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清晨,初阳才上长空,飘着几朵白云,点缀着单调的天宇。
安如新刚走到院子里,就有一架纸飞机飞到了自己面前,落在脚前。
微风拂来,吹起了浅浅裙边。
蹲下去拾起地上的纸飞机,望着飞进来的方向,那是一面高高的石墙,墙上爬满翠英。
她带着疑惑的走出去,却是给躲在外面的郑明阳来了一个惊吓。
在她寻找着纸飞机出处的时候,他突然从旁边跳出来还伴随着一声恐吓声,吓得安如新当即丢掉了手里的纸飞机,差点抱头乱窜。
而恶作剧的始作俑者,郑明阳,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嬉皮笑脸的,似乎吓住了安如新正中他下怀。手里却还有一架纸飞机与几张纸片。
此时的郑明阳,全然不是昨夜里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自娱自乐、他乐此不疲。
安如新一开始的确被吓住了,但看见是郑明阳后,释然的笑了,按住胸口的衣服平复心情,看着孩子气的郑明阳无奈又无法,但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化。
她喜欢这样的郑明阳,阳光的大男孩,而不是谨小慎微,郁郁寡欢。
他就像此刻挂在天上的那轮太阳,炽热又耀眼,会发光,会起起落落。
如果说,一定要有个喜欢郑明阳的理由,那一定是,他刚好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闯入了她的世界,让她看到了他。
笑的人笑够了,看着忍俊不禁的安如新有些不自然的挠挠头发,也是才发觉自己太过放浪形骸了。
“你怎么来了?”安如新拉住郑明阳,同时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庭院,和他让在了边上,躲在了墙角。
“跟你一起上学,好不好?”
自从来过安家,郑明阳便记住了这个地方,他想,借着上学的功夫,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安如新陪伴在一起。
他就像一只食梦貘,贪婪的吞噬着他们的一点一滴,争分夺秒。
“好。”
上课的时候,老师讲到了自由恋爱,林瑷冬听得津津有味,郑明阳却若有所思。
他望着窗外摇摇晃晃的三角梅,艳丽的玫红色角梅在风中凌乱,细长的枝条垂下了下去,他想到了安如新。
林瑷冬看着隔壁桌的郑明阳,脑袋看着外面不知道又神游哪去了,胳膊肘拐着他问他。
“你说,我去追安如新好不好?”
没有等到郑明阳的回答,他也不急,自顾自的接着说。
“这追女孩子我还没经验呢?得怎么追啊?”
他拧着眉头,看上去很是苦恼,在脑海里挖出一些可用的信息。
“是不是像别人那样买零食一起去图书馆或者约她出去玩?”
“可这都是别人玩剩下的,就没有更具新意的追法吗?”
林瑷冬泄气般顶着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再侧头看向郑明阳,表情徒然严肃起,眼神也多了股凌厉。
“你有没有听?阳子?”
“听了。”
听了,如何没有听,林瑷冬絮絮叨叨,话里话外都是令他敏感的安如新,他如何听不见。他每说一句话,都是在往自己心上插刀子,让自己背上更重的愧疚。看着那么认真、满脸期盼的林瑷冬,他的负罪感更深。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他背叛了林瑷冬。他心里如惊涛骇浪,他于心不忍,可那些他一时冲动就组织好的语言却在张口之际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权衡利弊之下还是无法坦诚相告,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一旦说出他和安如新的事情,林瑷冬会怎样,但一定,自己和他是不能继续做朋友了。
林瑷冬看不见他的窘迫与纠结,依旧穷追不舍。
“那你说,我该怎么追?安如新应该不是那么难追的吧?”
“随便你的。”
郑明阳如坐针毡,林瑷冬的追问让他忐忑不安,又怕事情败露,而无辜的不知情者却把他逼到了两难的境地,他觉得,他不能再面对林瑷冬了,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守着这个秘密多久。
林瑷冬挑了挑眉,听出了郑明阳口气上的不愉快,遂问他。
“你怎么不高兴?”
“没有。”郑明阳面无表情,却已是汗流浃背,回答的也简洁,却是在防止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郑明阳这点小心思,却被林瑷冬看破,这个人啥都会,就是不会说谎,一说谎就会紧张,固然脸不红气不喘,却会坐得端端正正,格外认真,而现在,他不就是这幅样子。
“有,以前我的事情你都是放心上的,这次关乎我的终身大事你怎么却漠不关心了。”
“既是你的终身大事,我自然不能过多干涉。”
“真的?”
“真的。”
“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林瑷冬试探着他,讳莫如深,郑明阳坚定不移。
“没有。”
林瑷冬听了他的回答,也不知道是相不相信,就似笑非笑起来。
“郑明阳,我对你一直知无不言,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但,以后你要是骗我,我会很生气的。”
他看着郑明阳的眼睛似乎是在告诉他,他已经看穿了一切,如果郑明阳依旧隐瞒,那么他们的关系也就走到头了。
“我爸觉得,她很适合做我家的儿媳妇,说实话,我也看好她。安如新,多才多艺,出身不低,教养也好,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和我家也有生意上的来往,门当户对,人又好看,在我们学校里算长的出众了。”
林瑷冬细数着安如新的种种,似乎是真的在以结婚对象的角度去考量。
他本也是一个潇洒自在的人,无忧无虑,却也会因一个人动了真心,然后锋芒毕露。
不知道是不是林瑷冬的警告起了作用,郑明阳心虚了,他课后不再托辞出去找安如新密会,而是留在教室里,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就抓耳挠腮。
一天如此,两天也这样,第三天还是没有去找安如新,这让安如新很担心。
可是郑明阳走哪里都和林瑷冬一起,两人形影不离。她却不能当着林瑷冬的面问起郑明阳,却只能当着郑明阳的面接受林瑷冬的示好。
她觉着,郑明阳是生气了,因为她和林瑷冬的事。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郑明阳单独见面,她想问个清楚。
“你……很久没有来找我了,怎么了?”
她问的小心翼翼,紧紧的盯着郑明阳,生怕郑明阳说出什么她接受不了的话来。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惹人注目的好。”这是郑明阳的解释。他无缘无故冷落了安如新,理由却是他觉得他们的感情不配活在阳光下。是,大学里谈恋爱的确授人以柄,会给学业家庭带来不好的影响,可是,他们已经很小心翼翼了,有时在路上遇见都装作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难道就不委屈吗?她又得因为父母的关系去迎合林瑷冬,还要想着如何让父母接受郑明阳,如何把自己的婚姻从商业上脱钩。
安如新一时委屈感溢满,自己怎么做才能最好。
“因为,什么?”
“你知道的,林瑷冬是我的好兄弟,我们一起长大,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是,我却和他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你说,我该如何面对他。”
他不止要面对林瑷冬,更要面对待他如亲子的林父,面对望子成龙的父亲。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安家会和林家有关系,没有想到,放浪不羁爱自由的林瑷冬会在看着安如新的时候,眼里满是喜欢,没有想到,自己会和安如新,因一把伞,成就一段缘。
他想,要是自己不认识林瑷冬,他肯定要拉着安如新站在闹市之中宣誓成为彼此的挚爱,肯定要把安如新抢回来。可是,现实就是,他喜欢安如新,林瑷冬也喜欢安如新,林瑷冬是陪他度过多少孤独的夜晚的朋友,那个,曾说,人生仅有一知己足矣的人。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背叛友情。
“我们好像,本不该遇见。”
若如自己没有递出去那把伞,是不是一切都回到原点,谁都不认识谁,即便认识,那也是,以林瑷冬未婚妻的身份。
郑明阳的话,让安如新一怔,她显得慌张起来,拉住郑明阳的手捧着,哀声乞求。
“明阳,你再等等我,我会和他说清的,会和父母说好的。”
她胆战心惊了那么多个夜晚,哪一次不是在怕,怕郑明阳放弃,每一天都在想,他们要坚持下去,打败父母的包办婚姻,她要和郑明阳的自由恋爱。心惊胆战了这么些日子,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不准备坚持下去了。
“嗯,我会等你,可是,我不想他受伤。”
一句话,就让安如新明白了他的想法,失望的松开了拉住他的手,看着他满目荒凉。
“那你是……要放弃我了吗?”
听说,林家要和安家定亲了,至于是从哪里听来的,郑明阳已经找不到源头了。自从那天和安如新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便日渐消沉,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狠心决绝放弃的人,可他却痛心疾首悲痛欲绝。
他是真的很喜欢安如新,可是,再多的喜欢他还是分得清该是他的和不是他的。
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喜欢,青涩却美好,原以为会长长久久,却终究湮没在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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