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通天狸猫变化身,昌隆山庄染是非
且不言 当日雪里仙辞别雁无痕在城北向豫州而来。
且说 城南官道上,数十骑飞驰而来,听得为首一官差装扮之人在马上道:“今日天晚住宿豫州,明晚便可抵京了。” 话音既落,却见 路中一人,黑衣,罩面,阻住了去路。为首官差将马勒住,身后
数十骑齐到。为首差人大喝:“大胆,可知我等是何许人,竟敢拦阻去路?快闪一旁。”
黑衣人道:“官爷,死期到了。”
闻此言,数十官差刀剑出鞘,方欲上前,却各自手软筋酥,纷纷落马。那数十匹马受惊扬长而去。
那拦路之人虽罩着面,仍看得出他在笑着。
为首官差气力不继,情知不妙,忙改口道:“只要好汉放我等一条生路,日后高官厚禄享之不尽。”
这黑衣人不言语,将手一挥,林中跃出数个同样装扮之人,不由分说,上前乱刀砍下。将伏与地上的数十官差尽行杀死。
那为首官差见状,嘶哑着嗓音道:“大胆逆贼,可知你等犯下了灭九族的大罪,我等是当朝四公主……。”混乱之中无人留意他讲话,一把雪亮的刀,猛然间刺入了他的心腑,了结了他性命。一刺客翻寻为首官差尸身,自其怀中摸出一锦盒递上。为首刺客将锦盒打开,其内有一物放光。见那刺客甚是称愿,将锦盒收起,率众进入了丛林不见了踪影。
这是震动朝野的血案。
日已西坠,雪里仙进入了距京城二百里的豫州城。街上各色人等往来不断,摊贩吆喝之声此起彼伏,乘马,坐轿的络绎不绝,确是一片繁荣景象,虽说朝廷十数年来各地藩王间征伐不断,但此战事并非是外族入侵,便很少伤及无辜百姓,眼下看来,平常百姓生活还算祥和。
在这许多人中,欲找一个特征不全之人或是一本经书,可比海底捞针。既茫无头绪,雪里仙便盘算着得找两个人探听一些讯息。一人是叶清风,便是菩提子所说的清风散人。一人名为染一指,此人居无定所,浪迹天涯,却对失窃之事很在行。雪里仙出关两个月,便闻听豫州城近些时日富贵之家多有遭窃,便料想染一指许在豫州了。
雪里仙行走在街市,向叶清风的宅院清风轩而来。至一名为“兴云珠宝行”的店面前,只见围着不少人向内观瞧。雪里仙便也顺势看去,只见一人身材矮小,身着黄米色盘领襕衫,圆脑壳,见此人脸面有三十岁光景,两撇细胡须,最醒目的便是他的眼出奇的圆,竟与那猫的双眼形似,怎会有人的眼生得这样圆!雪里仙见了此人。不觉暗喜。原来此人非是旁人,正是染一指。来豫州如此这般容易便见到染一指,确是令雪里仙料想不到。只见染一指正与一身着紫锦袍,五十上下的老者打斗。这老者身形魁梧,花白须鬓,掌风犀利。染一指虽说身小体灵,苦于场地窄小,无从施展。一个筋斗不灵,被紫金袍老者抓在后襟,掷出街来。
雪里仙探手以莲花蕾托在染一指身后,不致其跌倒,笑问:“一指兄这是怎的了?”
染一指直起身子,抖了抖胡须,叹道:“阴沟里翻了船,没看出来?”
雪里仙笑道:“有些产业就是了,这又何苦来?”
染一指听此语,皱了皱眉,白了雪里仙一眼。
那身着紫金袍的老者紧随出来,探手叼住了染一指脉门。珠宝行内为首走出一人,身长八尺,猿背狼腰,身着缀花浅青圆领袍,脸面泛红,尖下颏,丹凤眼,高鼻扁嘴,头顶金冠,看其年纪三十不满。其人手中拿着一折扇,扇面上一条喷云吐雾青龙。其人身后又有一人,其人瘦小枯干,尖嘴猴腮,奇的是是毛发、眉毛俱是白。手内同拿一把折扇,只是扇面要小,观其五官相貌,不是中原之士,却似西域之人。
只见金冠公子以扇指点染一指道:“你不看这是何去处,竟敢撒野?”
“那又怎样?”染一指倒底气十足。
金冠公子道:“剖你腹。”
那老者闻听此言,一手抓在染一指手腕,一手接过伙计递来的短刀。
雪里仙见此阵势便知孰是孰非,忙道:“且慢,他的命我买下。”
那老者回头看那金冠公子,金冠公子看了雪里仙一眼,点了点头。
那老者抓着染一指道:“他鼠命一文不值,他腹内七颗珠子值钱千贯。”
雪里仙笑着自怀内取出钱袋,递与老者。
老者接过,看时内有数十金币,又将钱袋递与一店里伙计,那伙计将金币与金冠公子看过,金冠公子点了点头,也未言语。那老者撒手放人。染一指活动了筋骨,向着雪里仙道:“我说一同入内便于得手,你只是不应,如今可好,我于人前显眼,遂了你的意了?”
一语既出,人群哗然。
雪里仙羞得无地自容,满面愧色,拱手向那金冠公子道:“告辞。”分开人群便走,染一指却在后赖着脸皮“师弟”叫个不止。有人便向雪里仙、染一指丢果皮菜叶之类。若说起雪里仙是与那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潘安同时代之人,但潘安的车子里人们丢的是鲜花和果子,而人们丢向雪里仙的却是菜叶,且是烂的。
雪里仙在前急行,染一指紧随几步,又喊:“师……,”雪里仙回身将其扯住,莲花蕾抵住其道:“当心我捣碎你牙。”随手将头顶取下菜叶塞在其嘴里。雪里仙丢下染一指转身又走。染一指在后紧啐了几口,便嘻嘻地赶上来道:“贤弟少罪,贤弟少罪。若我说你来豫州绝不是预知我有难,专程来帮衬我。你看这样可好,不论你是来寻人,或者来寻物,为兄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一语点醒了雪里仙,心道:“正合我意。”止步转身,冷冷道:“那好。”
染一指嘻嘻道:“今晚为兄摆宴为贤弟接风洗尘,如何?”
雪里仙似笑不笑道:“那好。”
天色已晚,已是掌灯时分,雪里仙、染一指二人来至豫州客栈酒楼。染一指教店伙计摆了满桌面菜肴,又亲自斟满酒,捧起酒杯向雪里仙嘻嘻道:“敬贤弟一杯,以谢贤弟贵手相助,日后如有用到哥哥之处,只管开口。”说罢,先饮了一杯。
雪里仙笑着,举杯酒一饮而尽,道:“此话当真?”
染一指眼睁圆,道:“那是自然,一袋金币又不假。”雪里仙心领神会:五十枚金币付诸流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雪里仙见染一指已有了七八分醉意,便问道:“一指兄闯荡江湖多年,可曾与一个细高身量,手中一柄黑色软剑,身怀御风身法之人打过交道?”
染一指朦胧着双眼听着,自言自语道:“软剑,御风身法,我只知道当年魔教护法阴风遥的轻功绝技是御风身法。你所说之人会不会是阴风遥?”
雪里仙正色道:“不是。”
染一指用一根指头指点着,道:”那定是阴风遥的徒弟,只有他的徒儿才有可能会他的绝技。”染一指眨眨眼,又思量了一番,道:“也可能是阴风遥的师傅,他也懂御风身法。”
雪里仙似无奈的点着头。那贼是阴风遥徒弟或有可能,是阴风遥师傅是绝无可能的。因据雪里仙所知阴风遥师傅早已离世许多年了。便又问染一指:“阴风遥师徒以外,懂御风身法的会不会有其他人?”
染一指含糊道:“不知。”
雪里仙追问道:“真的不知?”
染一指醉眼迷离,坦诚的样子,道:“真的不知。你我兄弟一场,有什么不可说的?”
雪里仙笑着点头道:“说的是。只是可惜了一件。此人身负重伤,必死无疑,可惜的是他在皇宫内院盗走的那条赤金龙再无从追寻了。”
染一指闻听,来了兴致,圆眼泛光,问道:“多大的金龙?”
雪里仙拿起玉石莲花蕾,道:“有这个一般大。”
染一指闻听似泄了气,摆手道:“算不得贵重,说不准还不如你的这个棒槌值钱呢。”
雪里仙却道:“金龙虽算不得贵重,可龙嘴里含着颗珠子了不得。这珠子可保逝人之身保存千年不腐,实是旷世之珍,价值连城。”
染一指闻听身形颤动,酒醒了三分,道:“果真有此物?”
雪里仙若有所失道:“若没有,我也不如此费尽心机了。”
染一指在灯下盯着桌上酒菜,目光僵直,又是摇头晃脑,双眼眯成一缝,似有所思。
雪里仙摆弄着莲花蕾,笑视着染一指,忽的以莲花蕾敲打其肩头。染一指回过神来。雪里仙问道:“那兴云珠宝行什么来头?”
染一指心不在焉道:“那珠宝行一年前开的买卖,掌柜的是那年青人杨螣化。那老者名为鲜于雄,是杨螣化的二掌柜。那白毛是杨螣化的小厮,有个浑号叫白毛狐狸。若问这些人什么来头,不大清楚。看上去都不是好鸟。”
雪里仙笑道:“你对这店铺上眼有时日了吧?”
染一指忽地伏下身去,趴在桌上叫痛。
雪里仙记起他是腹内有物的人,便幸灾乐祸笑道:“快快离我远些。”
染一指朝掌柜嚷道:“酒钱上帐。”急起身捧腹又向雪里仙苦着脸道:“贤弟,哥哥失陪了。”
雪里仙笑着向他挥手,道:“离远些,离远些!”
店小二来收碗盘,雪里仙问道:“你可认得此人?”
小二道:“认得。染大爷住小店可有时日了。”
雪里仙道:“那好,带我去歇息。”
小二忙答应着,带雪里仙来客房。这豫州客栈临街是酒楼,向内走过一园林便是数十间建有回廊的客房,回廊下一排红灯笼高挂。雪里仙便住在染一指西隔壁。
染一指去了足有一个时辰,回到客房来,走起路来已是动摇西晃,也不知那七颗珍珠弄出来没有。这染一指吩咐小二去弄些牛肉来。不一刻,小二端来牛肉送进了染一指客房。染一指一顿大嚼,熄灯就寝。
时近三更,染一指忽地起身,双眼贼光四射,滴溜溜乱转。只见其敏捷的穿好夜行衣,黑纱罩面,周身上下收拾停当,门上闩,双手悄无声息,推开窗向外窥视,见四下无人,身子轻提,跃出窗外。反手将窗关合。走出回廊,纵身形跃上屋脊,又跃出墙外。
雪里仙明知染一指在夜里会去干什么勾当。雪里仙闯荡江湖为人追寻失物,由此雪里仙所遇最多的人一种是失主,而另一种便似染一指这样的盗贼了。
且说染一指走街窜巷,脚下生风,其行如飞。不一刻,竟来至白日兴云珠宝行东墙之下,只见其稍一纵身,声息俱无跃上三丈高围墙,蹲在墙头向内观瞧。这珠宝行前房经营着金银器皿,珠宝玉器,后面数十间房住宿。庭院中种植了些花草树木,染一指溜下墙头,花遮柳隐向后房而来,窜到窗下舔破窗纸向内窥视。屋里屋外并无光亮,不知他能否看得清。染一指溜过几间房,停下来,轻手轻脚推开一间房门,自门缝挤了进去。
有人竞对此看得一清二楚。你道是谁?正是雪里仙。染一指不曾想被雪里仙算计,着了套路-----哪有皇宫内院失了金龙,旷世奇珍!此时的雪里仙坐在稍远的屋脊上,借微弱的星光注视着染一指的一举一动。只见染一指进了室内,雪里仙自思:莫非染一指确是见过劫掠白马寺经书之人,且就在此间?雪里仙轻声轻息来至屋顶后坡,欲入庭园一观究竟,只在此时听得园内脚步声响,只见白日那老者鲜于雄一手提刀,一手提着灯笼,径直走来,一脚踏开染一指所在房间房门,跃了进去。随之“啪”一声响亮,染一指自窗棂撞出。鲜于雄提刀追出,大喝道:“大胆毛贼,竟敢来此间行窃。”
染一指立在花草树丛间,只是不逃,却挑逗道:“那又如何?即便你人多,又能奈我何?”如此一吵,早已惊动了院落。杨螣化披衣而出,又来了十余大汉,挑着灯笼提着刀将染一指围在庭院中。
染一指仍赖着不走,只管嘻嘻的笑。
鲜于雄喝道:“好个狂贼!”跃上前来,抡起二尺五寸窄叶金刚刀立劈染一指。染一指只是绕着碗口粗细的树干打转。鲜于雄挥刀将树斩断。染一指向后倒窜,仍嘻嘻道:“儿等不妨齐来。”
众人一哄而上。只见染一指在众人中跃来跳去。众人频频挥刀,只是捞他不着。白毛狐狸立在杨螣化身后,尖细的嗓音道:“莫非此人便是中原的神偷通天狸猫?“杨螣化见染一指竟赖着不走,实是气不过,自身后拽出尺余长铁锏,喝道:”好个泼贼,休要猖狂!“将铁锏风驰电掣般打将来。染一指倚仗身灵体便正在作戏,不曾提防局外人动手,及听得杨螣化断喝时,飞锏到了。染一指惊惧------飞锏竟躲不过!却好在一大汉的刀砍来,飞锏当即将刀打断,仍是砸在染一指胸口,将其打翻在地。鲜于雄随即赶上来以刀挟持住染一指,左手便来掀其面纱。说时迟,那时快,染一指忽地探出手爪在鲜于雄面上抓了一下,当即脸面上五道血印,鲜血淋漓。鲜于雄惨叫一声向后便退。染一指身形一晃,去得无踪无迹。十数人竟未看出染一指是从何方走掉的,惊得面面相觑。
白毛狐狸上前道:“此人定是通天狸猫,所用武功是为通天爪,彻地潜踪术。”
杨螣化吩咐:“速为二掌柜包扎伤口。”众人急将鲜于雄扶入房间去了。
杨螣化怒气不息,道:“莫非是盗珠宝窜错了地方。日后这厮若是落在我手里,定要他尝些苦头不行。”说着,众人也只得散去。
雪里仙似大梦初觉,不曾想神乎其神的江湖第一飞贼就在眼前。先前只知染一指能偷惯盗,却不知他便是最能偷惯盗的通天狸猫。据说此人夜光眼,难怪双眼不同常人。雪里仙有些沮丧,若不是染一指 今晚有意卖弄,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到何时。雪里仙又思量着染一指今夜为何猴急来此,且不去前面内有珠宝金银器皿的房间。
染一指,便是通天狸猫,手捧着胸口低头耷脑的回来,又不住地拍自己头道:“真是,险些栽在阴沟里。”来至回廊下,忽有感于心,遂敛声屏气来至雪里仙窗前,舔破窗纸向内窥视,室内燃着红烛,雪里仙面朝内而卧。染一指方欲回身却听得雪里仙梦语,道:“好你个狸猫!”染一指惊得怔在原处睁圆了双眼,又来窥视雪里仙时,见其已翻过身来稳稳地睡着。染一指只觉着蹊跷,抓了抓头,回房中来。
次日清早,雪里仙、染一指二人用餐。雪里仙忽道:“昨夜里很是稀奇。”话似了未了。
染一指满腹狐疑,急切道:“不妨说来听听。”
雪里仙道:“昨夜得一怪梦,一个白须老人讲,他是通天狸猫,自称已有百岁高龄了。”
染一指不由苦笑,道:“胡扯!”
雪里仙一本正经的模样,道:“你不信也就罢了,可他还说一指兄是他的徒孙。”
染一指有些急,道:“信口胡说。”
雪里仙正色道:“说的便是,我还跟那老人争执来着,我道:“即便你是通天狸猫,你又有何了不得!若说你是猫,便是畜生,若说是人直白了就是个贼,一指兄怎会与你有牵扯?”说着话,莲花蕾却指向染一指。
染一指满腹苦水,忙道:“那是,那是。”又将雪里仙莲花蕾拨开,指向别处。
雪里仙却把话转回来道:“可我转念一想,当今武林通天狸猫据着盗界的头把交椅。你一指兄作他徒孙也不曾埋没你不是?
染一指心道:“晦气,降了辈分,作孙子了。”便没好气色道:“你想作孙子,随你好了。”
雪里仙道:“不成,通天狸猫甚是令我厌恶。虽说此人在江湖中名声大,但终归干得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弄不好挨打现眼。不要说作他的孙子,便是作他的太祖,我也不稀罕。”
染一指被激得抓耳挠腮,又不好动气的,只好忍气理论:“如此污蔑通天狸猫算不得公平。你昨日来到豫州,不知那通天狸猫来豫州劫富济贫不过一载,这城内便各门户喂养狸猫,以示对其的尊敬,以致有人供奉其为活祖。据传,豫州城内十有八九的门户受过他的恩惠。”
雪里仙点头道:“这话也说得通,他偷盗的是余下的一二户人家。”
染一指一时应对不来,急得咽口水。
雪里仙吃着点心,品香茶,手里把玩着玉石莲花蕾道:“久在河边站,怎有不湿鞋的?若我说那通天狸猫虽济贫,但是盗人家不辨善恶,况所盗之财物又多半被其个人挥霍,应斩其一指,以示警醒。”
染一指闻听此言,仿似心上被刺了一针,吃到嘴里的点心卡在喉咙,只得伸脖噎了下去,忙又喝茶平了气息,心道:“我名为染一指,他却说应斩通天狸猫一指,这是巧了,或是他识破了我身份?”看雪里仙时,他只自顾自地吃点心喝茶。染一指晃动脑壳,心道:“罢了,罢了,发昏不当死。”便将话引开道:“一早我听人讲,昨日当朝四公主清河公主司马清絮六岁芳辰江南贺礼押运宫在城南被人刺杀了。”
雪里仙皱了皱眉,问道:“怎会有这等事?”
染一指道:“只在昨日午后城南,押运官数十人俱被杀死。贼人劫走了江南贡来京的鸽子大明月珠。据说此珠晚间光华数丈,人隐在光华内远处观之好似月宫坠地。又说有此珠在身夏日酷暑不侵,冬日冰雪不至,是为无价之珍。”又道:“现如今押运官被刺,明月珠去向不明,皇帝大为震怒,连夜派皇宫金刀侍卫马令威来豫州缉拿凶犯了。”
雪里仙闻听道:“这确是一桩大案。”又打趣道:“一指兄可要小心提防,不要惹祸上身。”
染一指本欲安心吃早点,闻雪里仙之语便又急道:“此事与我何干?”
雪里仙笑道:“无干系是最好,兄弟替你担惊嘛。”
染一指道:“犯不着。”
雪里仙自语道:“不知何人有这样的胆略身手?”
染一指安心地吃起来,道:“这倒不知,若是知道便去豫州府请赏了。据人讲,贼人用了迷药。”
雪里仙见染一指吃得有滋味,又道:“量你也不知,若知道的很多,难免会招来诸多麻烦,你便不可每日如此安闲了。”
染一指被挤兑了一早,闻听此语再也按捺不住,道:“那也知道比你要多。你在打探会御风身法之人,可有结果?”
雪里仙笑道:“阴风遥确是有个徒弟,人称’九头凤’。”
染一指又道:“那你可知九头凤如今身在何处?”
雪里仙玩弄着莲花蕾,笑道:“会知道的,只要他还在人世。”
染一指得意道:“我不但知道他在人世,还知道现如今他身在何处。”
雪里仙问道:“身在何处?”
染一指此时却支吾道:“近些日为兄囊中羞涩,那五十枚金币……?”
雪里仙笑道:“两清。”
染一指称心如意,道:“那好,细听着,九头凤如今在城北昌隆山庄。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是为朝廷委任,武功高深,其手下有两个得力爪牙,一是金鹰,另一人便是九头凤。卓应天有一子卓无伤,一女卓玥。有一同门师弟雁无痕。
雪里仙低吟道:“雁无痕?”沉思片刻,又道:“与我一齐去昌隆山庄,如何?”
染一指不屑道:“懒得走动,你若想去便自去。”
雪里仙轻笑着,即知九头凤在昌隆山庄,见见又何妨。雪里仙别了染一指,下酒楼当真向昌隆山庄而来。
昌隆山庄,处在豫州城北二十里,共计三百余户人家,地广民富。山庄庄主便也是豫州府下属官员。
这日,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其人五旬上下,身长七尺,豹眼凶光,三缕须髯。其人坐在前厅愁眉紧锁,似有所思。不知几何时,卓应天忽觉有股莫名的杀气由内室而来,不由大喝:“何人在此?”
一人拨帘自后而入,却是雁无痕。
卓应天似有慌乱,却又稳住心神,冷冷道:“曾言不屑与我共事,今日此来却是为何?”
雁无痕道:“当年雁某被仇家追杀,落难于此,多蒙师兄收留,活命之恩不可不报。待今日事过雁某定当远离,自此互不相欠。”
卓应天眯起双眼,道:”今日有何事,你又如何报我?“
雁无痕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杀死当朝清河公主芳辰贺礼押运官,劫了那价值连城的明月珠。巡查御史马令威查来,你将如何应付?”
卓应天闻听此言,脸色更变,膛目结舌,汗流遍体,沉吟半晌,欲待发作。
雁无痕又道:“你可以抵赖,但我认定是你所为,因我向来知道你杀人越货的手段。”
卓应天故作镇定,问道:“依你当如何?”
雁无痕道:“你可去豫州府报官,言我雁无痕刺死了清河公主贺礼押运官,劫了明月珠。明日,你带衙役去客栈拿我。我打到几个客差,远走天涯。日后府衙自然不会疑在你身上。自此日后,你我恩断义绝,不再相欠。”
卓应天似有所思,忽的眼露凶光,却又见他转过一副嘴脸来向雁无痕拱手道:“多谢师弟大德,常言道:大恩不言谢”!随手斟碗茶递在雁无痕近前道:“今日以茶代酒,祝师弟达成所愿。”
雁无痕接茶在手,却道:“今日我还师兄昔日之恩情,便不再相欠。奉劝师兄收敛些,不然,日后师兄再作恶被我撞见,你我便是仇人,小弟绝不留情面,还望师兄三思。”卓应天叹道:“不想你我兄弟竟有今日,依贤弟便是,只求贤弟助我避过今日灾祸。”
雁无痕见卓应天如此,又确是口渴,便将茶送至唇边喝下。茶尚未喝尽,卓应天挥动衣袖一枚金针刺入雁无痕哽嗓。雁无痕惨叫一声,向后便退,茶碗落地有声。雁无痕拔出金针,手指卓应天,口不能言。
卓应天冷笑道:“既你不与我同心,便不该来。塞北三怪杀你不得,你却自上门来,今日你死,免得日后之患。”
雁无痕如梦初醒-----塞北三怪竟是卓应天所支使杀人灭口。
忽听脚步响,卷帘来了一妖娆女子,问道:“爹,什么事?”
卓应天忙一手捧胸,一手指雁无痕道:“你师叔欲加害于我。”
这女子惊惧,大喊:“来人,拿刺客!”
雁无痕悔恨交加,怒气填胸,拔身逃命。
这女子拔出挂剑欲赶,卓应天急阻道:“玥儿,不可鲁莽,此人心狠手辣。”
且说雁无痕哽嗓疼痛难忍,且奔走且扯出无痕刀将闻讯赶来的庄丁砍翻在地。只听得无痕刀嘶嘶声响,昌隆山庄庄丁虽惯于刀枪,却无一人能近得他身,挥手之间立杀数人,百步之内数十人横尸于地。雁无痕仗刀奔出山庄,向林中而去。若说这山庄绝非等闲之地,谁人俱可来去随意。雁无痕正奔走间,一人飞身形截住了去路,金鹰,人称鬼影金鹰。金鹰手指雁无痕道:“好个忘恩负义之徒,庄主待你不薄,你反恩将仇报,真个禽兽不如。”
雁无痕闻听此言,怒火中烧,欲辩又不能言,便提刀来战。金鹰手提玄铁闪电抓迎住雁无痕战在一处。这闪电抓色如墨,形如雕爪,张合自如,张则抓,合则砸,以四尺铁索锁着,舞动如风,罩住了雁无痕。只听得刀抓相击之声不绝。二人交手,倘有庄丁前来助金鹰,只需一合立时毙命,又有数个庄丁中无痕刀而倒。雁无痕与金鹰相识多年,彼此深知对方功底。终归雁无痕略胜一筹,刀交左手,趁金鹰撤抓招术变而未变之际,右手变掌朝金鹰前心拍去。金鹰闪躲不及,只得以掌相迎,“啪”一声响亮,两掌相扣。雁无痕倒退三步,金鹰被震动腾空向后退去,人在半空撞在树枝,栽落在地,不得起身。
雁无痕怒目而视围上来的庄丁,庄丁一哄而退。雁无痕抽身欲走,却有卓应天的女儿卓玥仗剑飞身直刺雁无痕后心,口中叫道:“好个无情无义之人,竟害我爹!”雁无痕转身挥刀隔开利剑,卓玥身形转动,足不沾尘,一剑向雁无痕哽嗓划来。雁无痕脚下生根,身子后倾,闪过致命一剑。卓玥人及着地,剑锋又来。雁无痕手起一刀将剑震飞,无痕刀顺势架在卓玥脖颈。卓玥因听其父言“雁无痕行刺”,一时气恼,替父不平,来寻雁无痕,此时反受制于人。此时雁无痕额头青筋暴跳,怒目圆睁,切齿痛恨卓应天,但其女青春年少,正值妙龄,又不知详情,确是无辜,雁无痕心头怒火按了又按,猛的收回刀,转身而走。哪知卓玥小女子仍不识机,袖中掣出一短剑,大喝一声“贼人休走!”跃起身形再来刺杀。雁无痕本就咽喉中了金针,痛楚不绝,见卓玥一而再,再而三苦苦相逼,不由得怒火催动恶念,转身回手便是一刀朝卓玥面门而来。
卓玥武功修为本就浅薄,江湖一流刀客的杀招她如何应付得了。眼见无痕刀已至卓玥面门,说时迟,那时快,却有雪里仙跃身形而来,手中金刚玉石莲花蕾抵住无痕刀,将刀锋抵偏。雪里仙情急之下一手揽在卓玥腰肢,身形转动将其带离数丈开外,放置于地。雪里仙复跃身来至雁无痕旁,道:“雁兄切不开伤及无辜,山下路口有庄丁,我二人走丛林。”说罢,拉起雁无痕二人跃进丛林而走。
且说那卓玥回想师叔真真动了杀心,刀在面门咫尺,头断血溅一线之间,此时方惊魂不定。危难之际又见一年少公子,真具龙凤之姿,天仙之表。想起适才被其臂膀揽在腰肢,不觉芳心震动,腿软筋酥,动弹不得了。她不认得雪里仙,雪里仙却认出了此女子-----正是前些时日在长安城留仙居酒楼下掌打青头皮的那位富家小姐。
若说适才雪里仙确是无法,不得对雁无痕动招式将其逼退,也只得出下策揽卓玥腰肢将其带离以避刀锋。
再说雪里仙、雁无痕在林中奔走。数枚飞刀流星般打来,直击二人上身要害。二人驻足挥兵器将飞刀击落。一人跃身形手持八尺盘龙枪阻住去路,正是卓应天。卓应天为何迟来?他不过是在闪躲其女而矣。听得卓应天喝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你们哪里走。”
雪里仙反而不急了,把玩着莲花蕾,笑容可掬的打量这卓应天,并未言语。只见雁无痕哽嗓有血迹,嘴角滴血,雪里仙正色道:“雁兄可先前,小兄断后,别图后会。”
雁无痕口不能言,满眼怒火望着卓应天。又转来望雪里仙时,目光方显柔和,他看到了雪里仙自信的神情。
雪里仙道:“你我一见如故,小弟愿为兄长挡刀避剑,绝不食言。”
闻无痕闻听,重重拍在雪里仙肩头,点了点头,转过身形,却又立住,最终迈步向前,稳稳地去了。
那卓应天怎肯善罢甘休,纵身挺枪来刺雁无痕,且怒道:“今日谁也别妄想离开昌隆山庄。”
雪里仙收敛笑容,笑面天仙不笑的时刻一定是不同一般的。见卓应天身形已来,雪里仙挥衣袖,三颗石子现三道白光分别打向卓应天周身三处要害。雪里仙的飞石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石子,但力道绝非常人手法可比。雪里仙的飞石技是当年白马寺住持明树大师亲传,正是佛门大力飞石之技。雪里仙触此及彼,融会贯通,领悟了暗器的大力手法。且说卓应天见三颗石子打来,提气旋身形躲开了两颗,另一颗躲闪不及却正打在盘龙枪上,将卓应天震落下来。卓应天身形着地稳不住,不由得倒退数步,只觉两臂酥麻,不禁心头惊惧,大喝:“你是何人?”吃亏了方想起来问。
“雪里仙。”雪里仙满面严峻之气,却又笑了。
卓应天点头道:“雪里仙,江湖中闻说有你这样一号人物。今日你阻住老夫去路,是诚心与我昌隆山庄为敌了。”
雪里仙道:“不敢。在下并不欲与谁人为敌,在下只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卓应天心急,冷笑道:“黄毛孺子,不知天高地厚,也罢,老夫今日便成全你。”说罢,捻枪朝雪里仙分心便刺。雪里仙错步躲闪,二人斗在一处。卓应天手中枪来如风雨,狠如蛇蝎。雪里仙所仗不过是二尺莲花蕾,此物虽短小,却非凡石,既日金刚,便不易损。卓应天枪长,雪里仙莲花蕾短,虽说雪里仙近不得卓应天之身,卓应天却也对雪里仙无可奈何。看雪里仙步法变动之快,身躯之灵巧,超乎所想,上跃下跳,身姿之飘逸潇洒,堪称绝世。更令卓应天惊疑的是雪里仙周身上下似有股强大的力道将其罩住,盘龙枪近雪里仙之身便受制迟缓,威力大减。卓应天此时欲想脱身却是不能,正如骑虎难下,不觉暴跳如雷。
几十合过去,雪里仙难以制服。卓应天哪里会知道雪里仙只守不攻,若攻时只怕卓应天接不住雪里仙三招。此时,卓应天进步挺抢直刺,雪里仙倒翻身躲避。卓应天接连进步十余次,雪里仙倒翻十余次避开了枪锋,稳住了身形,以莲花蕾指点卓应天道:“不要枉费了心机。”卓应天只见雪里仙笑容不止,不觉动怒大喝一声,举枪凭空向雪里仙横扫。雪里仙本是绝顶聪慧之人,沾点就犯,只见势头不妙,急纵身,腾空三丈有余!顷刻间,身后碗口粗细枝杈被枪气斩断数根。卓应天就势将枪朝悬空的雪里仙一挑,雪里仙急挥动莲花蕾将枪气隔断。只听得“啪”一声响亮,枪气正撞在雪里仙胸前。
雪里仙倒撞入了丛林深处。并不是每个习武之人可称得上高手,也并不是每个高手的修为可达卓应天的此种境界。卓应天的武功在江湖中可谓凤毛麟角。
卓应天以枪气击中雪里仙,便提枪进丛林深处来寻-----雪里仙踪迹全无!中了枪气之人竟能如此神速地走脱,令卓应天大为惊讶。
忽有十数个庄丁赶来,向卓应天禀道:“庄主,朝廷金刀御使马令威来至庄上。”
卓应天只觉心惊肉颤,忙问道:“带了多少官兵?”
庄丁回道:“不曾带有官兵,只是几个随从。”
卓应天忙又问道:“可曾说来庄上所为何事?”
庄丁回道:“马令威说请庄主协助缉查清河公主辰贺礼被劫案。”
卓应天心中稍安,吩咐道:“你等在林子里查找一番,看有无可疑之人。”
又有一庄丁来报:“少庄主与九头凤自京城赶回来了。”
话音未毕,有二人驰马而来。为首是一年轻公子,面容端正锦衣绣服,腰佩宝剑,是昌隆山庄少庄主卓无伤。其身后一骑,马上之人身长体瘦,身着浅红交领袍,大红披肩,丹凤三角眼,眉长而倒竖。腰间一短刀,一短剑。此人便是九头凤,昌隆山庄的一流爪牙。二人近前,纷纷下马。卓无伤便问道:“闻说有人在庄上杀庄丁作乱,其人何处?”
卓应天道:“不想让他逃了,暂且回庄上,朝廷来的金刀御使已在庄上。”
卓应天、卓无伤二人上马。九头凤与庄丁紧随其后。
卓无伤便问:“朝廷御使来庄上所为何事?”
卓应天道:“欲请老夫协查清河公主芳辰贺礼被劫一案。”
卓无伤道:“此事略有耳闻”
卓应天却道:“你等知道些什么?”又问道:“你二人去查之事可有眉目了?”
卓无伤答:“是。”
卓应天问道:“那只老狐狸身在何处?”
卓无伤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庄丁,道:“你等先行回庄去吧。”一时见众庄丁去了,只留下了九头凤。卓无伤回道:“那老狐狸现今躲在京城留仙居酒楼,与雪里仙相交甚厚。”
卓应天恨道:“又是这雪里仙,适才便是雁无痕与雪里仙在庄上作乱。其二人同谋与我为敌。雪里仙既与雁无痕为伍,必将会深知我山庄底细,同是不可留。”沉吟片刻,便于马上问九头凤道:“我是你庄主,那老狐狸是你师傅,若我二人为敌,你将何去何从?”
九头凤控背躬身道:“属下与那老狐狸虽有师徒之名,实无师徒之情义。老狐狸将上乘武功尽传师兄,却不传我。他既无情,我便无义。属下愿为庄主肝脑涂地,誓死报效,如有二心,天地不容。”
卓应天甚是如愿,道:“甚好,稍后回山庄收拾停当,歇息一晚,明日便返回京城,看着那老狐狸举动,若有异动飞鸽传书,你一人切不开鲁莽行事。”
九头凤领命。
卓应天纵马回来山庄,入前厅独自来见那马令威。只见马令威锦袍玉带悬金刀而坐,卓应天急来施礼。二人寒暄礼毕,上茶。
马令威道:“小弟奉旨查办四公主芳辰贺礼被劫一案,素闻卓兄武功高深, 豫州境内少有人及。况闻卓兄同是食皇粮之人,特来请卓兄相助缉查凶犯,寻回贡品,不知卓兄肯否援手?”
卓应天忙道:“小人唯命是从。”
马令威道:“如此甚好,但不知卓兄对查办此天字一号的凶案有何高见?”卓应天略有所思不及答言,马令威又道:“卓兄世居此地,深知此地风土人情,卓兄不妨将可疑之人尽行列出,逐一盘查。”
谁知此一语点拨了卓应天,卓应天寻思一番,计上心来,忽的离座双膝跪倒,口称:“大人不来,小人实不敢报官府,还望大人为小的做主,以雪不白之冤。”
马令威急来相搀,道:“卓兄这是为何,快快起来说话。”
卓应天起身道:“四公主芳辰贺礼被劫一案,实是小的同门师弟雁无痕伙同江湖术士雪里仙谋害了押运官,劫了贡品。今日此二人来我山庄避风头,被小的识破,捉拿二贼不住,竟杀死了我庄丁数十人去了。”又道:“师弟之行径,小人实是不知,还望大人明察。”
雪里仙真可谓一朝不慎惹祸上身。
马令威闻此生灾之语拍案道:“竟有此等事,二贼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又道:“诚如卓兄所言,小弟定在圣上面前力保卓兄不受牵连,敬请宽心。”
卓应天欣喜道:“大人,若如此,大人可比卓某再生父母,令卓某感激不尽。”
马令威道:“自家兄弟,又有何说。既如此,我等需即刻捉拿雁无痕、雪里仙,拷问明白,以洗掉卓兄之嫌。”
卓应天道:“如此甚好。”
马令威道:“卓兄可选庄上一二得力干将一同前往捉拿贼人,方保无虞。”
卓应天沉思片刻,命人唤来金鹰令同往。卓应天又招卓无伤走去一旁耳语一阵。卓无伤立时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如木雕泥塑般怔在原处。
马令威、卓应天、金鹰一行人当即共赴豫州府。及来至州府,豫州刺史刘乔接着众人。马令威坐在州府大堂,命人画影图形,即时发签捉拿雁无痕、雪里仙。又说那豫州刺史刘乔,此人生得身肥体胖, 蛤蟆眼,臃肿的脸面泛着红光。此人又领豫州牧,拥兵数万,总领着豫州军政大权。此时见马令威发落已毕,刘乔道:“暂请御使后堂歇息,稍后卑职摆宴为御使接风洗尘。”
马令威点头应允,随下人转入后堂歇息。堂上只余刘乔、卓应天二人。二人分主次坐定,卓应天道:“不知为何御使来至豫州便令属下与其查案,若属下不才不能令御使遂心满意,还望刺使大人帮衬。”
刘乔笑道:“你只管宽心,有本官在保你无虞。”又趋身道:“前些日你送来的玉佛太夫人甚是钟意,每日供奉。且不时念你孝顺,令我切不可为难你。”
卓应天忙道:“太夫人喜欢,也不枉属下为此物费了一番心机。日后若有稀奇物件定仍当奉上。”
刘乔便称心如意点头笑着。原来是他二人狼狈为奸。卓应天为非作歹收罗民脂民膏,对刘乔多有供奉。刘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却说雪里仙撞入丛林,知雁无痕去远了,与卓应天再行纠缠已是无益,便也自去了。雪里仙自得通络金丹,疏通了遍体经脉,护体神功于一二日内已是大成。所谓的护体神功并非刀枪不入,其玄妙在于可将攻来的力道于无形中泄去,自身功力愈是深厚,泄去的力道愈大,真正能做得到此的,便也称得上名副其实的神功了。且说雪里仙倚仗护体神功受了卓应天一枪,实无大碍,出来昌隆山庄,寻不见雁无痕,只得回豫州来。
雪里仙午后回来豫州客栈。那掌柜的见雪里仙来便咳了一声。便有十数个差役拔刀将雪里仙围在了垓心。又有两人不由分说将绳索来拿雪里仙。雪里仙哪知缘由,挥手莲花蕾击在两差役面门,将二人打翻在地撞翻了桌椅。掌柜的躲在柜台内畏惧的打量着雪里仙。雪里仙便向他轻笑着,又见众官差虎视眈眈的将其围住,笑问道:“我身犯何罪?”
一官差道:“涉嫌当朝清河公主方辰贺礼被劫案,死罪!马大人令我等来拿你。”
雪里仙点了点头,道:“也罢,可带我去见御史大人。”雪里仙欲一探究竟,他不想背个虚无的罪名整日东躲西藏,那不是他的脾气秉性。此事定是有人诬陷。雪里仙不惜以身涉险地,因他是雪里仙,再有便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奈何不了他。
差役不敢再用绳索去拿雪里仙,而是将其围在垓心押往州府。至州府差役击鼓。马令威升堂。雪里仙笑面而入,立而不跪。那豫州刺史刘乔因公务缠身,此时未在府衙。
马令威独坐堂上,一拍惊堂木,喝到:“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雪里仙轻摆着莲花蕾,笑问道:“小民身犯何罪?”
马令威道:“你伙同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师弟雁无痕劫了当朝四公主的芳辰贺礼,杀死押运官,尚敢言无罪?来人,绑了。”
又有两差役用绳来锁雪里仙,又被雪里仙用莲花蕾打倒。众官差齐来,雪里仙忙喝道:“且慢,怎会平白生出这样事来?终究是谁人嫁祸,有胆色不妨一见。”
奇的是马令威并未见怒,只是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卓应天。卓应天便朝雪里仙喝道::“好个狂妄之徒,你伙同雁无痕杀人越货,尚敢在此支撑。如此藐视王法,待老夫整治你。”说着,跃身形以擒拿手来擒雪里仙。
雪里仙跃身闪躲。金鹰敢上前来掣出闪电抓便砸。雪里仙身形一旋避开抓抬腿扫在金鹰前胸,金鹰被腾空弹起跌倒在众差役之中。好个雪里仙,在御使堂前动起手脚来,众官差一哄而齐进。雪里仙大喝一声“且慢!”将官差震慑,向上施礼道:“大人有所不知,贡品命案原凶非是旁人,正是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此语一出,众皆哗然。雪里仙并不知此是实情。
马令威惊怔。卓应天手指雪里仙怒道:“大胆贼人信口雌黄,你有何凭据?”纵身来擒雪里仙。
雪里仙却跃身来至马令威身旁。马令威身未动,但脸面略有虑色。雪里仙又道:“卓庄主若非信口雌黄,言我是凶犯又有何凭据?”
卓应天无言以对,手指雪里仙不能言,便又欲来打斗。雪里仙却阻道:“慢着,武不善作,不要伤了御使大人。”
卓应天见马令威不言语,便当真不好妄动的。
只见马令威沉吟半响,向雪里仙道:“退下台去。”
雪里仙自思如此行事确有失官家体统,便一步一阶走下台来,与卓应天眨了眨眼,与其并排而立。
卓应天便欲动手,反被马令威摆手阻住。卓应天甚是情急,手指雪里仙道:“大人,此等狂妄之徒如何不治?”
只听马令威问道:“卓庄主,你言雪里仙作奸犯科可亲眼所见?或有人证?”卓应天一时答不来,马令威又道:“卓庄主稍安勿躁,本使一时疏于事理,以致子民不服,既毫无实据,便不可妄为,若激怒了江湖中狭义之士却是不好。”
卓应天怒气填胸,不曾想雪里仙寥寥数语竟令马令威变了主意。
马令威又道:“雪里仙你无视王法藐视本官。虽说今日本官有失,你亦难辞其咎。据本官所知,你雪里仙在江湖中为人追寻失物大有声名,你若可在月内查出四公主贡品一案原凶,重赏,若不然,必确是你作恶,不怕你走了,届时严惩不怠。”
雪里仙急道:“好没来由!”
马令威勃然大怒,喝道:“众侍卫,将这狂徒拿下,押进大牢。”
数十侍卫、衙役齐来。
雪里仙见状,忙摆手道:“慢着,小民依大人之意便是。”
马令威又打量了一番雪里仙,起身拔刀挥手将桌案削去一角,道:“那好,如口不应心,以此案为例!”却又缓和了语气,道:“我量雪里仙君子为人,一言九鼎,不似小人之心反复无常。”
雪里仙笑道:“那是自然!”
马令威摆手道:“下去吧!”
雪里仙喜上眉梢,向上施礼道:“谢过大人。”转身出来州府,出来时不曾忘向头上青筋暴跳,怒目圆睁的卓应天眨了眨眼。
走在街上,雪里仙心中纳罕:怎会如此容易出来州府大堂?若说这金刀使马令威并不似碌碌无为之辈,今日之事也不知他是怎么处的。雪里仙并不惧怕官差,他只想可不招惹便不招惹。暂且应承了马令威,谁知一月后会如何,尽可一走了之,落得眼下清静。若招惹了官差就如同招惹苍蝇,虽不至伤身,却扰得人不得安生。雪里仙心下盘算已定,便回客栈来。
雪里仙去了。卓应天来至马令威近前问道:“大人,怎就这样放走了雪里仙。”
马令威令众衙役退去。马令威见众衙役已退,便向卓应天低言道:“素闻雪里仙武功高深,今日观之确非常人可及,今日定拿他不得,若逞强,在衙内动起来刀枪来,说不准会坏了我性命。”
卓应天愕然。
马令威又道:“你可暗地查访雪里仙,若得实据,奏明朝廷派大军擒之,方可保无虞。”
卓应天只得勉强应承,自思:朝廷自上及下昏聩无能至此,亡国为时不久矣。“又观马令威如此胆小懦弱,便不再以其为意。
卓应天去后,马令威回来馆驿,招来十余心腹道:“江湖传言这卓应天在豫州地界为非作歹,无恶不做,搜刮钱财。今日本是去其庄上一探虚实,他却说出雁无痕、雪里仙这二人来。我观雪里仙一身正气,不似歹人,定是与卓应天有私仇。今日故与卓应天推说本使惧怕武林剑客,不敢轻易举动,以稳其心。再者,我不擒雪里仙,以其牵制卓应天,以便我等可暗查之。另张贴告示,凡有此案讯息者报来官府,一经确实,奖黄金五十两。”
众人退去,止留一侍卫首领,马令威与其暗议道:“素闻卓应天私下与刘乔交厚,此案若当真卓应天所为,或许与刘乔有牵连也未可知。若查明此案确是这卓应天所为,我等擒拿卓应天尚不可动豫州兵,以免贼捉不成反遭了暗算,需即刻回京禀明圣上调京师之兵为上。”
那侍卫应喏。
你道马令威为何有此忧虑?只因此时是为公元306年,朝政腐朽,诸王争伐十数年而无休止,江山动荡。再有官匪勾结,违纲乱纪,并不稀奇。
当晚,朝廷金刀使与属下计议已定,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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