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飞云剑被杨螣化夺走,雪里仙返回豫州客栈。沈江宁一干人已不知去向。雪里仙便在客房前藤摇椅上等着。等了近一个时辰,仍不见沈江宁回来。只在踌躇之际,染一指忽地自墙外越进来,着地不稳,险些栽倒。
雪里仙不由笑道:“这又是怎的了?”
染一指气喘嘘嘘走上前来,道:“贤弟救我!”
雪里仙摆着莲花蕾道:“谁家的狗这样凶,将你赶得这样急?”
染一指道:“不是狗,是……。”
雪里仙插嘴道:“那是老鼠?自来只有狗赶猫,没有老鼠赶猫的道理嘛。”
染一指急道:“还不是你那狗屁朋友满天星勾结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满城的拿我!”
雪里仙惊道:“你得罪了官差,让我怎么救你?”
染一指手指道:“你若不救我,便拖你下水。”言未尽,卓应天手提宝剑跃身而来,喝道:“蟊贼,今日你上天我赶到录霄殿,入地我赶到鬼门关!”举剑横扫。雪里仙不由惊惧,挥手莲花蕾抵剑,反手携起染一指跃上屋顶。染一指向雪里仙嘻笑道:“却是个泥菩萨,自身难保。”只见满天星率数百军士闯进客栈来,赶走闲杂人,不住叫嚷:“此处已被官差围了,识相的乖乖束手,不然,弓弩齐发,将你二人万箭穿心。”
雪里仙坐于屋顶悠然道:“不关我的事。”
卓应天迫不急待道:“你俩个一口贼气,谁也脱 不了干系。”说着跃来屋顶,未及卓应天近前,雪里仙挥手一颗大力流光石值击其胸口。卓应天横剑相隔,只听一声脆响,卓应天身在半空存不住身,被震退落于地。卓应天纵身再起,挥剑又来,一颗大力流光石再次击在其剑上,卓应天再次被击退丈余,双脚 悬空。却有染一指在旁掀下一片瓦来,甩手而出。卓应天已是应措不及,飞瓦正拍在其胸口,将其拍下地来,及着地身形尚且不稳,连连倒退。
雪里仙笑道:“我一而再,再而三不与你计较,你却当真不知进退。”
染一指嘻嘻笑道:“拍死你算了,看你张狂不张狂。”
满天星手指雪里仙、染一指二人道:“大胆,卓庄主是本参军亲自请下山来擒拿你等,今日竟将其打伤,给我放箭!”
雪里仙见满天星不念旧情,心中不悦。
染一指忙道:“慢着,不愧常言说‘自古官贼是一家’。请谁捉贼不好,请姓卓的,他却是闹得最凶的贼!劫明月珠,杀御使,近日放火烧了京城留仙居酒楼。是与不是,卓庄主?”
卓应天满脸惊惧,喝道:“好个蟊贼信口雌黄。”急向满天星道:“请满参军为小的作主。”
满天星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助我拿下二贼。”
雪里仙见满天星以贼称已,知其欲动真刀枪,便向染一指道:“若弓矢齐发,你可走得了?”
染一指嘻嘻笑道:“那是自然,所谓狗有狗道,猫有猫道。”
却有昌隆山庄一庄丁跑来向卓应天道:“报庄主,昌隆山庄遭泰山派挑衅,局势混乱,请庄主即刻回庄。”
卓应天失惊,向满天星道:“这,这……。”不知如何是好。
满天星道:“庄主可竭力为我拿下二贼再去不迟。”只见其将手一挥,客栈内矢如飞蝗向屋顶射来。雪里仙身形动也未动,运起护体神功,只见箭矢距其周身尚有尺远纷纷落下,并不能伤其分毫。卓应天见状,夺下一铁甲军士手中弓,搭上箭,拉弓如满月,一声弦响,这只箭风驰电掣般向雪里仙射来。雪里仙见这箭来势迅猛,笑道:“来得好!”翻身双脚踏在这枝箭上,借其力道,射出了豫州客栈。身姿之洒脱世所罕有。染一指在乱箭中一去三丈,晃了几晃,早已跃出客栈去了。
满天星见走了二人,在卓应天身后趁其不备,狠命一掌将卓应天打翻在地,未及起身,便被满天星手中黑星罡刀逼住。众军士上前便将卓应天抹肩头拢二背绑了。卓应天嘴角滴血,怒目以视。满天星却冷笑道:“卓庄主,你所做之事,不要以为人不知鬼不觉。此番擒你是主,擒那通天狸猫在次。本欲令你助我擒那通天狸猫的,你既无能,留之无用。”又道:“原本我将作你的女婿了,不该如此对你,
可今日之事也怪不着我,怪只怪你贼胆包天。日后你女我自会照料,你就不需费心了。来人,用袋子将他藏了,不准走露任何风声。”
卓应天如梦初觉,不禁大骂:“卑鄙狡诈之徒……。”话未讲完,便被几军士七手八脚 封住嘴,塞进口袋,又扎紧袋口。
满天星又见那来报信的庄丁在一旁战战兢兢,抖成一团,便挥手一掌将其打翻在地,口吐鲜血死去。满天星挥手,众军士将昌隆山庄十余惊得魂飞魄散的庄丁尽皆绑了。
满天星吩咐:“先行押解回州府。”
满天星命二人扛着装入口袋的卓应天,出来客栈,回豫州府向司马颙交差。
满天星于路正行,路旁跑来卓玥道:“满大哥,听人说我爹与你一同去捉贼了,怎不见他?”
满天星忙道:“我同令尊拿住了贼人,令尊已回山庄了。”
卓玥闻听拿住贼了,来了兴致 ,道:“听人讲这贼人是通天狸猫,我倒要见见此人是何面目,这样神通。”说着,来至袋前欲解袋口。袋中人不住地扭动着。
满天星着慌,拉过卓玥道:“玥儿,不要乱来,这贼非同一般,若是再令他逃了,我是要掉脑袋的。”
卓玥被唬住了,便不敢再动。
满天星道:“玥儿,回酒楼去,晚间我便去。”
卓玥又喜道:“满大哥,玥儿摆宴为你请功,你一定要来。”
满天星急道:“是了,快些回去。”
卓玥答应着止步,含笑目送满天星而去。那袋中人更是扭动起来。卓玥哪里会想到这袋中之人正是其父卓应天呢。
沈江宁去了何处,雪里仙听得明白。雪里仙跃出豫州客栈,向昌隆山庄而来。过一拐角时,与一人撞个正着,其人慌乱点头弯腰自去了。雪里仙走出几步,忽的认出此人来。回身赶来伸手将其按住,其人却要大嚷,雪里仙探手封住其哑穴,使其口不能言。将此人带至一僻静处,解开其穴道,问道:“白顺,你往哪里去?”
这人慌道:“雪大爷,我只是随意走走。”此人却是白顺,留仙居酒楼的掌柜,阴风遥的义子。
雪里仙笑道:“好个随便走走,将你义父被奸人所害的始末原原本本讲出来,如有半字虚假,我保你活不成。”
白顺忙道:“是,是。”却不言语。
雪里仙心中越发起疑,只见其探手在靴掖内拔出一短刀来,逼在了白顺哽嗓,道:“你也算是江湖中人,理应知道江湖中人的手段!若不识机,我刀略一动,即便你想说也是迟了。”白顺见这刀宽二指,长一尺,如一痕秋水般寒光熠熠,抵在脖颈凉彻骨髓,不由双脚一软,瘫在地上。
雪里仙也蹲下身,道:“你讲是不讲?”
白顺仍是支吾。
雪里仙又道:“我所知此事已十之八九,你若不欺瞒我,可以饶你不死。”顿了顿,带了些狠气道:“你若再迟些,我只怕讲不得情面了。”说着,将短刀一晃,刀光晃在白顺脸上。白顺慌忙跪爬起来,不住地道:“我讲,我讲。”
雪里仙起身,道:“起来说话。”随手将刀放回靴掖。
白顺起身不敢仰视,道:“当……当日九头凤寻来,令小的为他做事。起初小的不敢应承,他却用刀逼着要杀死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只得应了。还说义父武功已失,若小的让义父走了,便先在小的身上用刀。”
雪里仙道:“就似我这样?”白顺不敢回声。雪里仙又催道:“其后呢?”
白顺道:“事隔不久,九头凤领二人来到酒楼。当晚,小的令众伙计回避。九头凤等人便向义父索取藏宝洞之图。义父并不知这一干人是九头凤带来的,其人俱罩了面的。义父动怒,便动了兵刃。起先九头凤说义父归他,酒楼归小的。当晚九头凤出尔反尔,放火烧了酒楼。义父冒烟突火自楼内取了一柄宝剑走脱了。九头凤等人便去追赶,后事小的就不知了。”
雪里仙道:“事后我说予你,你义父弃世了,不必担惊他会成孤魂野鬼来拖你。”
白顺闻听此言身子抖个不止,又跪下道:“小的现今追悔不及,望雪大爷大人大量,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作牛作马感激不尽!”
雪里仙见白顺如此摇尾乞怜,甚感不适,只得道:“不需怕,我轻易不害人性命。”又问道:“你来豫州又是为何?”
白顺道:“来……来投九兴凤。”
雪里仙点头道:“好,好,难怪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二人再次狼狈为奸,将你亲娘老子害了却好。”说完莲花蕾落在了白顺腮上,将其打翻在地苦痛得翻滚着。
雪里仙念在白顺被挟迫,如今又在苦苦求饶,便放了他一条生活,弃之而去。
雪里仙向昌隆山庄而来。沈江宁是他的朋友,他不会与朋友一起去挑衅,但朋友有麻烦,他决不会袖手旁观。
昌隆山庄,沈江宁率十余弟子向卓无伤索要九头凤其人。卓无伤如何肯应,话不投机便动了刀兵。沈江宁终因寡不敌众,败出山庄来,却只剩三人,其余泰山派弟子俱已丧命。沈江宁及两弟子躲在官道旁林中高处将息之际,却见雪里仙急匆匆自豫州方向而来,沈江宁便呼其上山。雪里仙来至近前,只见 沈江宁三人俱是面目着伤,衣衫破碎,惊道:“沈兄,你余下弟子在何处?”
沈江宁叹道:“陷身在昌隆山庄了。”
雪里仙一时没了言语,同沈江宁坐在了草地上。
沈江宁伤情叙道:“今日早些时在城内闻听昌隆山庄庄主卓应天被王府参军满天星邀下山来满城巡拿飞贼通天狐猫。我见机不可失,等不及雪兄回来,遂率弟子上昌隆山庄索要那九头凤。卓无伤见我等人少,又因当日夺雪兄的飞云剑时因我等而未能得手,怀恨在心。暗中聚集庄丁将我等围困,一场混战,只出来昌隆山庄我等三人,说来惭愧。”
雪里仙自思:“ 是你做事鲁莽,不经头脑。身为昌隆山庄一流爪牙的九头凤岂是你说拿人便拿得来的?”此意却不能说,只好道:“沈兄若不是因我得罪了卓无伤在先,今日恐不至于此。”
沈江宁道:“你我二人情同兄弟,怎说出这样话来?即便是陌路人相托,仗义相助实是江湖中人本色,更何况事关雪兄,正所谓义不容辞。”
雪里仙道:“多谢沈兄盛情。”
沈江宁忽以掌击地道:“可恨九头凤那贼人,竟对他无可奈何,又赔上我数个泰山派弟子。”
却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大队的铁甲军士向着昌隆山庄奔去。为首之人正是满天星,腰挎宝刀,杀气腾腾。沈江宁、雪里仙几人躲在暗处。沈江宁惊道:“这官军莫非是冲我泰山派来的?”
雪里仙知道缘由,道:“不然,是那卓应天正是劫贡品,杀御使之人,如今想是败露,这些官军想是去查抄昌隆山庄的。”
一时军兵过尽。沈江宁忽喜道:“如此我等可趁乱击杀九头凤!”转头向雪里仙道:“如何?”
雪里仙心思:“看来九头凤是非死不可了。”也只得点头道:“机会难得,军兵查抄庄院,以九头凤的身手定可走脱,其若走脱不会走大路,定会走庄北的林中小路,我等可去设下埋伏。”
沈江宁道:“如此甚好!”众人方欲动身,又见豫州方向十余骑压地而来,一人惊道:“是我泰山派弟子!”
沈江宁不由得暗暗心惊:“怎会又有泰山派弟子,莫非泰山派有变故?”连忙打了呼哨。十余骑勒马止住。一泰山派弟子下得山去将这十余人带上山来。
只见这十余人满面征尘,形容憔悴,见了沈江宁齐身跪倒。众人情知不妙,沈江宁急问道:“你等为何至此?”
内有一人道:“禀掌门人,大事不好!掌门师叔黄天偌趁掌门下山之际,勾连外贼操刀兽彤黑虎,在泰山派内又得十余心腹,发动变乱,自立为泰山派掌门人,如有不从者,即被杀戮,数日内泰山派已有近百人被杀!”
沈江宁闻听此言,如雷轰顶,瘫坐于地,不住骂道:“天杀的老匹夫。”
其人又道:“我等十余人佯降黄天偌,几日前趁夜出走,在山脚下一庄院盗得马匹。因先前便知九头凤在豫州地界昌隆山庄,故连夜策马而来。于昨日来至豫州城,一时无从找寻掌门。今日闻说大队铁甲军士向昌隆山庄而来,我等恐是掌门人来此寻九头凤惊动了官兵,便驰马而来,不想在此间得遇掌门人。”
沈江宁忽问道:“掌门夫人及小公子身在何处?”
雪里仙忽地记起那面如满月、冰清玉洁的女人来。那是个曾经令他心潮澎湃的女人,也是个曾令他心凉如冰的女人。
没人答言,半晌,一人回道:“掌门夫人及小公子虽未落入狗贼黄天偌之手,却至今去向不明。”
沈江宁瘫坐于地,怒气填胸,通身颤抖。
雪里仙见马匹散乱,便道:“可速将马匹隐在林中深处。”众人去牵马。雪里仙又道:“沈兄,事已至此,多思无益。所谓吉人自有天相,紧要之事当思对策。”
沈江宁二目满睁,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坐于草地一语皆无。众弟子安顿了马匹,转来立在沈江宁面前,雪里仙立在其身侧。足有半个时辰,沈江宁霍地起身,异常冷静,道:“众位兄弟,我沈江宁自接任掌门以来,未能将本派发扬光大,反使本派遭此劫难,即便是弟子的性命亦无法保全。又有何面目做一派的掌门人!”
众弟子闻此言,齐身跪倒,口称“掌门!”雪里仙在侧也道:“此事需从长计议。”
沈江宁摆了摆手,自怀内取出令牌,道:“占据掌门之位,实是汗颜,这是掌门令牌,可教有德有能者居之,重振我泰山派。”
众弟子异口同声道:“我等誓死追随掌门,决无反悔!”
雪里仙道:“泰山派如今正处于生死存亡关头,沈兄若此时弃之而去,泰山派近百年基业岂不毁于一旦?”
沈江宁叹道:“实是愧不敢当。”
一弟子拔剑在手横在脖颈,道:“若不收回令牌,属下即死,还望掌门人三思。”沈江宁稍作迟疑,其人剑断咽喉,气绝倒地身亡。十余人见此纷纷拔剑在手。沈江宁大惊,忙喝道:“慢着,我……我作掌门便是。”只得又将令牌收起。
雪里仙只觉胸中一股豪气直冲霄汉。
沈江宁忽朝北而跪,道:“我沈江宁何德何能蒙众兄弟不弃,尊为掌门。我沈江宁今日对天立誓,在有生之年誓必诛杀奸贼,铲除叛逆,为我泰山派死难的兄弟雪恨,重振泰山派!”说过,拜了三拜。泰山派弟子齐呼:“为兄弟雪恨,重振泰山派!”却也拜了三拜。
雪里仙见沈江宁起身,遂走上前道:“沈兄眼下作何打算?”
沈江宁狠声道:“九头凤的狗命暂留几日,我欲速回泰山派解救受困弟子,手刄贼人。”
雪里仙道:“愿随沈兄同往。”
沈江宁沉思片刻,道:“沈某先行谢过雪兄盛情,雪兄可留在豫州,有要事相托。”
雪里仙道:“沈兄尽管吩咐。”
沈江宁道:“我等即刻返回泰山派,见机行事。有劳雪兄留意来往行人。冰姿原知我等来了豫州,其若能全身脱离泰山派地界,必将寻来。若我沈江宁有幸,冰姿及犬子安然来至豫州,望雪兄好生照料,不致其落入黄天偌或昌隆山庄之手,以免受尽凌辱。”
雪里仙闻听点头道:“此事尽请沈兄放心。”
众人掩埋了那泰山派弟子。沈江宁率众翻身上马,拱手道:“所托之事有劳雪兄了。”
雪里仙拱手相送,祝道:“一路珍重!”目送沈江宁一干人纵马离去。
夕阳西照,雪里仙回来豫州城。城内已有传闻说昌隆山庄已被朝廷河间王军兵围住了,不准任何人出入。
雪里仙走在街上向北城客栈而来。只见前有二人,一人身量细高,大红披肩。身旁随着一人却是白顺。雪里仙心道:“莫非此人便是九头凤?树倒猢孙散,该遇到的人迟早会遇到!”雪里仙思量着,便暗中随来。
雪里仙所料不错,此人正是九头凤。只见九头凤、白顺二人进了客栈。不一时,二人背了包袱出来。只见白顺跟在九头凤身后进了一条深巷。听得白顺道:“有了老狐狸的这些财物,我二人连夜出城。若我说我二人可去江南繁华之地,逍遥快活。”白顺笑得眯起了双眼。
九头凤忽止步,转过身来冷冷道:“人世再好也不及天堂,若我说你去天堂岂不更好?”
白顺笑道:“哪里会有天堂?”抬头却见九头凤一脸杀气,白顺预感不妙,支吾道:“你……你想……?”
九头凤冷冷道:“送你去天堂!”一刀刺入了白顺之腹。
白顺满面狰狞,手指九头凤道:“你……你……。”
九头凤仍是冷冷道:“我要去一个谁人不知我所在的去处,你也不得知道。”说着,狠命拔出短刀。白顺双眼一翻,倒在地上身死。九头凤抓起包袱,脸上大有趁愿之色。
雪里仙隐在房角暗处,拔出了靴掖内那把短刀-----他也想送九头凤也去天堂。在余辉的映射下,却见一人,身量高挑,大黑披肩,长条脸,扫帚眉。手中一把腾蛇剑,闪在九头凤面前。九头凤不见此人尚可,一见此人大惊失色,包袱不觉脱手,惊道:“你……你尚活在人世?”
其人道:“为你也死不得,不然,似你这样的泯灭天良之徒岂不是过于便宜了?我昨日回至豫州城,便闻听有传言说当年魔教大护法死于其徒弟之手。”
九头凤不觉双膝一软跪了下去,道:“师兄,师傅之死并不关我的事,是卓应天逼迫我的。他说师傅处有当年仁教藏宝洞之图,令我将师父请上山庄。不想师父反颜,使出雪里仙的白鹤啸云剑招,一剑杀死了山庄一流护卫金鹰,致使少庄主动怒,便有了杀师傅之意,实是不关我的事。”
其人怒叱道:“住口,若不是你,谁又能识破师傅的身份,还在此巧言是非。”
九头凤见推脱不过,凤眼一斜,却道:“师弟知错了,可师傅并未身死,只是受了些轻伤,我私自将他老人家安置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其人听得此语,不由转头向九头凤所指之处望去。九头凤在其身后轻手掣出刀剑,猛然跃起直刺此人。此人觉察有变,身形旋转避开九头凤刀剑,腾蛇剑出鞘,一剑,刺入了九头凤心胸。冷冷道:“欺师灭祖,死不足惜!”似仍是不泄恨,抬腿将九头凤踏倒在地。此人却冷眼看见隐在暗处的雪里仙,不由喝道:“什么人?”身形一纵,听得衣衫风响,其人已至雪里仙近前,不由分说,举剑便刺。雪里仙飘身倒退避开来,却笑道:“御风身法?”
此人打量着满面笑意的雪里仙,问道:“你便是江湖人称笑面天仙的雪里仙?”
雪里仙笑道:“好眼力!若所料不错,阁下便是阴风遥的大弟子孤残云。”
其人不置可否,却道:“阁下鬼鬼崇崇躲在此处做什么?”
雪里仙笑道:“欸,鬼鬼崇崇这几个字可不敢当。鬼鬼崇崇之人俱是做得大事的。又盗魔教的火龙刀,又上白马寺劫掠经书。”雪里仙在行诈。
此人眉头一皱,不再搭言,挥手上前便是一剑。雪里仙急以莲花蕾招架。此人手腕一翻便是第二剑,雪里仙退步避开。此人却反向纵身而去。雪里仙回身急赶,见其人在前身形随风而动,倏忽而行。又兼夜色渐深,去了不远,竟无从追赶此人。雪里仙叹道:“定是孤残云无疑。”
雪里仙转来九头凤尸首前,在其腰间、衣袖、靴掖处摸索一遍,确不见欲寻之物------黑色软剑。只得拎起九头凤包袱走出深巷来。如今看来劫掠白马寺经书之人确不是九头凤,而孤残云确实尚在人间,雪里仙料定自已要找的十之八九便是此人了。
在一街角,雪里仙只见一民宅庭院内忽闪亮,满院光明,眨眼之时却又暗了下来。雪里仙只觉此光好似珠宝之光,遂跃进庭院,又见一房内有烛光,遂悄声来至窗前,用湿手指点破窗纸向内观看,却见染一指独自一人在房内嘻嘻笑个不住,全然不觉窗外有人。雪里仙推门而入,惊得染一指险些自椅上跌落,倏地将手中一小锦盒掖在怀里,见是雪里仙方镇静下来,道:“真有本事,这样的去处也能寻来。”
雪里仙笑道:“再大的本领也不及你,即便是当朝清河公主亦无福消受的明月珠,你竟能得来。”说着,走来坐在椅上,将手中九头凤的包袱放在了桌上。
染一指笑道:“哪里有什么明月珠。”
雪里仙也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当心为贪此物栽了。”
染一指道:“好个明人不说暗话,那赤金含珠龙不知是明是暗?”
雪里仙笑着未答言。染一指又凑过来道:“白马寺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为他们奔波?”
雪里仙笑道:“哪里有好处?不过是散散心,闲着怪没趣的。”
染一指道:“又说暗话了。”忽地重语气道:“当我是三岁毛孩子,哪里有什么赤金含珠龙,原是白马寺被人劫走了一本经书,据传便是当年楚天雄泣血剑的剑谱。”
雪里仙半真半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染一指不屑道:“这有何难,白马寺的和尚如今正在江湖中追查这经书呢,想必是见你没指望了。”
雪里仙笑道:“实是不及你神通广大。今日既遇到你,我倒有一事。当年你与我同拜访过一次泰山派,那古冰姿你可记得?”
染一指白了一眼雪里仙道:“记得,便是当年你那魂牵梦绕的古冰姿,美其名曰是什么拜访泰山派,实是专程去会她的。”染一指又道:“可惜,那古冰姿不领你人情!”
雪里仙皱了皱眉,没办法,把柄被人攥在手里。只得道:“若近日得遇古冰姿,劳烦一指兄好生照料此人,尽早知会我,且不得令他人得知。”
染一指咧开嘴,道:“玩什么把戏?那小娘子已有主了。”又摇头道:“可惜了,可惜落在了那青头头上。可贤弟痴心妄想又有何用?我近日结识了一位美艳无比、风华堪称绝世的女子,要不你去见一见?”
雪里仙笑道:“不是为你妆饰脸面那位吧?”
染一指嘻嘻笑道:“若说这女子想起她就恨,见着她就爱。若论这女子姿色,真可谓倾城倾国。为兄自惭形秽,还是贤弟去降伏她合适。”
雪里仙笑着,觉得自结识染一指以来,这是其所说的最令他心情愉悦的一句话。雪里仙道:“如今古冰姿夫妇有难,有性命之忧,我不能置若罔闻。即便是看在我知道你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上,你也应助我。”
染一指眨着泛光的双眼,看着雪里仙正色的样子,忙道:“成,成,唉,那你去何处?”
雪里仙道:“我也会在豫州城留意此人,可你耳聪目明,多你一个多层胜算。”
染一指又板起脸来,见雪里仙言语又不上路了。
雪里仙起身便走,及至门处,染一指道:“你的包裹。”
雪里仙想起白顺说此包袱是阴风遥之物,想来应是些金银物件,便随口道:“我用这些买下你怀中明月珠。”
染一指又放赖道:“哪里有明月珠。”又不屑道:“若是有,你想买也得买得起才行。”说着竟将包袱展开,其内又是一层,再展开,染一指见了,只见其瞪圆了双眼,嘴巴合不拢,口水流了下来。看时,雪里仙也着实吃惊,只见包袱内俱是金器、玉器,扎眼的是一对金马,金光灿灿,栩栩如生,又有一对雕花白玉碗,晶莹剔透,毫无暇疵。这每一件俱是旷世奇珍,在烛光下光辉四散,满室生辉。雪里仙急走来将金、玉之器用包袱盖住。染一指以为雪里仙来夺,忙不迭将其俱揽在怀里。此时雪里仙想到此既是阴风遥之物,便想到此物来自何处了。而此时雪里仙见染一指伏在金玉之器上睁圆了双眼盯紧了自已的模样,便知这包袱物件今日即便想带走亦是不能了。便只好笑道:“日后我若得佳人芳心,便来你处取那明月珠。”
染一指喜得无可无不可,忙道:“届时一定奉送。”
雪里仙笑道:“一言为定。”转身推门而去。
室内染一指欢喜得竟于地翻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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