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着急得手帕搅出了痕,心疼着自家小姐,看向君无忧主仆的眼神多上分憎恶。
长安意识到彦浅清要干什么后,早自觉的背了过去,心里是“公子严令不得逾越”的矛盾与羞愧。
“彦浅清,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女子不能……”君无忧神色带着某种意义上的慌乱,然而话未说完,彦浅清那边就已经粗暴的脱完鞋袜。
纤细的身影赤着莹白小巧的足,踏碎水洼上沉静的倒影,水花自足踝边划开,微凉的水波映着她毫无惧色,甚至带着点“豁出去”神情的脸庞。
丝毫不理会他的话!
仿佛刚才的愤怒只是假象,她清甜一笑,对他道:“无忧,别板着张脸啦!我背你过去!”
君无忧神色剧震,俊美的面容上如同覆上一层冰霜,眼神复杂地看着见她伸出的手,和那双沾染了淤泥的雨水,却依旧那样生机勃勃的赤足。
“何必在意那么多,”彦浅清见他神色晃了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双手一摊,语气带着看透世事的疏朗,又暗藏锋芒,“你们所看重的规矩,于我来说,就像你所尝试的番薯。清甜的部分可以吃,焦黑干枯的部分可以扔!甚至觉得不好,一口不碰都行!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目光扫过一旁,眼神不善,几乎要将手帕搅碎的雨儿,突然灵光一闪,坏笑一声:“雨儿?”
“啊,小姐?”雨儿猝不及防。
下一秒,整个人就被她拦腰抱起来。
简直猝不及防外,加防不胜防,那微张的唇口、瞪成铜铃的眼睛,无疑是遇到女流氓了!
来不及拍打喊她家小姐放她下来,人就这样被彦浅清轻轻放在干爽的对岸。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雨儿落地站稳,又羞又窘,更是责备不敢,只能红着脸跺脚娇嗔。
彦浅清拍拍手,赤足站在湿冷的石板上,目光锐利的看着雨儿,“不要被事物的表象迷瞎了眼睛!这个世界的女性,是真难!不想被剥削压制,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懂?”
“奴婢……不懂大道理,但听小姐教诲。”雨儿眼神震了一下,低下头,声音沉了下来。
其实,不用小姐抱她,她自己也能过去。
“那换句话来说,你肯定懂!”彦浅清走近一步,双手自然往后负去,偏头间神情略显呆萌,直视雨儿的眼睛,“就比如,我是主你是仆。但你觉得我把你当随时可弃的物件看待了吗?我们之间,表面上是主仆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相互尊重罢了。当然,超出的部分,则是我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我抱你过来,只不过是助人为乐、举手之劳。你不必事事都上纲上线,因为你没有权利管控我,懂吗?”
雨儿浑身一震,仿佛被抓到了小辫子,羞愧地深深福上一礼:“是奴婢越矩了,还请小姐谅解。”
“我自然谅解你,否则也不会容你这般了!”轻瞄上她一眼,彦浅清声音放缓,“你起身吧!我的世界里,人人平等,不分男女!”
同雨儿说完,环起双臂打量起对面依旧冷着张脸的人,心情无比美妙:“所以,君大公子,你想好了没?这次是要我背,还是抱?”
都不要~
君无忧应声打了个喷嚏,眼底里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暖意的轻叹:“感情你方才说了那么多,是为了安抚我多想?……有心了。”
“那可不?”彦浅清下巴微扬,随即踏水过去,背过身,催促:“大哥,赶紧的别磨蹭!女孩子家身体娇弱,光着脚站在冰水里很容易受凉的!”
不是爱人吗?何时成大兄了?
君无忧险些没崩住,被她这声“大哥”噎得,真怀疑他俩什么时候拜的把子。
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他终于站起身来,将略显沉重的身躯靠向她纤细却异常可靠的脊背,手臂环了上去,指间不自觉地攥紧了她身上的衣料。
“小意思啦!”彦浅清拽牢他的身体,将他半背半抗了过去,哪里还有女孩子家该有的温柔?
彼时长安已经将轮椅顺着水推过去,被她分了只手抓住固定,小心翼翼地将所驮之人放坐下来。
弯腰穿上鞋袜,一边整理裙摆,一边不忘回头补充道:“对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刚才说的‘人人平等’不过是我个人的观点而已,一个……理想的状态罢了。这世道终究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不想被淘汰就得自己够强才行。”
话语清醒而务实。
君无忧盯着她粘着泥点的侧脸,很快便理解了她的用意。她不属于这里,这番话与其说是宣言,不如说是解释和提醒。
解释她为何如此“离经叛道”,提醒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她的想法可能带来的风险。
她还真是理性得可怕啊!担心自己的言行可能会连累他人,竟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那边长安还在对着水洼纠结犹豫,这边彦浅清穿好鞋袜,忍不住丢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喂!你手中不是有把伞吗?你把它撑开倒放,直接踩在上面两大步不就跨过来了吗?笨!”
君无忧灼热的视线悄然落在她略待不耐烦的脸上。
彦浅清敏锐的捕捉到,立刻伸手一把扶正他转过来的脑袋,推着轮椅就走:“是他太笨了,我没耐心等。走啦……”
轮椅咕噜噜转动,迅速将君无忧推离,再不管后面站在水洼边凌乱的长安。
雨儿连忙跟上,忍不住又瞪了长安一眼,心底也埋怨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磨叽!早知道……她学着小姐的彪悍劲儿,一把揪住长安的胳膊把他拽过来就好了!省的惹小姐不快。
几人出了巷口,乘上一辆简朴的马车前往前往承德医馆。
车轮辘辘,车厢内气氛有些沉凝。
放下车帘,隔绝了细密的雨丝,君无忧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他忽然伸手,拦手一把抓住彦浅清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某种预警的意味低声提醒:“他……他应该在里面。”
“谁?”彦浅清疑惑着,早将面纱戴好,明明就认出了医馆门口的那辆马车是慕容珏的,偏偏选择故意忽视。
待马车缓缓停好,她这才轻柔地君无忧的手抓握下,再而熟练地揽住他的腰身,将他稳稳抱起,缓步下去,一路或推或抬,轻轻松松进了医馆后院君无忧的专属静室。
通过熟悉的医女茯苓稍一打听,坏消息便传来:慕容珏不知怎的,病情骤然恶化,竟不顾南雪易的强烈反对,执意要求他用猛药强行清理体内积毒。
看样子不容商量,哪怕九死一生,也要在七日后站起来!
此刻南雪易正在药房里焦头烂额的配置那凶险至极的方子,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哪怕来的人是彦浅清。
得知这禁令竟是南雪易亲自下达,彦浅清心头怒火“腾”地燃起!
南雪易这般严防死守,八成是猜到了慕容珏如此拼命的原因与她脱不了干系!剩下的一两成,也必定是因为她!
所以,南雪易是把她彻底划进“黑名单”拒绝往来户了?
“好一个钦王爷!我未来的夫君大人!”彦浅清怒极反笑,声音清脆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在安静的医馆走廊里格外清晰,“你有本事把我当成筹码去换解药,何必为难人家南大夫,拿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替你搏那一线生机?!祸不及医者,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根本不顾茯苓的阻拦,更无视两旁慕容珏护卫瞬间拔出的、闪着寒光的刀剑,径直走到那紧闭的房门前,抬脚——
“哐当——!!!”
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踹开!
巨大的响声惊得屋内正在全神贯注称量药物分量的南雪易手上一抖,珍贵的药粉顿时撒了小饭桌。
“谁?!”南雪易带着怒意和焦虑猛的回头,却见门口逆光处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彦浅清!她面覆轻纱,眼神如淬寒冰,对架在脖颈上的两柄冰冷利刃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两截枯枝!
然而,当彦浅清的目光越过南雪易,落在他身后的那张临时安置的、铺着素白单子的矮榻上时,冰封般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榻上躺着的正是慕容珏,只是此刻的他,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灰败,若非胸口还带着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一具尸体无异。
“南大夫??”冰寒的脸上划过一抹诧异,显然没想到南雪易会亲自在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间里配药,更没想到的慕容珏的情况竟已糟糕至此!
彦浅清心情无比复杂,看到这个房间里面平躺着一具死尸,判定是慕容珏后立即“呸”上一声自我否定,纠正那是身体,不是尸体,更不是死尸。
南雪易看清是她,脸上瞬间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恼怒、无奈,还有一丝深层的忧虑。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疲惫而冷淡,只瞥了她一眼便扭回头继续捣鼓那些危险的药材。
“不是让你别打扰吗?你怎么来还是闯进了……”
瞥上她一眼后,继续抓药,手指的动作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烦乱和凝重,那紧锁的眉头和额角的薄汗,无一不昭示着慕容珏的状况,恐怕远比彦浅清想象的还要凶险万分。
彦浅清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慕容珏……他这副鬼样子,当真是毒入肺腑,朝不保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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