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渐起,带着呜咽,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浓重血腥气。众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读懂了那份沉重与默契。他们心知肚明,前路必定荆棘密布,凶险万分,但此刻,无人退缩。因为站在这片承载着牺牲与血泪的焦土废墟之上,一个新的、更加沉重的使命已然降临,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肩头。
凌清涯目光如电,扫过众人,第一个迈开步伐。他手中长剑斜指焦黑的地面,剑身反射着残阳如血的光芒,步伐沉稳如山岳,每一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的身影在如血残阳的映照下被拉得格外修长,宛如一柄即将撕裂长空的绝世利刃。“那座祭坛所在之地,凶险诡异远超想象,必然是龙潭虎穴。”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重重敲打在众人的神经上,“但这很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司马南几乎是紧贴着凌清涯的脚步跟上,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住古墨垣展示出的模糊画面中那座阴森的祭坛,胸腔里翻涌着愤怒、悲痛与不甘的熔岩,最终全部熔铸成一股近乎偏执的坚定信念。“如果……如果那里真的藏着终结一切的钥匙,”她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就算是要我闯进九幽深渊,直面那魔头冥邺,我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龙湛依旧保持着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折扇在手中不疾不徐地摇动,然而,他眼底那惯常的玩世不恭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鹰隼般冰冷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幻象。“呵,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既然冥天那小子用命给我们铺了路,我们倒也不妨去看看,这场由天意和人心交织的荒诞大戏,最终会走向怎样一个收场。”
古墨垣独自落在队伍的最后方,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悠远而深不可测,仿佛穿透了眼前荒凉的景象,看到了时空长河的彼端。他神情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但若细看,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极细微的涟漪悄然荡开。他微微抬头,望向天际那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诡异云霞,霞光映照在他清俊的侧脸上。“命运……总是热衷于编排它的恶作剧,”他轻启薄唇,声音低得几乎被呜咽的风声完全吞没,“不过这一次,或许……轮到我们来执笔,改写它的规则了。”
一行人循着冥天以生命代价留下的那道模糊指引,在荒芜死寂的大地上踽踽前行。脚下的土地越发贫瘠、冰冷,呈现出一种令人绝望的灰败色泽。四周的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碎的冰针,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几只漆黑的乌鸦扑棱着翅膀,从路旁几株扭曲的枯树上惊飞而起,发出“嘎嘎”的凄厉嘶鸣,为这片不毛之地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忽然,前方大地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而压抑的震动,仿佛有沉睡万年的庞然巨物正在地底苏醒,搅动着地脉。凌清画猛地停下脚步,秀眉紧蹙,清澈的眼眸中瞬间布满警惕,她迅速环顾四周被血色霞光笼罩的诡异环境。“不对劲!”她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众人脚下的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猛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缝隙,无数道扭曲蠕动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狰狞黑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张牙舞爪地从中疯狂喷涌而出,带着刺骨的恶意,铺天盖地般朝他们扑噬而来!
“呵,看来,主人家的‘欢迎仪式’倒是准备得相当隆重。”龙湛冷笑一声,脸上不见丝毫慌乱,手中折扇瞬间完全展开,扇骨间一道凝练至极的金色光芒骤然爆发,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精准地将冲在最前方的几道黑影凌空劈成两半,化作黑烟消散。然而,更多的黑影如同无穷无尽般源源不断地从地缝中涌出,其数量之多,密度之大,令人头皮发麻。
“不要纠缠,全力突围!”凌清涯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手中长剑化作一片肉眼难辨的寒光残影,横扫而出,凌厉无匹的剑气呈扇形爆发,瞬间将周遭数丈内的黑影尽数绞灭,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展现出一派宗师风范。
司马南则毫不犹豫地护在状态不佳的凌清画身侧,双掌在身前急速挥舞,一层凝实的淡金色光晕屏障瞬间形成,如同坚固的蛋壳,将凌清画牢牢护在其中,将四面八方袭来的爪牙攻击尽数挡下。细密的汗珠迅速从她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显然维持这护体屏障对她消耗极大。“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她急促地喊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力竭的焦虑。
就在众人陷入黑影重围,奋力冲杀之际,一直沉默在后的古墨垣缓步上前。他神色依旧淡然,仿佛眼前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折扇,被他极其随意地对着汹涌的影潮轻轻一挥。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只有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力量瞬间席卷全场,如同无形的巨手拂过沙盘。那些凶戾狰狞的黑影,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片,纷纷自行瓦解、崩碎,化作最细微的黑色齑粉,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略显狼狈的众人,声音平淡无波:“障碍已清,继续前进。”
古墨垣孑然伫立于这片被血色笼罩、荒凉死寂的封印之地核心,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黑色岩石,心中却是思潮翻涌,感慨万千,那些被岁月尘封的久远记忆,如同解冻的冰河,汹涌地冲刷着他的心岸。他清晰地忆起,那位惊才绝艳的师姐——李芊尘,冥天那未曾谋面的母亲。
当年,她是何等风华绝代,天纵奇才,于万难之中修炼出一缕至纯至净、蕴含大道本源的先天仙气,本该霞举飞升,登临那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仙道绝巅。然而,为了彻底封印眼前这片被上古邪气浸染、即将孕育出灭世灾劫的邪恶之地,她毅然决然,不惜燃尽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本源,将一身仙骨道基化为最纯粹的光,最终化作一道永恒的守护封印,镇锁于此,魂归天地。
这封印之地的深处,囚禁的正是前任魔尊冥邺——冥天那命运多舛的生身之父,一个被命运无情嘲弄、最终滑入无尽深渊的悲剧人物。遥想当年,只因为冥邺身负异族血脉,便为那些自诩正道的所谓名门大派所不容,他们狭隘偏激,视一切异己为邪魔,更无法容忍冥邺与李芊尘师姐之间那份真挚纯粹、超越门户之见的深情厚谊,斥之为离经叛道、人神共愤的异端邪说。
于是,一场蓄谋已久、冷酷无情的追杀就此展开。他们步步紧逼,手段尽出,将这对苦命的恋人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彻底陷入绝望的绝境。在极致的绝望与滔天的愤怒驱使下,被逼至荒凉古战场绝境的冥邺,于心神失守之际,被此地弥漫了万古的、源自上古神魔大战残留的至邪至恶的天外魔气疯狂侵蚀。那污秽邪力瞬间冲垮了他的神智堤坝,双眼赤红如血,曾经温润如玉的性情发生剧变,最终彻底沉沦,沦为一个只知杀戮与毁灭的嗜血魔头,昔日的人性光辉与脉脉温情荡然无存。
李芊尘亲眼目睹爱侣沉沦魔道,心如刀割,痛不欲生,终是不忍见他永世沉沦于无底魔渊,万劫不复。她强忍剜心之痛,毅然效仿上古先贤,燃尽自身最后一丝生命本源,以自身血肉神魂为至高祭品,发动了禁忌的封印秘术,将冥邺永久地、近乎残忍地封印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幽暗囚牢深处。
如今,十多年光阴匆匆流逝,如同指间流沙。岁月无情地冲刷着一切,当年李芊尘以生命设下的强大封印,其伟力恐怕已在无声无息间悄然流逝松动。封印的核心石壁上,道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被囚禁其中的冥邺,那积蓄了十数年的滔天怨气与魔威日益强盛,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熔岩,翻涌沸腾,黑气如墨,不断冲击着日渐衰弱的封印壁垒,行将破封而出。一场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秩序、带来无尽血雨腥风的浩大劫难,已然在无人知晓的黑暗深处,悄然酝酿成形。
古墨垣缓缓抬起眼帘,目光穿透稀薄的血色雾气,望向封印核心那片最深邃的黑暗,眸底掠过一抹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追忆,有痛惜,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感。那场惊世之战后,襁褓中的冥天便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命运多舛,饱尝艰辛。如今,这肩负着沉重宿命的青年,竟又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直面生父所留下的、足以倾覆整个世界的滔天罪孽与恐怖因果。
古墨垣心中无声叹息,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以那惯常的平静口吻,缓缓道出沉重如山的箴言:“有些因果,避无可避,终究需得以血与火,来了断。”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令人闻之倍感窒息。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被这沉重的话语所冻结,凝滞如铁,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连时间的流逝都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无声地昭示着那即将席卷天地、摧毁一切的恐怖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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