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豫州,数日内当朝公主贡品被劫,御史被杀,龙怒大怒。责成河间王司马颙一月之内掘地三尺查出真凶,严惩不殆。
司马颙率数千军士来至豫州。数日来,司马颙见豫州府衙役众多,却无一精明强干者。司马颙遂与刺史刘乔商议了,欲在州府设擂台,武选一王府参军,统领众衙役缉拿凶犯,月俸禄三百贯。告示张贴,习武之人俱是跃跃欲试。
这日,在豫州府前搭起擂台,河间王司马颙亲来监擂。这河间王生得膀大腰圆,白面少须,浓眉细眼,此时于台上凉棚下正中端坐。台下人海人山,围个水泄不通。只见刺史刘乔来至台前,道:“只因近日豫州地界贼人作乱,劫掠贡品,残杀御史,偷窃宅院,使得城内人心不安,夜不出户。当朝河间王奉旨来豫州缉拿凶犯,欲武选一武功高强,熟知豫州水土人情之人为王府参军听后调用,以铲除奸邪,整肃民风。”顿了顿又道:“现由王府一等侍卫张开守第一擂。”说毕,走去河间王身侧而坐。
只见张开差人装扮,抖擞精神,走上台来,向人群拱手道:“在下河间王府一等侍卫张开,敬请赐教。”
不一刻,一人跃上台来,与张开互通姓毕,交手比试。张开随司马颙多年,征战过的,有拳脚功夫。几个回合,赤手空拳将来人打下台去。话说简短,不到一炷香工夫,张开将四五人打倒。一时无人上台来。张开洋洋自得,在台上昂首阔步,踱来踱去。
张开终究是小角色,岂能守得住此擂?台下人群中一人,手摇折扇,锦袍金冠,正是兴云珠宝行的掌柜杨螣化,其后是白毛狐狸,再者鲜于雄,其脸上通天爪留下的伤痕仍在。杨螣化见张开在擂台上大施拳脚,却也心血来潮,道:“待我去会他。”
白毛狐狸道:“二国师不是当真要去作王府参军吧?”
杨螣化低声道:“有何不可?若当真如愿作得参军近得其身,我便伺机刺杀他。”说罢,纵身形跃上台来。
张开见一人上台来,拱手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杨螣化手摇折扇,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下台去便是。”
张开闻听此言,翻了一眼杨螣化,道:“请了。”说着,跨步近前挥掌向杨螣化前胸拍去。杨螣化侧身跨步避开张开掌锋,合拢手中折扇,趁与张开就近,抬起手来便是一下,折扇正中张开脸面。张开中招失声,身不由己倒退数步,面庞肿胀,一道青痕。张来不由大怒,大喝一声跃起身形,双脚并拢直踏杨螣化前心。杨螣化闪身让过,却向张开另一脸面又是一扇,将其打翻在地,张开自地上爬起,双脸紫涨,却喝道:“我尚未用兵器,算不得公平。”
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张开不是。张开回身自兵器架上扯了一口宝剑,窜步近身向杨螣化分心便刺。杨螣化闪身避剑二人再次交手。杨螣化手中折扇进退攻守,稳而不乱。张开手中剑连其衣襟也是沾不到。未过五合,杨螣化将手中折扇合拢,趁张来转身之际,折扇出手,仿似风轮打来,及张开转过身来,折扇正中在张开脸面,当即口鼻流血不止。
杨螣化将弹回的折扇接在掌中,趁张开捂住嘴脸,近前抬腿踏在其胸口,张开倒翻下台去。台下齐声喝彩,司马颙在台上坐观连连点头。张开自人群中爬起,手指台上道:“你暗箭伤人。”此语纯属无稽之谈。
杨螣化笑道:“本人向来不屑用暗器。”此语纯属自欺欺人。
只听得一人台下高声道:“不要猖狂,我来会你。”说着跃上一人来。来人手中提剑问道:“你用何兵器?”
杨螣化手中折扇一展,道:“此扇足矣,与你等不需刀剑。”
来人见杨螣化骄狂,也不再问其名姓,举剑不留情战在一处。
且说台下一人,染一指,见杨螣化如此招摇甚是气恼,向身旁的雪里仙手里抓过莲花蕾指定道:“此人如此张狂,恨得我牙痒,真真想吃他一口肉!”
雪里仙伸手夺回莲花蕾笑道:“那倒犯不着,若我说抓他两爪算了。”
染一指白了雪里仙一眼,没言语。当听杨螣化说“本人向来不屑用暗器”时更是气恼。心道:“好个向来不屑用暗器,那晚险些葬送在你手里。”思及此,向雪里仙伸出手掌道:“拿来!”
雪里仙不解,不知其所要何物。
染一指道:“暗器,我知道你比不得杨螣化那样正人君子。”又催到:“快些!”
雪里仙笑着,只得将三颗指甲大小的石子放在了染一指掌中。
此时杨螣化已将三四人打落台下,忘乎说以道:“中原武林不过如此,确令人大失所望。”
只听染一指在台下嘻嘻笑道:“向来不屑用暗器的,不要轻狂,你再俏也跳不得五尺高,看我来会你。”染一指窜上台来,瘦小枯干,猴子一般,双眼转个不住。只见其上台来绕着杨螣化打了一气花招,收式时单脚独立,双掌如钩,做了个大鹏展翅之状,道:“今日让你见识一番小爷的玄天鹰爪功!”
杨螣化怒道:“大言不惭,不伦不类。”
染一指失惊作怪道:“呀!小看我老人家。”说着,窜上前就抓。杨螣化怎会将他放在眼里,及交手,不由暗暗心惊-------这瘦猴当真了不得,双爪闪电般只顾面门抓来,令人无处躲无处藏,更兼体便,窜前窜后,上蹦下跳,地滚翻身,真如活猴一般!未到半柱香工夫,杨螣化便手忙脚乱。鬓角汗珠滚将下来。染一指愈来愈顺手,绕着杨螣化双爪疾风骤雨般抓来。杨螣化稍有迟缓,折扇被抓破,只能合拢着招架染一指利爪。正值杨螣化抬腿向染一指横扫,染一指却跃将起来反向杨螣化脸面抓来。
杨螣化急抬臂相隔,不想衣袖又被抓破了。且说台下那白毛狐狸见杨螣化既将招架不住,怪眼一翻,一枚飞镖趁染一指转身之际打了出去。染一指身形转得快,转过身来时偏见到了有人向自己放了暗器,急忙躲闪开来。那枚飞镖却不偏不倚正打在河间王爷面前茶杯,茶杯当即被打碎,茶水溅出。
河间王司马颙当即起身,两旁侍卫抽刀在手,僵持些时司马颙却又摆手示意侍卫收刀且又坐回身去。染一指见之笑道:“好个不屑用暗器的!”拉开架势抖衣袖甩手一颗石子直击杨螣化面门。杨螣化挥扇将石子拨开,见二颗石子又来,急向后翻身,及再立起身时,说时迟那时快,三颗石子已至。杨螣化再无力躲闪,正中唇上。杨螣化失惊大叫,手捂唇齿,见染一指又窜上前来,只得转身跃下台去。白毛狐狸、鲜于雄二人见杨螣化败下台来,急上前将其扶住。只见杨螣化被打的嘴破唇青,打落门齿两颗,鲜血流出。白毛狐狸急为杨螣化擦拭血迹,并轻声道:“此贼正是通天狸猫。”
此时染一指在台上手指自家道:“不才只会用暗器。”又道:“生平最厌恶那些谦谦君子的所作所为。明面上光明正大,不用暗器,背地里阴损奸诈无所不用其极。”
杨螣化闻听染一指便是通天狸猫,又见其在台上口无遮拦乱骂,不禁上前道:“好个蟊贼,你活烦了不成?”
染一指故作失惊道:“呀!我几时作的贼,莫非是偷了你的婆娘?若当真如此,万不可大声。”染一指在台上又是摆手,又是晃脑,却又变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道:“若我讲,忍了吧,你婆娘嫌你无用,自家愿意让我偷得。”又于台上向台下杨螣化道:“即便说不出来,天下人知道了,也算不得你光彩不是?”
及染一指讲完,台下人群哄然大笑。杨螣化如何受得了这番言语,怒气填胸,浑身乱颤,羞愧的无地自容。自知失了先机破了面相,先前又夸下海口不用刀剑的,如今已是无益,遂恨道:“存心不要命,改日别落在我手里。”说过分开人群自去。白毛狐狸紧随着去了。鲜于雄其人看来老谋深算虽与染一指有恩怨,却不争于一时,他亦自知今日奈何不了染一指,也只得去了。
临行,鲜于雄看了一眼不远处头顶帷帽锦衣秀服的女子,示意其一齐走。其女子摇了摇头。起身后有两个小女子与一个黑衣老妇人。
此时染一指仍在台上自鼓自吹道:“牛刀小试而矣,若说起来,飞一过鸟看出雌雄来,打倒此等鼠辈,不值一提!哪位有心人不妨上台来,不然,这王府参军我便作了。”
雪里仙在台下见染一指得意忘形,心道:“作死不等天亮。”遂跃身飘上台来。染一指一见笑道:“打走一个用扇子的,又来一个用棒槌的!” 指着雪里仙道:“要当心,不要把牙也栽了。”说着,上前便抓,雪里仙假意架住。就近染一指悄声道:“若说这参军你作正适宜,我本无此心,不过是上台来出一口恶气。”雪里仙假意拨开染一指,二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雪里仙悄声道:“你作这参军确是不好,若是作了参军,每日得有数十的差役尾随在身后寻贼,你还可称心如意了?”
染一指翻着白眼,忽的大嚷道:“看招!”探爪向雪里仙抓来。染一指有意为难起雪里仙来,只见其频频进招,步步紧逼,绕着雪里仙左右其手,上一抓,下一抓,没头没脸扑来。雪里仙或攻或守,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被染一指愣头愣脑抓一下,失了身份。二人在台上斗了个难分难舍,二十回合过后,雪里仙自思:对染一指动不了真功夫,可不动真的他倒没个完。看眼下这势头,他是存心拣我开心,不如速将其打发下台去,我也可寻机脱身要紧。”雪里仙忍不住自怨自怪起来:“我上台来又是何苦,他染一指爱怎样就怎样好了。”此时二人就近,雪里仙轻声道:“你昏了头了,如此小视江湖中人,不要以为无人可识破你的通天爪!”染一指闻听此语,通身一个冷战,霎时心乱如麻,一门心思寻隙脱身,招式随之慢了下来。雪里仙见之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染一指一言未发,勉强又支撑了十余回合。此时二人相错之际,雪里仙有意喝道:“看我无影掌,空手震山猫!”说着,凭空向染一指推掌。染一指不及细想,大叫一声,跌下台去,及至台下,始听清雪里仙戏语,不论怎样,已下得台来。
台下人群喝彩。雪里仙拱手道:“承让了。”
染一指却在台下嚷道:“参军非这位公子莫属了。”
只见河间王司马顒拍案道:“好,只有此等身手之人方做得本王参军。”
雪里仙心惊,自思:“有些不妙,若无人敢再上台比擂,岂不麻烦?”雪里仙心急如焚,遍视台下,忽见一头顶白纱巾帷帽的女子似曾相识,定睛细看,透过纱巾果见其额前一朵指甲大小的白玉梅花钿,又见其似在窃笑。雪里仙忽地心中大悦,向其身后看时果然又见那两侍女及那老妇人,老妇人手中一新凤头追魂杖,又因其三人未戴帷帽,故看得更是真切。
正当雪里仙向台下轻笑时,一人纵身形跃上台来,其人身量中等,略显丰腴。见其摘下斗笠,圆脸膛,头顶寸发。其人道:“不才白马寺还俗弟子满天星向仁兄请教。”
雪里仙见是故人,便笑道:“不敢。”
满天星却装模作样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雪里仙笑道:“无名小卒,不值一提,请。”他当真是心急。
满天星将斗笠丢在一旁,窜步举掌向雪里仙击来。雪里仙侧身以莲花蕾架住满天星手腕,轻声道:“今日便做个顺水人情与你。”
满天星也轻声道:“多谢雪兄美意。”
二人交手。据明阳言,这满天星不学无术,一技不知。雪里仙却见你步法稳重,掌力十足,直拍横扫,真有倒海排山之势。据雪里仙看来有此内力之人,在当今江湖中,只有可数几人而已。若说满天星作个参军真是绰绰有余,毕竟是在白马寺几年,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满天星有此武功造诣并未令雪里仙惊异。令雪里仙不快的是满天星似对他欲相让之语并未相信,手下毫无情分,恨不得当即一掌将雪里仙拍倒。但雪里仙无暇与他计较这些,身形频频闪动躲闪满天星掌风,他的心里早已不在此间了。
二人交手尚未到十合,满天星一掌拍来,雪里仙有意将莲花蕾格在胸口受其一掌,借掌力倒退直“跌”落台下来。雪里仙跌下台时,故作失惊之状,人群大哗,俱赞满天星好武艺。且说雪里仙“跌”下台来不在别处,却径直向那绝妙女子撞来!台下人群急闪,这女子也急退,身后人阻,终是不便。雪里仙巧跌在这女子脚下,头枕着这女子的鹿皮小靴,眨着眼向上窥视芳颜,又长吸这女子身上散发的清香之气。
这女子先前见台上二人正斗在好处,眨眼之时雪里仙却向自己撞来,正枕在自家脚面上,双脚竟然挪不动,抬不得,雪里仙粘在脚面上一般。又见雪里仙似有意如此,这女子惊讶失声,不觉脸面绯红。
一小侍女近前道:“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来丢人现眼!”
正在这绝妙女子情急之下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那白狐狸却转来至此,只见雪里仙枕在这女子玉足赖着不动,心下明白,不由愤怒,走来向着地上的雪里仙二话不说,一脚踏去。不曾想雪里仙身形凭空翻转,莲花蕾抵在白毛狐狸足底。白毛狐狸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不一时,只见其牙关紧闭,豆大的汗珠滚将下来,动不得了。人们俱来围观。
这绝妙女子向那白毛狐狸问道:“你来做什么?”
白毛狐狸咧嘴道:“掌柜的说你等初来此地不要遇到歹人,令你等作速回去。”
一小侍女道:“牙齿也没了,尚惦念我等,难为他有心。”
这绝妙女子心明眼亮,见雪里仙已起身笑看着她,便有些恼怒,欲说些什么却终是未能说出口,只是向身后一行人道:“且回去。”说着,转身便走。雪里仙又看到那怒目而视的萧寒梅时,只听其道:“下流坯子,不要跟来!”那两小侍女又向雪里仙白眼。一行人自去了。
雪里仙自觉无趣,便走向那于地叫痛不止的白毛狐狸道:“仁兄有伤,待我给你医治。”说着,便近身来。
白毛狐狸哪里还敢让雪里仙近前,急阻道:“罢了,罢了。”只得着慌忍痛起身,一步一挨挪回走。自此深恨雪里仙。按说怪不得雪里仙,谁让他坏了雪里仙的美事呢!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雪里仙笑着,不得不承认,他此时的确笑得不怀好意。
擂台上满天星再次打下一人后,竟有些腻了,狠命一掌将第三人平空打下台去,其人跌在台下,当即口鼻流血而亡。台下众人惊惧。有差役来将死尸搬走。
司马顒看在眼里,竟在暗暗点头。
雪里仙不禁皱起了眉头。
众人看满天星打死人,司马顒视而不见,便无人敢再上台来。台上河间王司马顒起身来至台中向台下喝问:“可再有习武之士上台来比试?”见无人敢应,司马顒来至双手垂落侍立的满天星近前,道:“即日起,你便是本王参军。”
满天星慌忙跪拜,口称:“多谢王爷。”
司马顒志得意满点了点头,令满天星“平身”。满天星爬起身形随司马顒下台来,喜气盈腮跟在司马颙身后回了豫州府。
人们议论纷纷:“有这样的人在豫州府办差,豫州人要祸事临头了。”人群叹气唉声自行散去。
却说染一指今日在擂台上出了恶气,甚是遂心,遥遥晃晃走在街上,口里哼哼唧唧。所谓乐极生悲,他万万想不到竟有祸事临头。
街拐角走出一人,见此处僻静,路无行人,相距染一指尚有数丈,趁染一指毫无戒备之时,来人拇指、中指相对拳曲,运起兰花指,食指一道无形的指气打出,正打在染一指的穴道。此指气虽说力道不强盛却足以封住人体穴位。此时染一指一动也不动不得了,不由得心中叫苦,看来人时,是一头顶白色帷帽的高挑女子,身后两小侍女,一老妇人。
染一指在此女子面前显得矮小只能双眼上翻看着此女,急道:“往日无冤,进入无仇,这是因何如此?”
这女子道:“贼头鼠目,也来试本姑娘的眼色。”
染一指却笑道:“呀!小姑奶奶,您老定是找错人了,这不应该呀!”
这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怒道:“谁是你姑奶奶,一个赛着一个的厚面皮!”怎么说是一个赛着一个?她所指应有雪里仙的份儿吧。
染一指嘻嘻道:“可是你说的本姑奶奶如何如何。”
“我哪有说?”
一小侍女道:“权当拾个孙儿有何不可。”另一小侍女道:“就是。”
那老妇人也道:“死到临头了,还是贱舌头。”
染一指却斜着眼道:“老丫头,你能将我怎样?”
那老妇人萧寒梅闻听此语大怒,抡起追魂杖便欲打,却被那女子拦住道:“不劳婆婆费力,今日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好了。”
染一指仍不解,不屑道:“随你能将我怎样?”
这绝妙女子却道:“通天狸猫,别再躲躲藏藏了,今日不给你些颜色,你也不知道本姑……本姑娘的手段。”喝令:“若玉、小蝶抓他!”
染一指欲感不妙,却已迟了。这两侍女走上前来便当真抓脸。不一时,抓得染一指血流满面。弄得这绝妙女子不忍再看,道:“还油嘴滑舌不?今日也让你知道知道被抓破脸面的痛处。”又道:“日后好自为之。”说过,拉起那老妇人道:“婆婆,走了。”那萧寒梅仍不解气,忿忿随那绝妙女子转身自去了。又说那两小侍女见各自手上满是血污,便向染一指道:“咦,脏死算了!”便在染一指的袍服上擦拭干净,又笑了一回,见了那绝妙女子已自去,便叫道:“小姐,等等呀!”二人便笑着追了去。
这绝妙女子确是非同一般,不大功夫,做了件多么出彩的事情。
染一指僵在原地动不得,脸上鲜血淋漓,犹如一只惨败的雄鸡,痛得耳朵扯到脑后去了。墙角转出雪里仙来,探手解开了染一指所受封的穴道。染一指以衣袖拭脸,恨恨道:“你躲在暗处为何不早现身替我赶走那几个恶婆娘?”
雪里仙仍是笑得出来,道:“你应感激那女子抓醒你,今日若是换了杨螣化,只怕你就没有那么便宜了。再说欠了别人的终是要还的。”雪里仙又凑过脸来,道:“不要以为别人不知你是何方神圣,日后若仍是如此,定会吃大亏的。”说完自去了。
染一指看着满衣袖的血渍,叹道:“今日真是便宜我了。”
谁知道这是因何?日后染一指方晓得,他曾用通天爪抓伤过此绝妙女子父亲的脸面,今日权当报复。
雪里仙远远地看着那绝妙女子,果真进了兴云珠宝行,他心中竟再次燃起了几年前的那种感觉-----那种因得不到女人芳心的忧郁,那种心慌意乱,最终会痛到窒息。因这女子走进了兴云珠宝行,而此珠宝行之主杨螣化看得出来是个很有来历的人,至少富足有余。况就眼前看来,这绝妙女子与杨螣化的关系绝非一般。他二人是兄妹?或者就是夫妇?雪里仙愈想愈乱,愈想愈心烦气躁。
人说:没有女人的男人是只不完整的动物。此时的雪里仙的确如此,他很想有个女人伴着他,而他清楚的知道是那绝妙女子的出现加深了他的此种欲望。雪里仙甚至担心自己会再次坠入那苦楚的迷茫中,他疑惑这绝妙女子会不会是他生命中的另一个古冰姿。
雪里仙满腹心事走在街上,却听头顶有女子尖叫之声。雪里仙霎时清醒起来,仰头看时,分明是卓玥自二层酒楼上跌落下来。只要雪里仙出手既可将卓玥接在怀里,可他没有那么做。若卓玥是那绝妙女子,雪里仙是绝不会迟疑定会那么做的。雪里仙甚至想那绝妙女子就在此时自头顶落下来该多好!而此时是卓玥,雪里仙只是用莲花蕾托住其腰际后向外平推,卓玥飘飘然凭空横去三丈余,缓缓着地。
卓玥双眼紧闭却才睁开。雪里仙意识到这是其有心为之。还是有女子肯来接近他,雪里仙心中舒畅了些,便道:“卓大小姐因何仍未回山庄?”
卓玥在地而不是在雪里仙怀里似感意外,“我”,却不知说什么好,迟疑片刻,道:“雪公子,上次在昌隆酒楼非是我有意陷害,是那李掌柜的私自知会我爹,我已惩罚过他了。”
街上行人见楼上落下一人来,却安然无恙,俱驻足观看。
雪里仙只得道:“随我来。”卓玥闻听甚是趁愿。二人来至僻静处,卓玥又道:“雪公子,上回你若说些软话,我爹是绝不会加害你的,凭你的身手,说不得我爹会收你上山庄的。”
雪里仙冷冷道:“想我雪里仙怎会作你爹这样人的爪牙!”又道:“雁无痕已死在了你爹之手。”
卓玥怒道:“你胡说!”
雪里仙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言语,道:“是我亲自为雁无痕收的尸。”说着,自怀中取出雁无痕的书信递在了卓玥手里。无痕刀法自然已被另行收起。
卓玥惊疑地接过书信,自头至尾看过,惊道:“纯属道听途说!”
雪里仙道:“一人将死,其言也善,有何原由道听途说?”
卓玥急道:“他二人相争,我爹怎么样了?”
雪里仙道:“你爹心狠手辣,爪牙众多,谁能将他怎么样。”
卓玥抬头看着雪里仙,见他的眼中充满了不屑。不知是对她,还是对他爹。卓玥在这没有丝毫热情的眼神中感到了绝望,甚至是耻辱,便怔在了原处。
雪里仙接过雁无痕书信自去了。雪里仙一刻都不能在卓玥面前多停留,逗留的时间愈长,给卓玥的希望愈大,日后对她的伤害愈深。雪里仙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在他看来此时的“绝情”更似“有情”。
卓玥注视着雪里仙远去的身影,不觉发起狠来,心道:“我一片爱恋之心已露,他却反无半点顾盼之意!我为他独自一人来豫州,他竟无动于衷。想我卓玥是何许人,偏偏为他受此屈辱。”卓玥愈想愈是心中不平,愈想愈是气恼。卓玥一人独自畏缩在墙角,又想起雁无痕所说其娘死因,便将信将疑。她只觉自己仿似自己在漆黑的夜里落进万丈深渊,孤独的通身发抖。心中郁闷,便抽泣不止。
不觉天色已晚,一个阔少带着几个家奴路经此处,见一貌美女子楚楚可怜的独自守在角落,便嬉笑着走向前来,道:“小娘子,做什么不回去,想是在此等心上人?”
卓玥心惊,如梦方醒,起身欲走,却被其人拉住。卓玥急挣脱喝道:“好大的狗胆,你想怎么样?”
这阔少手中一把花纸仕女扇,见四下无人,向家奴们问道:“我想怎样?”
一家奴狞笑道:“我家少爷今晚要再娶一房少奶奶。”
卓玥紧贴在墙处,只是战战兢兢。
这阔少嬉笑道:“今晚翠红楼免了,来呀,将这小娘子带回去。”吩咐其中一个道:“去弄个口袋来。”
几个家奴撸起衣袖便向卓玥扑来。卓玥本是习武之身,跃身形抬腿将一家奴踢倒,转身一掌打在一家奴腮上,其人撞在墙角,倒地翻滚。不多时,数个家奴俱被打倒,不曾想这个阔少也是有些身手的,趁卓玥不备自背后扑来,双手擒住卓玥双手便将其钳在怀中。卓玥终是女流,力气甚小,手中又无兵器,终是挣脱不出,不免心中惊惧,不禁喝道:“狗贼,若是告知我爹,非揭你的皮!”
正在难堪之际,一人跨步而来,一掌打在阔少脸面将其打翻,三拳两脚又将那爬起家奴再次打到。只听来人断喝:“来人,将这几个刁民俱绑了,押解州府。”来了数十差役将阔少几人抹肩头拢二背绑定。这阔少见此急呼“官爷饶命!”反又被刀鞘打,便不敢再言,俱是战战兢兢被衙役押走。
卓玥打量来人,一身官服官帽,圆脸膛,却也生的威武俊俏。来人道:“在下新任河间王府参军,适才巡街路经此处。大小姐莫怕,待我护送你回住处去。”看来满天星在女人面前有了长进,至少手脚灵活可用了。
卓玥受了惊吓,甚是狼狈,捂着胸口羞愧满面,致谢道:“幸好差人相救,此恩此德,小女子没齿不忘。”
满天星忙道:“大小姐言重了,在下仰慕大小姐多日,今日得助大小姐是在下之幸,若在下以往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小姐海涵。”
卓玥疑惑道:“差人此话怎讲?”
满天星道:“大小姐细看可曾见过在下?”
因天色已晚,卓玥当真上前来细看,忽记起一人,似前不久在留仙居酒楼下被自己打了一掌之人,不觉吃惊,连连倒退。
满天星忙道:“大小姐莫怕,待我尽诉忠言。”只听满天星道:“前不久在京城一睹芳颜,在下甚是爱慕。便随大小姐至昌隆山庄,因不得进入庄中,只得来此豫州城落脚。近日知大小姐在城中,故不辞劳苦,日夜暗中守护,以赎当日冒犯之罪。望大小姐念在下恳切,宽恕了我吧。”
若是聪明人,尽管满天星说的天花乱坠,还是可听出满天星此番话的弦外之音-----近日在尾随偷窥。
满天星此番话却说得卓玥由忧转喜,迟疑片刻,笑道:“今日权当将功折罪了。”
满天星近前一步笑道:“幸好大小姐大人大量,方不负我连日来辛苦。天色已晚,我护送大小姐回府。”
卓玥笑道:“去昌隆酒楼,摆宴谢你。”
满天星道:“实不敢劳烦大小姐,只将大小姐送至府上便回。”
且说满天星送卓玥回昌隆酒楼。卓玥芳心大悦,这是一个单纯的近乎愚的女人,可她连日来期望的正是这种感觉-----得到一个男人的慰藉。终是富家子弟,骄奢成性,如今见了满天星对自己如此恭维,便暗恨雪里仙道:“你有何张狂,待我寻一个好男子你看。”
用这样的方式去惩罚一个不爱慕自己的人,往往受到真正惩罚的却是自己。
满天星将卓玥送回昌隆酒楼未敢深贪,便回来豫州府,进书房参见河间王司马颙。
司马颙便问:“满参军去往何处了?”
满天星回道:“去巡街,擒回几个欺凌弱女子的贼人。”
司马颙大笑道:“去做戏与那女子看,又有何相瞒,直言便了。”原来那阔少几人俱是满天星令衙役假扮的,不知怎么就让司马颙知道了。
满天星闻听此语脊梁骨走了真魂,慌忙跪倒,口称:“属下罪该万死!”
司马颙道:“多此一举,去翠红楼花上几贯钱不就完了。”
满天星伏地不敢言。听得司马颙道:“起来说话。”满天星方爬起身形侍立一旁。
司马颙道:“稍后有人来参见本王,你可在此间后着。他若知朝廷钦犯是何人,明日你便带兵去拿他。”
满天星不解道:“不知是何高人要来?”
司马颙道:“稍后便知。”
满天星便不敢问。不多时,门卫来禀道:“启王爷,一人自称金剑密使,求见王爷。”
司马颙点头道:“让他进来。”
进来一人,夜行衣,黑纱罩面,腰佩金柄之剑,拜谒司马顒。
司马颙道:“免礼。”又道:“金剑史可去了面纱。”来人似在犹豫。司马颙道:“此人是本王新任参军满天星,本王欲赐他河间王府金腰牌,日后兼作本王的近身侍卫,金剑史避嫌不至如此。”
满天星闻听慌忙跪倒谢恩。司马颙摆手令其起身。
此人无奈,只得取了面纱。满天星不认得,可谁也料不到,竟是叶清风。
司马颙向满天星道:“此人是本王金剑密使,是本王的第一门客,潜在江湖已为本王效力多年。江湖中人称之为清风散人,你可称前辈。”
满天星道:“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人言清风散人对于江湖中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知是否属实?”
叶清风道:“江湖讹传,只是知道得多,岂有尽知之理。”
司马颙笑道:“清风,可将你所知满参军之事说予本王。”
叶清风便道:“满天星,当年正义盟主满伯仁之子。满伯仁弃世后,满天星被白马寺收留。满天星在白马寺明面上不学无术,暗地里却修练了佛门天罡心法及满家世传的绝学天魔十六式,不久前私自下山。”
满天星如痴似呆,不禁相问:“即便白马寺住持也不知之事,前辈怎会尽知?”
叶清风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司马颙笑道:“清风,此次本王来豫州所为何事想你定已尽知,你查到什么,如实报来。”
叶清风道:“王爷此行是受圣上旨意捉拿当朝清河公主贡品被劫案,御史马令威被刺案元凶。这罪大恶极的凶犯属下已知其人。这两案均是一人所为,那便是昌隆山庄的庄主卓应天。”
满天星不由吃惊,想到了卓玥,这可是灭族的罪名。
司马颙怒道:“一个小庄主,好大的狗胆!”
叶清风却道:“满参军与卓应天之女相交甚厚。”
满天星闻听此语慌忙又跪倒,口称:“属下该死,属下并不知其父卓应天所做之事。”
叶清风道:“参军不必惊慌,只不过是警醒参军,切不可贪图美色坏了王爷大事。”
满天星唯唯诺诺称“是。”
司马颙却道:“本王知满参军不致如此,起来吧,不过是一个女子,赏你便了。”
满天星起身,道:“属下不敢,卓应天所犯是灭族之罪,其女自是难逃,属下怎敢受赏其女。”
司马颙却道:“本王做得了朝廷之主,说赏你便赏你,何惧之有?”
满天星喜形于色再次跪倒谢恩毕,方起身站去一旁。
叶清风却道:“王爷且不急于惊动卓应天,据属下所知卓应天身后另有主谋之人,卓应天是受人指使。待属下查清主谋之人,届时便可将其一网擒获。”
司马颙奇道:“另有主谋?前些时日,马令威画影图形捉拿有二人叫雁无痕、雪里仙的所为何事?”
叶清风道:“那是马御史以稳卓应天之计,此案实不与二人相干。况雁无痕已被卓应天杀死了。”
司马颙道:“既如此,尽快查明元凶报来。”又道:“据传江湖中的雪里仙追寻失物最是了得,改日本王到要见上一见此人。”他竟不知今日他是见过雪里仙的。
叶清风、满天星谁也没有言语。
司马颙道:“清风,你可知近日在豫州城屡屡犯案的蟊贼通天狸猫是何许人?”
叶清风道:“此人实名染一指,居无定所。”
司马颙点了点头,道:“满参军,可听清了?限你十日内拿住此贼,如何?”
满天星毫未迟疑,答应下了。
司马颙道:“据传此贼偷窃了豫州刺史刘乔府上二尺高白玉佛,定要擒到此贼,追回玉佛。”
满天星道:“属下定当擒拿此贼,为刺史追回玉佛。”
司马颙“嗯”了一声,冷冷地看着满天星。
满天星抬头见了司马颙面容,自知会错了意,急忙改口道:“追回玉佛,凭王爷发落。”
司马颙点头道:“我欲一观,再奉还刘刺史不迟。”
叶清风却道:“在短日内擒拿通天狸猫绝非易事,此贼身怀绝技通天爪、彻地潜踪术,非同一般。”
起初叶清风一来便在司马颙面前向满天星来了个下马威,满天星有些气恼,此时便道:“我满家的天魔十六式也不是吃闲饭的,前辈要不要试试看。”
未及叶清风答言,司马颙倒来了兴致,道:“金剑使不妨与金牌侍卫切磋一番,让本王开开眼界。”
又不待叶清风答言,满天星便向叶清风拱手道:“请。”说着满天星举掌向叶清风拍来。叶清风深知天魔十六式掌力威猛,未敢接手,急跃身形闪避,此间毕竟窄小,双脚未及着地,满天星右掌横扫。叶清风身形外旋又躲过一掌。叶清风接连避开了满天星八掌。第九掌,满天星朝着叶清风凭空拍出,叶清风见此掌势头不对,急跃身而起,因事出不意,叶清风险些头撞顶梁,急倒翻身脚点屋梁落回地面。此间关掩的门窗俱被满天星掌风击碎。唬得众侍卫急来看究竟。司马颙坐在案后大悦。叶清风身形及地,不曾想满天星双掌已至,躲闪已是不及,只得硬生生探掌相应。四掌相对,砰然有声,叶清风被当即震退,只觉心胸气血翻腾,身形摇晃,一口鲜血涌出,却又被叶清风吞回腹中。再看满天星丝纹未动。叶清风急收敛心神,须臾气血趋于平和,向司马颙拱手道:“恭贺王爷得此勇猛之士。”
司马颙开怀大笑,道:“来人。”两侍卫捧两盘黄金分赐二人,二人拜受。
满天星掌法了得,叶清风身手却也不仅如此,既是智多之人,他便知如何讨主子欢心,免不得接了满天星一掌,却当真吃了苦头。
此时司马颙道:“清风,时辰不早了,若无它事,你可告退。”
叶清风沉吟片刻,道:“前不久位居武林十大门派之一的蜀山派被灭,长门公孙云被杀。据传是江 湖中的冷血杀手操刀兽彤黑虎与一手中螣蛇剑之人所率的二十余骑所为。”
司马颙无趣道:“江湖中门派之争,与我等有何关联。”
叶清风道:“不然,江湖中各个门派对稳定江山社稷至关重要。往往江湖之争与江山大计俱有关联。若有乱臣贼子作乱,或外寇入侵,往往会先在江湖中掀起风波。王爷身为当朝重臣,不可不察。”
司马颙闻听“乱臣贼子”心中不悦,微闭双眼看了一回叶清风,道:“金剑使言之有理,你可去详查。”
叶清风答“是。”
司马颙又问道:“可多少时日查清卓应天幕后之元凶?”
叶清风道:“属下竭力而为,绝不负朝廷之恩。”
司马颙大不悦,道:“退下去吧。”
叶清风告退,自去了。
司马颙却道:“说不清他是朝廷的秘使,还是本王的秘使。”过了些时,又道:“说不清是朝廷的参军,还是本王的参军。”
满天星虽是对前番话不解,但对后番话却懂了,忙道:“属下一身贱命,只属王爷一人,若有二心,天不予寿。”
司马颙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自语道:“卓应天,若知此人如此英勇,以往招来见见才好,说不得有朝一日可为我所用。”
满天星道:“如今却迟了,若月内不拿住凶犯,恐皇上会将罪王爷。”
司马颙道:“如何回复皇上并不紧要。敢如此对抗朝廷之人绝非是碌碌之辈,只可惜时机不对,如若不然,我倒想收了他,为我所用。”又叹道:“可惜了一个将材。”
满天星一时不解为何司马颙说对抗朝廷此时只是时机不对,言外之意是时机对了,便可对抗朝廷了?便也不需擒拿卓应天了,反倒可为其所用。满天星恍然大悟-----司马颙有反意。
但眼下还是得按章办差,满天星问道:“不知叶清风所言是否属实?”
司马颙道:“此人为本王做事十余载,从未有过差池,不愧是本王坐下第一耳目谋士。”
满天星道:“叶清风的计策属下却觉得不妥,如此迁延时日,若卓应天有所察觉,逃匿江湖不出,月内擒不知此人,眼下王爷不好交差。”
司马颙微微点头,问道:“依你当如何?”
满天星道:“可先将卓应天擒了,严刑拷打令其招供幕后之贼,即便是卓应天不招供,叶清风又查不出幕后指使之贼,王爷也好以卓应天向皇上交差。”
司马颙哪里会想到满天星如此心急惩治卓应天,实是为了其女卓玥呢!思量了一回,便点头应允。
当晚,二人计议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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