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胡四娘 1

程孝思,四川人,从小便聪慧无比,才五六岁便能写文作诗。只可惜家里贫寒,到十几岁也未曾上过学、请过先生;平时读的书籍也是从邻里间借的。

因为家里清贫,父母每天都劳作到很晚,虽然缺衣短食,却很少让程孝思干活,只是让他专心读书,希望他将来有出息。

后来程孝思的父母生病,身体更加的差,家里无钱买药,双双先后去世了,家里也更加的穷苦了。

这时的程孝思还年少,无衣无食,没了倚靠,只能自己想办法求生路。有钱人家看程孝思身体单薄,都不愿雇佣他。

最后求到胡家,让他雇佣他干点文书差事,只要有口饭吃就好。

胡银台看程孝思眉清目秀,便试着让程生写了篇文章。

程孝思听后心中非常激动,如果自己的文章能被胡公欣赏,那么以后就不用为生计苦恼了。

接过纸笔后,程孝思按耐心中的欢喜,更加的用心作文;作完后还不放心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交给胡银台。

胡银台一直在旁边观察程孝思作文,看他铺好纸笔后,像变了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的文人气息,下笔行云流水,让人不觉的会忽视他寒酸的穿着,很是满意。

接过程孝思恭敬地递过来的文章,看着一行行婉若游龙的字迹和精妙的言语,更是高兴。

胡银台平时接人待事很有一套,见识了程孝思的才华后,他认为眼前这个人只要稍加培养,给他一定的机缘,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在他落魄的时候接济一二,他日发达,定会收获不少好处!

思及此处,心中不由得打起了小算盘。

胡银台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都是还在襁褓中时就跟大户人家订了亲。唯有小女儿四娘,因为是妾生的,而且母亲早死,直到十五岁了还没订亲。

“我看你很有才华,只是没有好的环境供你学习,如若给你个机会,你可还会继续努力?”胡银台拿着程孝思的文章,啧啧称赞,和蔼可亲地道。

“大人如能给小的一个机会,便如同再生父母,定当勤奋!他日程某有所成,必报您的大恩大德!”程孝思慌忙跪拜在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只是惜才,不是为了你的回报!这样吧!我有一女四娘,今年十五岁,还未定亲,今天我就做主把她许配给你如何?!”

胡银台地扶起程孝思慈祥地道。

“这————只怕不妥吧!”程孝思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突然的好运。

“怎么?小女配不上你?!”胡银台面色一沉,显得很是不高兴!

“不是,不是!我怕高攀不起!您看————”程孝思急忙解释。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婿!不要想那些俗事,认真读书,将来好好待我的女儿,我就感到很欣慰!”

程孝思只好点头答应,只是脑中有点晕乎,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胡银台高兴吩咐人去给程孝思布置厢房,让他到后面去换了身衣服,就带他去认识家里的其他人。

没多久,胡银台招赘穷酸小子程孝思为女婿的事便传开了;很多人都暗自嘲笑他老糊涂,胡乱许亲,竟然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

以胡家的身份和家业,胡四娘随随便便就能找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这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这话传到胡银台耳里,他毫不理会,吩咐下人精心伺候程孝思,饭食、衣服都优厚周到地供给,不可怠慢。

胡家的公子、小姐们鄙视程生,不愿和他同吃,连仆人、奴婢们也常常挪揄程生。

这些程孝思都默默地忍受着,毫不计较,只是刻苦攻读。哪怕大家都在一边故意厌恶地讽刺他,他照旧读书,停也不停;如果那些人又鸣锣敲钟,前后捣乱,他便干脆拿起书本,到卧室里读。

再说,在四娘还没许配人时,胡银台请了个能预知人的贵贱的神巫到家里。

神巫把胡银台的子女们挨个看了一遍,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姗姗来迟的四娘到后,才说:“这是真正的贵人!”

等到胡银台把四娘许配给程孝思后,兄弟姊妹们认为是父亲不待见四娘这个没娘的孩子,便都改口叫她“贵人!”,以此嘲笑她。

但四娘性情端庄,寡言少语,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就像没听见。

渐渐地连丫鬟、婆子们也都这么叫起来。

四娘有个丫鬟叫桂儿,年轻活泼,听后十分不平,大声说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知我家小姐的郎君就不会做贵官?”

四娘的二姊听到后,嗤之以鼻,说:“程孝思这个穷小子如果能做贵官,挖了我的眼睛好了!”

桂儿代自家小姐不平,怒声道:“到那时,恐怕舍不得你那两颗眼珠子!”

四娘二姊的丫鬟春香说:“二小姐如果食言,我用我的双眼代替!”

桂儿更加愤怒,拍着巴掌发誓说:“保管你们两个都成瞎子!”

四娘二姊恼恨桂儿言语冲撞,甩手就给了她几巴掌,桂儿号啕大哭。

胡夫人听说这件事后,也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冷笑了一声。

桂儿吵嚷着向四娘哭诉,四娘正纺着线,听后顿了顿,也不动怒也不说话,照旧平静地纺织。

这事后没多久,正赶上胡银台做寿,女婿们都来了,带来的贺礼摆满了屋子。

“你家送的什么寿礼呀?”胡银台的大媳妇看到一旁端坐的四娘,故意出言嘲笑。

“两肩挑着张嘴呗!”二媳妇挑眉,瞄着四娘接口说道。

胡四娘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喝着她的茶,吃着果子,面色坦然,没有一点羞惭之色。

大家见她事事都像傻子一样,怎么说都不闻不问,心中更加的气恼,更加欺侮她。

惟有胡银台的爱妾李氏,也是四娘三姊的生身母亲,对四娘很是敬重,经常照顾怜恤她。

还常嘱咐自己的女儿说:“四娘外表憨厚,实则内里聪明,精明不外露。你那些姊妹兄弟们都在她的包罗之中,自己还不知道。况且程郎昼夜苦读,又怎会久在人下?你不要效仿他们,应该善待四娘,将来也好见她。”

所以三娘每次回娘家,总是特意和四娘交好。

这年,程生因为胡银台帮助,很顺利的考中了秀才。

到了第二年,学使驾临进行科考,偏巧胡银台去世,程孝思披麻戴孝,像儿子一般悲痛、伤心。

因为这事程孝思没有去赶考;丧期过后,胡四娘赠给程孝思银子,让他补进“遗才”籍。

临行前嘱咐说:“过去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家人虽然针对你,之所以没被赶走,只因为有老父亲在。如今父亲故去,他们肯定不会再让你继续住下去!倘若你这次去能考中举人,让他们改观,回来时还有希望进这个家。”

得知程孝思要走,李氏和三娘前来送行,并赠送了很多礼物金银给他。并嘱咐,让他安心前去考试,家里面她们会帮着照应四娘。

再说程孝思进了考场,发愤揣摩,仔细构思,以求务必考中;没想到不久放榜了,他竟榜上无名。

没能实现夙愿,程孝思气怒不堪,觉得没颜面回家;幸亏身上银子还多,就带着行李进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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