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玉兔为引月皎明

尔朱嫣瞥了一眼元宝炬,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缓缓地挥动着扇子,望着躺在屋檐上躺着随意的元宝炬,有些不齿的说道:“你还用得着我跟踪,是你自己一晚上偷偷摸摸的,我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发现,看来你今天着实不快”

“你究竟何时来的”元宝炬撇了眼尔朱嫣,竟然从未发现尔朱嫣偷偷跟着自己那么久。他素来谨慎,做事从不会留下把柄任人宰割,可是这一次竟然被尔朱嫣一路尾随而不自知。对于尔朱嫣的功力,他之前可是试探过的,不可能瞬间提升的如此之快。

可能是从小漂泊不安的生长环境,带给元宝炬极强的戒备感。看到尔朱嫣的那一刻,令他瞬间炸毛,这种感觉像极了两只猫打架之前的架势。尔朱嫣心中也着实一惊,杀红了眼的元宝炬与其他时刻的元宝炬全然不同,竟有一中她害怕的感觉。

很快的,元宝炬便转换语气看向她说道:“你不是带酒了,拿过来啊!”说完,他懒懒散散的躺在屋檐上,一只手拱着支撑着后背所有的重量。

“给你”尔朱嫣解下腰间的酒袋递给他。递完酒后,尔朱嫣依旧站在原地站的笔直。

元宝炬拍了拍屋檐上的瓦片说道:“坐过来陪我说会话”尔朱嫣见状,并没有直接坐过去,在屋檐上站了许久,然后看向他说道:“你适才为何盗窃,你可知想你刚才这般行为,为侠义之人所不耻”

元宝炬看了眼她,趁他不备一把拉她快速的坐在屋檐上。“唉!你干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元宝炬瞥了眼她,便不再多说什么。他静静的望着月亮,尔朱嫣看了眼他,见他不做声,然后便伸出胳膊撞了撞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是不耻吗?”元宝炬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人,然后将比糖人递给尔朱嫣说道“拿着”

“我不食嗟来之物”说罢,尔朱嫣撇了眼他。元宝炬见尔朱嫣这般,竟然一时无言以对,他语塞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措辞,只见他一脸气愤的说着:“我给钱了,再说了,我不可能大半夜为了一个糖人就跑过去专门行鸡鸣狗盗之事”

见元宝炬说的这般慷慨激昂,尔朱嫣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兔子糖人,瞬间无语起来:“你还说你不是去,那我手中现在拿着的是什么”

“那是我自己做的”元宝炬撇了眼她,然后缓缓说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她生前最爱吃那户人家的糖人”

尔朱嫣听完后,静静的望着元宝炬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应当说些什么。以前耶耶那总是对她十分严格,这也不许她做,那也不许她做,什么大家闺秀应该会的琴、棋、书、画、舞、乐、茶这些她通通都没学会,偏偏爱上舞刀弄枪的。这一点倒是与她的父亲尔朱荣极为相似,尔朱荣在世时就常说,嫣儿若是男子,他必定倾尽毕生所能,倾囊相授。将来必定可以护卫一方,可惜最终成了女娇娘迟早是要嫁人的。

尔朱嫣想到这里,心中不免难受起来,以前尔朱荣在世时,她总是闯祸,不论每次她惹下什么祸事,尔朱荣都能替她抗下来,然而现在,再也没有一个粗壮臂膀为她遮风挡雨。想到这里,尔朱嫣的鼻头竟然有些许的酸楚,她知道不能在这边下去,不然她肯定会哭出来的,到时候被人看了去,将多么没有面子。

想到这里,她快速的抢过元宝炬手中的酒馕,咕噜噜的一饮而尽。“哎!你好歹给我也留一点啊”元宝炬看了看,快速的从她手上抢来酒馕,只见里面全部空空一滴酒也没有了。

见酒一下子被尔朱嫣喝完了,元宝炬没有心情的耷拉着,只见的尔朱嫣不停移晃着位置,与元宝炬背靠背的坐着,显然此刻她已经有些许的醉意,见元宝炬不说话,她便晃动着脑袋说道:“你为何不开心啊,是因为你母亲吗?”说完,还不等元宝炬说话,尔朱嫣便絮絮叨叨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开心,我原本有一个十分疼爱我的父亲,可是我的母亲对我十分的严苛,在他们眼中,我就是那种脱离世俗伦理的不孝子,可是我的父亲他真的很疼爱我,以前,阿兆也十分宠爱我,什么都听我的,可是现在,我父亲去世了,阿兆也变了,我母亲更是在我父亲犯了件大错之后,便一心向佛,再也不理世事。以前我犯错的时候,母亲总是厉色的想要处罚我,可是现在,她连同我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说着,尔朱嫣像一个蚯蚓一样爬过来爬过去的。她的额头在元宝炬背上蹭啊蹭的,元宝炬也没有多说什么。

“啊唔”尔朱嫣闭上眼睛,然后将元宝炬做的小兔子塞到嘴里咀嚼着,时不时的还发出声音。

元宝炬缓缓的抚摸着尔朱嫣的鬓角,心中不自觉的便以露出杀意,他缓缓拿走被尔朱嫣咀嚼过的兔子糖,然后诡谲一笑。

“为什么明明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却恨你不起。我知道我哥哥是你父亲一族所害,可你必须活着,我一定会亲自让你尝到那种亲人一个个在眼前倒下去的感觉,让你也感受一番我当时的无奈,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没有人会帮助你”

不知不觉间,尔朱嫣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眼中满是自己的元宝炬,她的眼眸中,不自觉的勾勒出一个人的身影,他坚挺的鼻翼,黝黑的眸子,明如皓月般的肤色。不知从何时,她脑海中便有这个人男人了。

“高大哥,你怎么这般看着我,是我的脸上有东西吗?”尔朱嫣害羞的摸了摸脸颊,然后冲着他说道:“你知道吗?我此去南境,听说了这么一个悲切的故事。你一定想不到,流水淡,碧天长。路茫茫。凭高目断。鸿雁来时,无限思量。”

说罢,尔朱嫣支起自己的身子,然后看向元宝炬说道:“人家都说,流水会慢慢变得稀疏,蓝天慢慢变得越来越长,人生的道路茫茫。凭借高处向远方望去,这看的久了,目光便会消失,大雁来的时候,总归勾起人无限的思念。高大哥,有一天嫣儿离开了,你会不会也想念嫣儿”

“早知道你喝醉了,是这个德行,刚才说什么也应该将你拦住的。倒可惜了你这互诉衷肠,人却不在,着实辜负了这番良辰好景”元宝炬一脸嫌弃的将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半盏茶的功夫,元嵩已经飞奔而来。

“公子”元嵩双手报十的说道

元宝炬看了眼他,淡淡的说道“今天可比预想的时间要早”

元嵩低着头,一板一眼的说着:“今日是王妃忌日,公子每年做完糖人便会来着佛光寺上赏上半盏茶的月光,这么多年了,无一例外”说道此处,元嵩不由的将目光凝聚在尔朱嫣身上,然后缓缓的说道:“公子,这诸葛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元宝炬撇了眼她说道:“是我大意了,只顾得上今日是母妃忌日,完全忘了警戒,竟然被他给跟踪了”

元宝炬说到这里,其余多余的话语,他也不想多说,便对着元嵩说道:“你找一处客栈,先带她下去休息吧!我带着他,着实不大方便。明日,约见尔朱世隆的事情准备好了吗?”

元嵩背着尔朱嫣,一路缓缓的跟在元宝炬身后,这一路上,元宝炬的愁容不由的增加。现在这种形式,尔朱世隆想要反叛尔朱兆的决心已经昭然若揭,此番他已经明目张胆的想要靠着立帝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距离他反叛尔朱兆的时间,看来越发的屈指可数。

“启禀公子,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会在府中约见尔朱世隆。一切都已就绪,只是一点,这诸葛公子,公子打算如何处理”元嵩背着尔朱嫣。此刻尔朱嫣已经睡得甘甜,丝毫听不见他们究竟讲了什么,加上适才他在尔朱嫣的酒水里也加了些许不为人知东西,足以令她昏迷但第二日中午,若无他的解药,那么尔朱嫣着实难以醒来。

“你放心,她只是中了我下的蛊,并不大碍。这尔朱嫣我们迟早用的上。尔朱世隆这般的酒囊饭袋,本王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这尔朱嫣,一直以来深的尔朱兆疼爱,有她这个妹妹在手,我就不想行尔朱兆敢胡来。”说罢。元宝炬撇了眼尔朱嫣,伸手摸了摸尔朱嫣的发丝心中顿时又生一计。“我听说尔朱兆准备娶妻室了,可有打探到此人是谁”

元嵩缓缓的跟着元宝炬走着,见元宝炬忽然这般提问。说实话,这个人是谁,他也不知道,大概听说是身旁的一个丫鬟。这年头,丫鬟作为侧室,最多封个姨娘,这尔朱兆倒好。直接让一个丫鬟做了正室,想来这个丫鬟对于尔朱兆而言绝非寻常之人。

元嵩缓缓说道:“属下不知,不过但是听说,这诸葛公子与那丫头但是熟识”

元宝炬挥了挥扇子,一副云淡风轻的说道:“看来这位无敌大将军也并非没有软肋之人,果然,难怪古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罢,元宝炬挥了挥扇子说道:“届时你差遣府中管家送一份薄礼过去”

眼见着,已经走到自家宅前,元宝炬撇了眼元嵩,然后说道:“你且带这丫头下去,没有我的命令,暂时不用管她,我们此行还不到暴露身份的时候,切记,等我们与尔朱世隆见面完毕后,在让这丫头醒来”

“诺”元嵩领命般的回答道。

中午,尔朱世隆如约而至,元宝炬为装作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特意让侍从在房间里放上了几个特别大的火炉,衣着着特别厚的棉衣。别说是元宝炬本人觉得房间内温度急剧上升,就算是侍从也忍受不了。

尔朱世隆一进大厅,只觉得里面格外的温暖,比起外面寒风凌厉,不知好了多少。可是这样的气温差异,着实会引起一种后果,炭中毒。加上房屋内密不透风,空气也难以流通,尽管如此,元宝炬还是裹了好几层衣服。

“王爷还是觉得冷吗?”尔朱世隆撇了撇元宝炬,很是活络的跑到元宝炬身边,替他将放在膝盖上的毯子扶了扶。

“元某自幼体弱多病,让郡公见笑了”元宝炬说完,还故意用手放在嘴边假意咳嗽几声。“咳咳”元宝炬咳完几声后,便对着尔朱世隆说道“郡公上次所言,甚是有理,只是元某这身子,如何能担负的起如此大任。”

尔朱世隆站在原地,将元宝炬浑身上下打量一番,他虽面色苍白,但看这架势也不像是行将就木之人,为了防止他作假,尔朱世隆还假意试探了他一番。

侍从缓缓地端过一碗汤药走了过来“王爷,喝药了”尔朱世隆见状,仍旧不放心的伸了伸手,侍从见状停在原地。元宝炬看了眼尔朱世隆,元嵩也站在一旁警惕的望着他,只要尔朱世隆有稍微的不对劲,元嵩也能立刻采取措施。

尔朱世隆见状,对着侍从说道:“我来吧!”侍从低着头将汤药递给尔朱世隆,然后缓缓退下...

元宝炬见状,立刻明白这是尔朱世隆故意想要试探于他,虽说此办法有些呆板,但也着实可靠。不然尔朱世隆心中总有疑问,如此一来,便也可以打消心中的疑惑了。

“这,万万不可麻烦乐平郡公郡公啊,元嵩,你快”元宝炬假装无力的指了指元嵩,元嵩立马明白的走向元宝炬。

尔朱世隆见状,挥了挥手,便说道:“按理说,你是王爷,我是郡公,没有什么不合理的”说罢,元嵩立马端过一个板凳让尔朱世隆坐下。

尔朱世隆缓缓地将汤药递给元宝炬,元宝炬见状,便连忙的伸手去接。尔朱世隆撇了撇元宝炬的房间,便很快将目光放在元宝炬的身上。“早就听闻王爷你一心问道,这府中女眷更是稀少”说罢,尔朱世隆说着,便看了看元宝炬继续说道:“我府中倒是有几个机敏的丫头,届时送几个过来,届时,王爷也能解解闷”

元宝炬听到这里,连声叹气的说道:“元某这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又怎能辜负红颜独守空闺,倒真是罪过了”说了两句,元宝炬便再次假装咳嗽起来,而且比之前更为严重,接连的咳嗽声已经惹得尔朱世隆不快。只见这时,元宝炬拿着已经准备好的帕子故意咳出血来。

“公子你”元嵩见状快步走到元宝炬身边说道:“公子你又咳血了”说罢,他连忙对着屋外喊道:“快把姜大夫请来”

“诺”

几分钟后,大夫被侍从请入元宝炬的房间内,看到元宝炬这种情况,大夫连连摇头的说道:“王爷,你这病情,又比上次严重了,老朽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千万不要郁结于心,你还是不听”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走到桌子旁边说道“我这次再给你开几副补养气色的药,你若在是这般,恐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医者满是愁怨的写着方子,尔朱世隆见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静静地坐在一旁。元嵩见状,故意的走向大夫,小声的问道:“姜大夫,我家公子他这身体”

“大概也就是明年春季的事了”说着姜大夫摇了摇头

“姜大夫,元嵩求你想想办法啊!”说着元嵩咣当一下,直直的跪在地上。

姜大夫摇了摇头,一脸为难的说道:“如果他还是这般,别说明年春季了,就是这个冬天也很难熬得过去”

说完,大夫将东西收到药盒里,然后一路摇头的出去。“元嵩,不要为难姜大夫了,这也是我的天数啊”

“公子”元嵩一脸不情愿的看了看元宝炬。

“按照大夫的方子去抓药吧!”元宝炬挥了挥手,元嵩一脸遗憾的下去。见元嵩离开后,整个房间就只剩下尔朱世隆和元宝炬两个人。见元宝炬这般,尔朱世隆也着实不好意思在让元宝炬为帝。故而他此刻也想着措辞快点离开这里,元宝炬明白,到此刻为之,他想让尔朱世隆看见的已经让他看见了,至于其他,着实没有必要了。

“让乐平郡公见笑了,我这里实在是不好招呼郡公的”说罢,他喊了声元嵩:“元嵩”元嵩听见元宝炬叫他,便迅速的走了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元宝炬无力的说道“先帝赠送的洛阳白玉瓶可还在”

“回公子,在的”

元宝炬听完这句话,便挥了挥手,片刻后,元嵩拿过来一个锦盒,盒子里装着刚才他们所说的一个纯白色可以透着像玉的瓶子。元宝炬指了指说道:“承蒙乐平郡公厚爱,元某福薄命轻,着实无缘那至高之位,感念乐平郡公厚爱,区区薄礼,还望郡公笑纳”

“这”尔朱世隆看了眼元宝炬,其实在他心里早就等着元宝炬说出这句话,只是又不好意思提出,今天这般前来,无非是不太放心。既害怕元宝炬推辞,又害怕被尔朱兆发现暴露。既然元宝炬自己也说出口了,那么此事只能作罢,但看见元嵩拿出来的那个瓶子时,他的眼睛便发了光一般走不动道了。

“这是”尔朱世隆假意的问了问他。

“元嵩,将这个送到乐平郡公手里,切记不可碎了”元宝炬缓缓地说道

“诺”元嵩点头回应

尔朱世隆见到此物,立马高兴不已的连忙接过,头看也没有看元宝炬的说道:“南阳王盛情,世隆就却之不恭了”说完这尔朱世隆满是贪财的望着白玉瓶,时不时的抚摸着瓶身,眼中更是能挤出星星来。

见尔朱世隆这般,元宝炬知道他的计谋已经成功,只是这南阳王府恐怕,不得安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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