一身道袍在灵力的震荡中猎猎作响,那声音仿佛是他内心愤怒的宣泄。他目光如炬地瞪向身后战战兢兢的五玄门弟子们,那些弟子们一个个低着头,脖颈后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握着剑柄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最前排的弟子肩膀微微颤抖着,剑台上未干的血迹正顺着石缝蜿蜒到他皂靴的边缘,那殷红的血迹仿佛是这场失败的见证。

玄诚道人喉间爆出惊雷般的怒喝:“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残局!”那声浪裹挟着

强大威压,震得青铜香炉中残存的安神香灰簌簌飘落,仿佛连这小小的香炉都在承受着他愤怒的余波。

弟子们闻言,如梦初醒般纷纷行动起来。有的忙着收拾散落一地的兵器残片,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破碎的兵器捡起,仿佛在捡起自己破碎的尊严,然后放进储物袋中。有的则忙着搀扶受伤的同伴,他们的脸上满是焦急和关切,将受伤的同伴扶到一旁,为他们施展简单的疗伤法术,希望能减轻同伴的痛苦。

两名执事弟子掐动法诀,悬浮在半空的灵阵应声亮起,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将满地的兵器残片映照得寒光粼粼。有个年纪尚轻的弟子弯腰去捡半截断剑时,突然被剑身上的铭文刺痛了眼睛,他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东侧石阶处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几个女弟子正用灵力按着同门肋下深可见骨的伤口,浅青色的治愈术法却总在触及伤口时被残留的魔气冲散,她们的脸上露出了无奈和焦急的神情。

整个剑台上,一片忙乱之景。弟子们来来往往,脚步声、咒语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曲。玄诚道人看着这一切,广袖下的掌心已掐出了月牙状的血痕,那血痕仿佛是他内心痛苦的印记。他望着远处尚未散去的劫云,那厚重的云层仿佛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突然,他想起三十年前接任掌门时,师尊在奇异的天象中将掌门令牌交付于他手中的场景。那时的他,满怀壮志豪情,发誓要带领五玄门走向辉煌。可如今,这场围剿的失败,就像一场无情的暴风雨,将他的梦想和希望都无情地摧毁。

玄诚道人心中一片茫然,他站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方向。他不知道五玄门的未来究竟在何方,这场失败,不仅让他失去了对其他门派的威慑力,更让他对五玄门的未来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他仿佛看到了五玄门在灵微界的地位逐渐下降,被其他门派所轻视和排挤,曾经的辉煌如同过眼云烟,渐渐消散在岁月的长河中。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悔恨,他知道,这一切的后果都需要他来承担,而五玄门的未来,也将在这一片迷茫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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