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自琢磨,这段信号似乎别有隐意,却不知道究竟是谁所发?如果对方是良善之辈,为什么不肯现身相见?恐怕是个陷阱,不可不防。但眼下这种情形,已是凶多吉少,所以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于是我将手枪子弹上膛,寻着光亮往前就走。我将探照灯握在手中,瞥见照明范围边缘似乎有个人影,身材高且消瘦,冷眼一看还以为是圈儿,但我很快就察觉到其余三个同伴,此刻都在自己身后,我下意识地扣紧了枪机定睛看去,发现那个人瘦骨嶙峋,低着头蜷缩在角落里,也看不清他藏在钢盔下的脸孔,唯见衣衫褴缕,手中握着一盏熄灭了的信号灯,身侧斜挎着一个军用的帆布口袋,木雕泥塑般地一动不动。我心中疑惑更深了:“难道是这个死人用灯光通信把我们引进到了这里?”看那死者装束,像是修建隧道时失踪的美国军方人员。青狐三人也在后面跟上了来,看见这具死尸手拿信号灯,青狐道:“你觉得信号是‘他’发出来的?”
我摇摇头,道:“不敢确定,这‘亡灵隧道’中怪事颇多,一切都有可能。”
此时,王丽媛发现死人身上挎着军用挎包,便打开来看,翻来翻去,在里面翻出一本陈旧的日记本,刚想递给我,我赶紧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傻丫头,先给青狐。圈儿福至心灵,忙把日记本交给青狐,“头儿,在这死人的挎包里有个日记本。”
青狐接在手中正要翻看,此时索菲的大部队从后面跟了上来,青狐赶忙把日记本藏在裤兜里,回头向索菲说道:”看看这个。”
索菲走上前瞥了一眼死尸,飞起一脚将戴在尸体上的钢盔踢掉,想看看头盔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谁知刚刚一动,那具死尸竟在事先毫无征兆地情况下,忽地蹿了起来!我和青狐等人同时大吃一惊,惊呼了一声,都急向后退。索菲这家伙身手好生了得,就在这转瞬之间,迅速的从背后掏出手枪,子弹上膛,一枪爆了‘他’的头,死尸应声倒地,整个过程不超过0.5秒!
我和杨于胜都以为是诈尸了,虽然我们都受过部队的教育,不应相信鬼神之说,但眼前的情景,也不由得我们唯物主义的信念有所动摇。
“SHIT!”索菲小声骂了一句,凑过去仔细检查尸体,一看才发现,原来死人的背后压着一根弯曲的藤蔓,有胳膊粗细,尸体突然受到了外力,藤蔓起到了弹簧的作用,把尸体忽地弹起,所以众人才以为是借尸还魂!
索菲看了看死尸,说道:“美军第五工程兵团的服装。嗯?信号灯?”他把信号灯拿起来,按了几下开关,信号灯早已失效,又把信号灯放在死人身上,不耐烦的喊道:“继续前进!”
众人又继续向前走,走了一程,前面出现两条岔道。众人停下脚步,索菲站在远处的台阶上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右边的岔道时而有小股的水流出。索菲发话:“走右边,可能有水源。”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隧道对面的石头后边,传来一阵轻响。雇佣兵们速度举起探照灯向对面发出动静的区域照去,枪口也齐刷刷的指向那个方向。青狐偷偷的向我们三个使了个眼色,四人也已悄悄拉开了枪栓,局势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索菲正想开口喝问,却听对方率先说话:“什么人?”声音有气无力,若不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
众人闻声皆是一愣,听对方说话是个中国人,难不成是当年失踪的华裔美军?索菲哼哼冷笑了两声,说道:“你最好把你的身份说的清楚些,不然......后果严重!”
对面那个人显得有些吃惊,但似乎感觉到索菲并没有敌意,就报通了姓名:“我是第五工程兵团通信连的,我叫肖辉。”
索菲忽然想起佐尔将军的日记本中,记录着对在华期间修筑隧道的详细情况,美军第五工程团,负责执行贯通“龙栖山”段隧道的任务,出于当时协调勾通的需要,美军部队里也配属了不少中国士兵,看来此人就是其中之一。让索菲感到不解的是,整个通信连怎么只剩下他一个幸存者?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他是依靠什么活到现在的?难道在这近十余年的漫长时间里,始终没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肖辉也察觉出索菲疑惑,便叹息说道:“我被困在这条隧道里究竟有多少年,自己也数不清了,我把我经历的事情讲给你们听,你们就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了,这里的没有毒雾,你们可以把防毒面具摘了。”
索菲看了眼手腕上的空气测量仪,显示空气中没有有害的化学成份,这才打了个手势,让众人摘下防毒面具。
肖辉随即说起经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我曾被调拨到第五工程团通信连,参加修筑“龙栖山”段“亡灵隧道”的任务。隧道呈“Y”字形分布,分支左侧是A线,右侧为B线,当时首先修筑的隧道,是直线距离较短的B线,但在施工过程中,发生了许多意外,面临的阻碍超乎预计,才不得不另外开辟迂回曲折的A线公路。然而从外围绕过“龙栖山”的A线,施工进展得也不顺利,由于藏匿在山区的残余日军没能及时肃清,所以工程部队时常会受到小股日军的骚扰,零零星星的战斗几乎不曾间断。那次是肖辉所配合的补给连,驾驶着美式运输卡车,给前方部队运送一批军需物资,车队行驶到一半的时候,遭遇伏击,陷入了日军的包围圈。经过短暂交火,且战且走,终于脱离了战斗,岂料误打误撞,竟然驶入了废弃的B线支线的隧道范围,当时随军的向导也是个中国人,他引领着补给连运输车队,开进了一条隧道。随后为了阻断身后日军的追击,就派工兵炸毁了隧道洞口,没想到爆炸引起了接连不断的大规模塌方,虽然摆脱了敌人,但也等于切断了自己的退路,他们别无选择,只有沿着修了一半的支线隧道,继续深入“龙栖山”。
补给连逃入隧道之后,迷失了路径,无意间闯进了一片浩大的洞窟,这些形成于上亿年前的古洞,虽然宽阔平整得犹如隧道,有的地方甚至比几个足球场加起来都要大,但它更是一片错综复杂的迷宫,不少区域都被浓雾封锁,在前边探路的侦察分队都是有去无回。向导熟知“龙栖山”地脉的走向,于是在前带路,引导车队转过一重重石灰岩筑成的高墙,驶到一处低矮的洞窟中,这里上下高度仅有十几米,但四周却极其开阔,形似贝壳内部,地面上都是密集的皱褶,崎岖难行,而且洞底也不是岩层,却似某种植物,行到一半,便有许多车辆的轮胎开始陷了下去。指挥官发现不妙,他急忙命令补给连放弃车辆,徒步按原路撤退,谁知洞底被沉重的卡车压迫,竟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裂缝深处浓雾弥漫,还没等补给连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车队就全部坠入了雾中。
我和向导所在的那辆卡车,正好落在了一株沉没于地底的古树上,车里的人被跌得满头满脸都是鲜血,他们听到其余车辆里有人在大声呼救,但转瞬间就没了动静,也不知出现了什么险情,急忙从车上跳下来,想要过去接应,不料卡车压垮了一段树根,古树底下则是条积水的暗渠。我在雾中不辨方向,一脚踩空,身体立刻向下陷去,向导在后边本想将他拽住,结果也被我带入坑中,俩人都沿着树根滚入了阴冷的地下洞窟里,险些被水呛死,等他们挣扎着爬出来,用身上的手电筒照亮,再次攀回高处,发现刚才掉下来的地方,已被陷落的卡车轮子堵住了。”
索菲听着肖辉的叙述,心中疑惑:整个车队都掉进了地底,而且全部人员都被浓雾吞噬掉了,只有肖辉和向导两个人得以幸存,但随后他们又遭遇了什么?如何能够在这与世隔绝之处生存十几年?还有,那个向导现在是死是活?
肖辉继续说道:“我和向导二人,落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窟里,周围死气沉沉,不见半个人影,叫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神经几乎都崩溃了。也不知在隧道里摸索了多久,无意间钻进了一个很深的山洞,洞内生长着许多地菌和浆果,肉厚多汁,味道很苦,但可以食用。我二人心中发慌,胡乱吃了一些裹腹。再往前走,就是这条藏有暗河的宽阔隧道,越向深处走,越是阴森森的黑气弥漫,让人心寒股栗。我便有心要往回走,不过说这“龙栖山”裂谷内部是无底深渊,一点都不为过,塌陷下来的泥土和腐树,都被淤泥和沼气托住,悬浮在了淤泥之上,随时都有可能继续向下沉没。“龙栖山”大裂谷中的浓雾来自地底植物,相传叫做“昙现婆罗”, 这种植物特性惧水,有积水的区域就不会有雾气出现,所以这些隧道是“龙栖山”裂谷里唯一安全的地方。但是看此情形,其余的人现在恐怕都已遇难了,隧道里无路可走,外边又被浓雾覆盖,并且失去了联络,其余的美军部队,根本不知道补给连进了废弃了的‘亡灵隧道’,所以别指望能有救援。
向导认为,眼下只有想办法到最深处看个究竟,或许能找到出口,这地方实在太深了,不可能直接上去,在地下肯定藏有别的出口,尽管这只是推测,无法确定。但眼下情况完全不明,万一里边真有危险,就得把命搭上,不如先让一个人进去,一旦遭遇意外,不至全军覆没。于是向导让我在外等着,自己则带枪深入隧道寻路,可一去不复返,就此没了踪影,任凭我在外边喊破了喉咙,里面没有一丝回应。我认定向导多半已经死了。我虽然是个当兵的,此刻也胆怯起来,再也不敢接近向导失踪的那条隧道。出于求生的本能,我只靠吃山洞里生长的地菌,在地下隧道里支撑苦熬了十几年。时间长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是鬼,早已不抱生还的希望,只等寿数一到,倒头死了也就是了。碰巧今天遇到你们进入了隧道,我在暗处观察了许久,觉得你们不像是匪类,直至那些枯萎消失的“昙现婆罗”重新生长,浓雾也随即出现,你们在这迷雾中迷失了方向,这才用信号灯将你们引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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