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勒索,不劳费心

南雪易心头一跳,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如此固执地、一步一顿,忍受着刺骨的寒冷和五脏六腑的绞痛,朝着那盏灯笼的方向,挪了过去。

终于,她站定在那盏灯前。微弱的烛光映着她苍白憔悴却异常倔强的脸。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拂过灯笼光滑的纸面,最终停留在那两个字上。

冰窖里一片死寂。只有她指尖摩挲纸面细微的沙沙声,和她压抑着的、沉重的呼吸声。她久久地凝视着那两个字,仿佛要将它们刻进灵魂深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盏简陋却蕴含着滚烫心意的灯笼,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火种,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对抗着周遭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它不仅仅是一盏灯,更是一句无声的承诺,一个固执的等待——“回家”。这简单的两个字,比任何华丽的誓言都更有力量,撕开了她绝望的伪装,让她那濒临溃散的求生意志,如同在寒风中摇曳的微弱火苗,终于找到了一捧呵护的暖意,重新挣扎着、颤抖着,燃烧了起来。

“我说他这个朋友还可以啊!”南雪易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窖里带着点调侃的回音,他指了指彦浅清身边那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灯笼,“瞧瞧,灯都亲手做了,簪子也都给你刻上了……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曾经相爱过呢!可惜呀,造化弄人,只能……”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彦浅清。

“你有病就去治!”彦浅清被他这不合时宜的调侃彻底点燃,本就强压着身体不适的她猛地抬头怒斥,气血翻涌之下,眼前骤然一黑,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倒在旁边冰冷的巨石上!

骨头与坚硬石面碰撞的闷响让人心惊,但她仿佛感觉不到那撞击的疼痛,几乎是立刻就用那只包扎好的手死死撑住地面,咬紧牙关,艰难地、顽强地重新站了起来!

额角的冷汗混着冰窖的水汽淌下,她顾不上擦,目光灼灼地盯向南雪易,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急切的追问:“刻簪子?他……他在刻簪子?刻好了吗?什么样的?”

并不知道簪子在君无忧那里,南雪易的话让她心头猛跳,仿佛抓住了一根意外的稻草。

南雪易被她眼中瞬间迸发的亮光惊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含糊道:“咳……我随口一说,就看到他在捣鼓一块玉,是不是簪子、刻没刻好我可没瞧清楚……”他试图蒙混过关。

彦浅清眼中的光黯淡了一瞬,随即又燃起更甚的执拗。

她有些踉跄地站稳,朝南雪易伸出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刻的东西呢?给我看看!” 以为簪子在南雪易身上或者被他带了下来。

南雪易这下是真尴尬了,两手一摊:“哎哟我的大小姐!那玩意儿可不在我这儿!人家君公子宝贝着呢,一直在自己手里雕着,我连碰都没碰着一下!你这问我要,我可变不出来!” 他赶紧撇清关系。

彦浅清伸在半空的手僵住了。意识到自己犯了傻,一股被戏弄的羞窘和无处发泄的疼痛烦躁猛地冲上头顶!她看着南雪易那副无辜又欠揍的表情,邪火直冲天灵盖!

“你可以滚了!”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像是要发泄这股无处安放的怒火和疼痛,一把抓起旁边温着的两碗汤药,仰头“咕咚咕咚”如同灌酒般尽数倒入口中!

浓重的苦涩让她眉头紧锁,喉咙滚动,硬是咽了下去。

然后,她眼疾手快地抓过食盒里一个憨态可掬的糖人塞进嘴里,用力的吮吸着那点微不足道的甜意,仿佛这能压下满腔的苦楚和药味。

“记得!补血益气的药膳立刻安排上!另外,”她舔了舔粘着糖屑的唇,语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疲惫和要求,“给我准备些素净柔软的衣服!我要穿!”

南雪易被她这副用完就扔、颐指气使的模样气笑了,小心翼翼地收整起空碗和食盒:“啧!我说彦大小姐,你还真拿我当冤大头使唤啊?诊金呢?药费呢?伺候费呢?”

彦浅清靠在冰冷的石床边,将那盏灯笼拉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暖黄的灯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随手拾起一本医书,哗啦啦飞快地翻着,头也不抬,声音冰冷带刺:

“你不是冤大头谁是?身为医者,管控不住危险药物,导致病人误服剧毒差点丧命!你这叫过失杀人未遂懂不懂?诊金药费,你给我找楼上那个疯子要!我为医学献身充当小白鼠的费用,也一并从他头上扣!记住,往死里扣!别跟他客气!”

那翻书的速度快得惊人,像是要用这动作压下身体的痛楚和心里的烦躁。

南雪易听得直摇头:“在下无官无职,小小平民一个,可不敢敲诈勒索当朝亲王!除非……也跟你一样,活腻歪了!可怜我祖上这点薄产……迟早被你这尊瘟神嚯嚯干净!”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

“闭嘴!我还想活!”彦浅清烦躁地打断他,视线依旧黏在飞快掠过的书页上,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你……好歹是医二代,家底殷实还能嚯嚯得起……不像我,无依无靠,只能……被人随意拿捏!” 最后几个字,带着刻骨的寒意。

南雪易凑过去看她手中的书,见她翻得飞快,几乎是扫一眼目录就哗哗翻过,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认真看书……还是在发脾气?”

他指了指她身边堆着的那几本厚厚的医典。

“要你管!”彦浅清没好气地呛回去,“赶紧走!别在这碍我的眼!还有,”她飞快地补充道,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再多带点医书下来!这些不够看!”

南雪易:“……”

……

“啧,别摆出那副苦大仇深、好像谁欠了你八百吊钱的样子,”南雪易溜达回冰窖入口附近,看到君无忧依旧坐在轮椅里,对着手中那块被他摩挲得温润的玉石精雕细琢,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他凑过去,用手肘碰了碰轮椅扶手,“人家刚才还在下面问我要簪子呢!看那精神头,一时半会儿肯定死不了!你赶紧刻,说不定待会儿还能亲手给她戴上!”

君无忧握着刻刀的手指猛地一顿,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眸子里瞬间注入了一丝微弱却明亮的光彩,急切地追问:“她……她问了簪子?她怎么样?能不能让我……”

下去看看她?

后面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停!打住!”南雪易立刻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斩钉截铁,“人不能下去!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君无忧瞬间绷紧的神情,才慢悠悠地说:“她倒是指名点姓地提了个要求,让我南雪易给她准备几身素净柔软点的换洗衣裳……啧啧,无亲无故,这要求提的!”

摊了摊手,一脸如丧考妣的无奈表情,“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估计还是……命不。”

剩下俩他掐断没说。

“交给我。”君无忧毫不犹豫,立刻将手中的玉料和刻刀小心地收进一个锦袋,揣入怀中。

抬眼看向南雪易,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你只管解毒救人。衣物之事,无需你操心。” 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掌控感。

南雪易嗤笑一声,立即俯下身来,凑近君无忧窃窃私语,语调带着点促狭:

“怎么,难道你堂堂君家公子,还打算亲自去逛成衣铺子选姑娘家的贴身衣物?料子、款式、尺寸、舒适度……你有谱吗?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啊,要是弄来的不合她意,或者让她穿着不舒服了,小心她拖着病体爬出来骂你三天三夜!”

他故意把后果说的极其夸张。

君无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耳根似乎也染上一抹极淡的薄红。

南雪易认真的盯了几眼,觉得应该是光线的原因,所以不易察觉,否则他定然能仔细瞧清了这好看之人的不同寻常。

嗨!真是可惜……

“此事,我自有计较。不劳费心。” 挪动轮椅迅速恢复镇定,君无忧声音依旧那样冷淡平静。

再不理会南雪易的揶揄,对长安示意:“走!”

看着主仆二人迅速离去的背影,南雪易摸了摸下巴,小声嘀咕,“啧……脸皮还挺薄……不过看这架势,应该不会让长安那小子随便糊弄了……”

他摇摇头,脸上的戏谑褪去,换上凝重,“啊!还得去看看楼上那位‘祖宗’……”任务依然艰巨。

南雪易端着药,领着茯苓再次踏入慕容珏的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压抑的死寂。

出乎意料,慕容珏并未像之前那样闭目昏沉或者暴躁不耐。人靠在床头,脸色依旧灰败,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异常清醒。甚至在看到南雪易进来的瞬间,锐利地扫了过来。

“她……怎么样了?”慕容珏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