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邀月共饮,父母之爱

内监们对于拓跋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日子以来,但凡是长公主的事儿,这位陛下无一不上心的,他从未见高高在上的天子跟人吃饭时有说有笑,放下政务陪女儿消食玩乐。

那样的疼爱、宠爱,他从没看过哪位王子得到过。

“真的吗?”云卿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眸子顿时明亮起来,宛如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激动地晃着拓跋野的胳膊,开心地说道:“我还说我这千杯不醉的酒量是怎么来的呢,原来是像爹爹呢。”

“哦?那咱俩一会儿可得比比了。”拓跋野冁然而笑,以致连连咳嗽了几声。

两人并排走着,后面整齐地跟着伺候的人。内监在打心眼里觉得欣慰,这要说一个纵气质不凡,却眉眼温和,一个娇俏明媚,宛若神仙天女,一老一少有说有笑,这样的场景让人不禁联想到普通人家的家翁和女儿,如此和谐的氛围出现在皇家实在稀罕,只是这长公主要是早些回来该多好啊。

岂止旁人,就连云卿自己也分外珍惜这样的时光。也许就是血缘才具备与生俱来的亲切感,短短几天,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

因为有人宠着,所以由着性子胡闹,从前这样不能那样不能,现在什么都可以。没有后妃的勾心斗角,就是捡来的便宜兄长也是捡着她的喜好来。换句话说,她现在基本上已经在宫里释放天性了。

谈笑间,父女二人已然到了星晚宫的西南方,穿过仪门便是一处极具江南风格的庭院,只看那池沼、假山和抱厦、游廊的设计便晓得了,地上铺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小径,小径周围也铺了草皮。

云卿好奇地走到最近的隐约可以看见有花苞的植株面前,惊喜地看着拓跋野道:“这里是?”

“从前朕你母亲最喜欢此处,这些梅花是她亲手所植,想必过几日就会开了。”

拓跋野注视着云卿来来回回地查看着梅花,温柔似水的眸子里突然忆起诸多往事,侧身吩咐了内监几句又接着说道:“那时被你祖父关了禁闭,你母亲便在亭子里抚琴,我便在梅林间舞剑。”

“母亲知道我现在和爹爹来到这儿,心里肯定十分欣慰。以后我陪着爹爹,爹爹就不是一个人了,卿卿也不是一个人了。”

想当初云卿从林溪南那里得知真相时,她是怀着替她母亲讨回公道的目的想要到北国的,如今她开始同情面前这个与所爱分隔两地的男人了。月色好似比往日的皎洁,似乎也在庆祝这难得的重逢。

云卿依靠自己惯了,一直以来虽在温府感受到家的温暖,但大多时候还是她一个人,到北国的这些时日,拓跋野每天都在陪着她。一起吃饭,散步,放纸鸢,下下棋。

年少缺失的父母之爱正一点点,一点点地宛如弦月走向圆满一样被填补。

正说话间,内监已经拿了铲子过来,云卿不解。拓跋野挥手指着院中最大的一棵梅树,笑着看向云卿,“当年你娘亲在那儿存了一坛子桃花酿,想着等你嫁得如意郎君便取出来,不过此时正得宜。”

云卿笑得灿烂,挽着拓跋野的手臂,紧紧靠在他的肩膀道:“还是爹爹好。”

此时院中无花,缺月挂在林梢,稀稀疏疏的影子落在鹅卵石上,抬头便是慢悠悠浮过的云彩。

拓跋野安抚地拍了拍云卿的手臂,“爹爹都知道,我的卿卿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也受了很多委屈。但你放心,爹爹早已准备好一切,今后绝不让我的掌上明珠受人掣肘。”

桃花的香味在嘴角弥漫开来,原本觉得自己可以消化的心结和耿耿于怀,此时听到拓跋野如此温和关切的话语,云卿的眼眶开始湿润。

她真的是一个太容易感动的人,原本没什么的,就只是觉得想一个人喝点闷酒,却被这样温柔的关心打得猝不及防,原来她也可以得到父亲的爱,原来被父亲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月亮渐渐西沉,云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倚靠在拓跋野的膝上睡着了。

“陛下,要让公主的侍女过来吗?”内监小声地询问,怕大一点点声响就惊扰这样一幕父女情深的画面一般。

拓跋野罢了罢手, “去拿朕的狐裘来,等公主熟睡了朕亲自抱她回去就寝。”

内监闻声轻手轻脚地去办了。

云卿一夜好眠,若不是门外传来阵阵笑声惊扰了她的好梦,她还可以继续睡,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无不可。

“阿玉,阿玉。”

阿玉,珠圆玉润的一个宫女,笑起来两酒窝挂在两颊,云卿干脆给她改了一个顺口一些的名字。好在她也属实心细,云卿便留她贴身伺候。

听到云卿的声音,阿玉急匆匆地带了侍女进来,“公主,太子殿下和容王爷来了,说是要带您出宫去。”说话间,侍女们已经拉开帘子,暖暖的的阳光便透了进来。

“嗯,这大清早地,让他们吃完午饭再过来。这会儿我还不想起床,再躺会儿嘛。”这么暖的被窝,云卿被收服得明明白白,翻身朝向里懒散地说道:“还有,让他们去别处聊天,吵死了。”

阿玉几人面面相觑,顿时心生一计,蹑手蹑脚地凑到榻前低声说:“您还没见过容王爷吧,那可是咱们北国一等一的人物,仪表堂堂不说,文治武功那也是世间少有的,多少人想见都见不着呢!”

叮——

“帅哥,在哪儿?还等什么?速速为本宫更衣。”云卿惊坐起,顿时神采飞扬。阿玉嗤笑,她可听说美人都爱美人的,想不到果然如此,这下侍女们十分有眼色地过来为云卿梳洗更衣。

云卿端看着镜中仔细梳发簪钗环的阿玉,眉开眼笑地“阿玉,快展开讲讲这容王爷,从前也不见你们多提提,难不成比太子哥哥还要俊些?那日宴会怎的也不见有这般人物?可有王妃了不曾?不会是个老大叔吧?”

“噗——”这次不仅是阿玉,就连其他侍女也不禁笑出声来,阿玉一个眼色才纷纷收敛了忙着手中的事,“容王爷,如今二十有六,未曾娶妻。鲜少走动,只近两三年才上朝堂。”

话音落,阿玉侧身让着捧着宫衣的侍女上前,让云卿挑选今日的着装主色。云卿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随意问道:“他今日穿的什么颜色?”

“玉白。王爷最爱素色,正巧不巧昨儿尚衣监也送来了玉色的宫衣。”阿玉像是看透云卿所想般回着话。

“湖蓝配霜色的那一身吧。”云卿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发髻,感觉还不错地把玩着手里的海棠步摇,含笑朝阿玉说道:“哪有八卦说一半的,继续说呀,你方才不是说他文武兼备嘛,怎的才上朝呢?”

“回公主,这得从很多年前说起了。那时十多年前的一次狩猎大会,才十岁的太子殿下遇到了外出觅食的白额,那会儿还是世子的王爷急中生智一箭射中了颈部,这才救下太子殿下。只是那白额体型庞大,被射中了还以极迅捷地跃到王爷身边报仇,正在它将王爷踩在脚下准备咬下去时,王爷将匕首又一次插进了箭矢射中的地方,结果一人一兽都坠落悬崖,侍卫找了一天一夜才寻到人。不过从那会儿开始,便再也无人见过这位小王爷。”阿玉的脸上满是感慨。

云卿不禁笑出声,“说得这样好,倒像是你身临其境,如在现场似的。你若是去那酒馆里说书,街上大半的人都得卸担停足来瞧一瞧呢。”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这番打趣,阿玉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后搀着云卿道:“婢子只是听从前在宫里的姐姐们说的,殿下只管拿婢子取笑罢。不过,听说王爷一直深居王府,近几年,身体好转才出府的。”

“甭管真假,本宫肚子是真的饿了,和他们一起早膳也没什么不好。”云卿满眼的笑意。

这一身蓝白宫装,袖口衣襟都绣了凤凰,慵懒又优雅,清冷而美艳,阿玉看着自家主子,咽了咽口水,心里暗自想着:什么是‘秀色可餐’,大概就是看了美人就会饱吧。

“长公主到。”

宫人传了话,厅中说得正开心的两人这才暂停了话题,齐齐朝殿门口看了过来。

“兄长不在府里陪嫂嫂用膳,大清早跑我这里扰人清梦呢?”云卿佯装没看到和拓跋云深谈笑风生的人似的,懒洋洋地掩袖打了哈欠径直坐到云深左侧,嗔怪之意十足。

拓跋云深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道:“还说呢,本想和朝臣议事结束后跟阿澈去向父皇请安,谁知内监却说父皇昨儿和你喝酒,这会儿还睡着呢!过来一瞧你,不亏是父女俩,就喝酒睡觉这一点简直一模一样。”

云卿被他成功拿捏,莞尔一笑起来,傲娇地说:“父皇说我酒量没他好,那可不得较量较量。”

“哈哈哈,不愧是你呀。”云深所谓的‘兴师问罪’最后还是变成了满眼的宠溺,适才想起坐在旁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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