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不去的曾经

第三章 过不去的曾经

白柔出院以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是她骨子里的柔、静没有变。她忽然对计算机编程来了兴趣。她把时间安排的很满,这样也许更能充实吧。

白柔有一个习惯,就是爱写日记。今天她又报了一科选修课,晚上回来翻开日记要写一些东西,她的目光却停留在下面的文字上:

白柔喜欢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泡杯热茶,感觉着温暖的热度,感觉着还活着的生命的灵魂本能的欲望。

到美国半年多了,还是没有适应这里。无事的时候常常想起他。

白柔本不喜茶,可是他喜欢。他总是给她讲茶的故事和传说,并骑着单车载她去茶社喝茶或有时他自己沏不知从哪里淘弄的茶给她品。喝茶是流金岁月里的守侯和期望,是萌动的心奢侈的享受,他却不管不顾,只因偏好。

记得有一天我们爬香山回来,由于出汗多的原因,喝了不少水还是觉的口干。

“常峰,我还想喝水,今天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总是觉得口干,喝了那么多水,肚子好胀,可是,我还想喝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你满意。随我来。”

在一座茶楼门前,常峰停下脚步。望望我又望望茶楼,示意我进去。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你知道我不喝茶。”我一口埋怨的腔调。

常峰冲我笑笑伸过手来,拉着我的手。我被动地跟着他进了茶楼。

这间茶楼不大,但是很雅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弓腰笑迎着我们:“先生,您是自助还是要特殊服务?”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常峰说到:“老板,我们要观品一完整茶道。”

“好,这边请,”老板把我们领进一个包间,刚到门口就听到一首古琴曲悠悠扬婉转,从门缝传来,烦躁的心顿时安稳了许多,打开门,一个身着古代服装的女孩从茶几后面站起身,冲我们点点头,没有笑。这里很简单,茶几上放着一些茶具,古琴的声音就是从那个角落里发出来的,古琴后边坐着一个女孩,她同样身着古代服装,见我们进来,她也起身站在那里。老板和她们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顾着环顾周围的一切。老板从我身边轻轻退出去,关好门。

“请坐”那女孩的声音好轻,好甜。古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她首先点上一炷香,捧出一盒西湖龙井放在茶几上,然后在杯子里放上茶,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幽绿,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盛茶的杯子薄如蝉翼,给人一种一碰就碎的感觉。我看一眼常峰,他对我笑笑说:“冲这种茶必须用景德镇的杯子才有味道。”

我看见那个冲茶的姑娘,把刚冲好的茶倒掉了,我有些不解。常峰也许看出我的疑惑,他轻声对我说:“这叫洗茶。”我翻他一个白眼,他见我有些不快,就对冲茶的女孩说到:“你下去吧,我们自己来。”

常峰坐到那个女孩的位置,微笑着对我说道:“我来给你讲讲什么是茶道。”他倒上两杯茶,每一杯都要手上下抖三次,他说那叫凤凰三点头,是对客人的敬意。而且每一杯都只是七分满。他说品茶有讲究,一杯茶分三口,第一口试茶温,第二口品茶香,第三口才是饮茶。他还说:“喝茶的说法不对,要说品茶,呷茶入口,茶汤在口中回旋,你会顿觉口鼻生香。龙井的香郁味甘,尽在不言中。你别老是看我,来,押一口。”看他那茶不醉人人自醉的样子我有些好笑,有从心底佩服他能懂这么多知识。我学着他的样子,用三个指头捏起茶杯,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轻轻抿一口,我感觉只是抿一口,可是我的茶杯里已经是茶水所剩无几。我在心里暗笑自己,忽然红楼梦第四十一回妙玉请林黛玉等吃茶的情景出现在眼前。妙玉对贾宝玉说三杯就是饮牛了。看来我今天是水牛大开胃了。我那一天一定出了不少洋相,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进茶馆,也是第一次接触茶道。

白柔呆呆地坐在那里,她现在什么都写不下去。

时间过得真快,这一晃三年多了,她没喝几次茶,此时,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小楼里,忽然想给自己沏杯茶。那套茶具还是他送给她的。她把它带到了美国,看到它,就像看到常峰一样。今天,她望着这套茶具,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她终于还是给自己沏一杯茶。

她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一片片茶叶,在水中翩跹起舞,如同一个个灵魂在水中游走。欣赏着茶的舞姿,倾听着怀旧的音乐,过去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你知道吗,喝茶,喝的是一种心境,感觉身心被净化,滤去浮躁,沉淀下的是深思。茶是一种情调,一种欲语还休的沉默;一种热闹后的落寞。茶是对春天记忆的收藏······”

常峰的话仿佛就在白柔耳边响起。记得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

“春天是美好的,是生命的象征。既然有沉寂,为什么不收藏秋天的记忆呢?”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打断,和他较真儿起来。

“秋天总是有一种悲凉,给人一种凄凄的感觉。”

“你不开心,是因为我要去美国吗?可是我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也不全是。唉,不管他啦,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吧,陪朕再干一杯。”他以茶代酒与我交杯,顺手把我紧紧地楼在他的怀里······

此时沏杯茶,清香溢满小屋,茶叶缓缓浮上水面然后慢慢沉下去,杯中的茶叶肆无忌惮的舒展着懒洋洋的身躯。喝在口里却感觉不到它的香浓,是谁把相思的红豆提前收获,让它的滋味如此的青涩!

不知在哪里听过一句这样的话,茶说:我就是一杯水,给你的只是你的想像,你想什么,什么就是你。心即茶,茶即心!我的心在哪里?我回国半年了,白柔和常峰一直没有联系。由于他的原因白柔开始出入茶社。

茶社的感觉很好,没有浮华,没有喧闹,没有张扬,是心灵栖息、释放的净土,幽雅中蕴涵着宁静致远的超然与淡泊。在那里,他总是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为我讲茶论道,神农尝百草,陆羽的《茶经》,刘禹锡的“生怕芳丛鹰嘴芽”,卢仝的“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而我只是听;有时无语,我们就静静地坐着,品着满盏清茶,呼吸着飘散在茶室里的茶韵弥香。梁祝缠绵千古的凄美绝唱,高山流水的心灵知音,拨动着心弦让我们沉默着通向语言所不能到达的地方,感悟着出世离尘的心态……

白柔没有变心,依然爱着他。回国后她也设法打听他的消息。没有,还是没有。她终于彻底失望了,决心把他忘掉,把他从她心里挖出去,喝茶于她成为故事里的故事。她开始改喝咖啡。咖啡浓烈浑厚,激情中隐藏暧昧,容易忘记记忆,而茶却清澈通透,平淡中深藏柔情,易陷入迷离神思。所以每天如此,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咖啡,听着喧闹的ROCK,醉在咖啡的香气里。可无论怎样催化自己,却也无法将咖啡的浑浊浓苦化作绿茶的清苦甘洌,嘴里留存的是淡淡的茶香,耳旁流淌的是高山流水潺潺鸣声·····

这人要是交了华盖运,倒霉的事会接二连三。此时的白柔就是如此。

这一天,白柔骑着自行车到郊外散心,走的时候天空晴朗,可是到了郊外天忽然阴上来,空中的黑云越聚越浓看来马上一场大雨就要来临,白柔心里说声“不好”,她调转车头就往回骑。她越想心里越烦,怎么这么倒霉啊!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要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的,正在她用力地蹬车,拼命往回跑时,忽然觉得脚下一空,链条断了,她抬头一看天吓得一哆嗦,刚才还很远的那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头顶,突然一道白色光一闪,紧接着“轰隆”的一声,闷雷震耳欲聋。她赶紧把链条扔进车筐推着车小跑,大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打在脸上身上,幸亏她记得常峰说过的话:无论好坏天,记得随身带一把伞。白柔早上走时,放在车筐里一把伞,这回派上用场了。雨伞才撑起来,周围顿时大雨如注,路面瞬间溅起一层水雾,和着稀泥。眼见着雨越下越大,迎风吹着雨水呛得她喘不上气来,浑身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白柔回到家就病倒了,发着高烧,糊里糊涂的像是在现实又像是在梦中。

海边一对恋人光着脚丫在清凉的海水里嬉戏,这正是退潮的时候,沙滩上很多人都在忙着拾贝壳。它们不但形状各异、千姿百态,而且五颜六色。

“常峰,看,我捡到一个大的。”白柔捧着一只大贝壳给常峰看。

“那是青口,里面有珍珠。”常峰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有一颗大珍珠。他开心地笑了:“哈哈,我说对啦。就用它给你做一个戒指吧。”

“你会做戒指?”白柔疑惑地望着他。”

“那当然啦。”

也不知道常峰用了什么法子,一枚珍珠戒指做好了。他拿着这枚戒指在白柔眼睛晃了晃,狡黠地笑着。他看白柔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赶忙上前一步把白柔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这是专门为你做的,里面有你的功劳,不属于你的,还会是谁的呢,来,让我为你戴上。”说完,他轻吻了一下白柔的额头,拉过白柔的右手就要往上带这枚戒指。白柔马上把手抽回来说道:“戴在左手上吧,这手的无名指通往心脏,我要你把它戴在我的心上。”常峰开心地笑着说道:“可以算是我给你的订婚戒这么?把它戴在你的手指上,套住你的心,让你永远只想着我一个人。白柔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那样美,那样甜。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常峰拉起白柔的手,飞跑着来到一处礁石前停下来,

“这是哪里?”白柔一脸茫然。

“你仔细看。”

白柔顺着常峰手着的方向看去,影影绰绰仿佛一个人型。于是说道:“好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就对啦。那叫望夫崖。传说一对新婚夫妇婚后不久,丈夫要出海打鱼,他妻子一直把他送到海边,就是站在这块大礁石上看着他一点点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一天过去了,没有回来,三天过去了没有回来,一周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转眼一个月,一年过去了,仍然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他的妻子想他常常来到这块大礁石上,朝着他当时出海的方向望着,望着。天长日久她自己化成了这块石头。”说到这里常峰望着远方长长的一生叹息。白柔听到这里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啥滋味。

白柔正想问什么,忽然常峰飞了起来,高高的向远方飘去。

“常峰!常峰!······”白柔嘴里念着常峰的名字,就听周围有人说:“醒了,醒了。”

白柔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妈妈在看她,又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有潮湿的毛巾,还有点点的酒味,她想起来却感到周身无力,她轻轻地开口问道:“妈,您怎么啦?”

“你还问我,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你自己弄成这样子。你睡了一天一宿,嘴里净说胡话”妈妈心疼的埋怨她。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了吗。就是不小心淋点雨而已。没事了,妈,以后我自己会小心的。”

“你的体质打小就不好,又手术过。你和别人不一样。多在意自己一点。好了,我给你熬点粥去。”柳金枝看女儿没大事了,心里轻松很多。

望着妈妈的背影,白柔感到十分歉疚。朦朦胧胧刚才的梦还记得。常峰,常峰,你真的那么狠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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