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着硝烟味漫过游家湾的池塘，浮萍在水面打着旋儿。
游家大院的朱漆门半掩着，吱呀一声，戴灰呢礼帽的男人跨过高高的门槛，雨水顺着帽檐在青石板上砸出深色水花，仿佛是他带来的隐秘心事在地面洇开。
“你是……” 游开钰将线装书轻轻扣在檀木桌上，目光透着警惕。
“我叫老周，是刘振明的朋友，从延城来的。” 男人摘下礼帽，雨水顺着发梢滑进领口，在他深灰色中山装的领口晕开深色痕迹。
“刘振明？” 游开钰摩挲着书脊的手指顿住，往事如泛黄信笺般在脑海展开，眼睛受伤、江南丝绸、怀表里的女子相片，这些细节让他微微颔首，“进来坐吧，外面雨大！”
密室里，药香与炭火气息交织。
游开钰用铜壶添了沸水，茶汤在白瓷碗里翻涌，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既是故人所托，想必有要事。” 他轻吹茶沫，目光却透过氤氲水汽，紧紧盯着老周。
老周用搪瓷缸拨弄炭火，火星迸溅如暗夜里的星子。
“游老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沧桑，“前线的战士正拿血肉填战壕，可现在连磺胺都成了救命仙丹。”
话音未落，他突然掀开衣襟，两道蜈蚣似的伤疤盘踞在肋下，泛着青白的狰狞，“上个月有个小战士，伤口烂得生蛆，为了不拖累战友，生生就着盐水咬断三根手指。”
游开钰握着茶盏的手猛地收紧，茶汤在碗中晃出涟漪，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窗外，枯叶被风卷着，啪嗒啪嗒拍打着窗棂，像是远方战士的呜咽。
老周从皮箱底层抽出泛黄的论持久战，纸页间夹着的合影微微卷曲。
照片里穿灰布军装的青年们笑容灿烂，眼神却透着坚毅。
“这些兄弟，八成都倒在冲锋的路上了。”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仿佛在触碰那些逝去的灵魂，“但他们用命趟出来的路，能让四万万同胞挺直腰杆做人。”
炭火突然爆开，火星溅在老周手背。他却浑然不觉，压低声音道：“盘尼西林现在价比黄金，您在沙城的渠道，能救下多少条汉子？”
游开钰凝视着茶汤，许久才开口：“我敬重为华夏赴死的勇士。盘尼西林我会安排，只是这世道……”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怎么运走？就得看你们的本事了！”
老周眼眶泛红，慌忙从怀中掏出泛黄信纸，上面列满沦陷区医院地址。
就在这时，急促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他眼疾手快，将纸张塞进炭盆，幽蓝火焰瞬间吞没了那些承载着希望的字迹。
“回龙场码头三号趸船，挂白灯笼为号。” 游开钰凑近炭火，火苗照亮他紧绷的下颌，“这药，得救该救的人。”
老周重重一揖，礼帽檐上的水珠滴落在地。
当他转身消失在雨幕中时，游开钰望着跳动的火光，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疾苦。
药香袅袅，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医者与革命者达成的无声契约。
医门立世守仁心，愿患皆消苦不侵。
宁使架头尘覆药，唯期人间病无临。
精研圣典求方妙，细察沉疴用意深。
但得苍生身永健，何妨利薄业萧森。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如骤雨般由远及近，潮湿的空气裹挟着紧张的气息涌进密室。
一名浑身湿透的特战队员撞开房门，雨水顺着他黑色作战服的衣角不断滴落，在青砖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他胸脯剧烈起伏，右手紧握着还在滴水的枪，声音带着难掩的焦急：“游少，大事不妙！菌株培植园，遭到东洋浪人的袭击！”
“这些狗东西，还真会挑时间？” 游开钰猛地起身，露出眼底燃烧的怒意。
他伸手扶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稍作停顿后，语气中满是担忧：“不知那崔凡辉能否应得过来？”
紧随其后的秦志昌披着浸透的雨衣，雨水顺着帽檐成串地滴落，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目光坚定地望着游开钰：“游少，需要我们回援吗？”
游开钰低头沉思，密室里只有炭火噼啪作响。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菌株培植园我去处理！”
他看向秦志昌，目光如炬：“你带这里一半的队员，赶到回龙场码头。东洋浪人有几艘轮船在那里，务必把它端了，不能让他们再有可乘之机！”
“是！” 秦志昌干脆利落地敬了个礼，转身带着队员们冲进雨幕。
脚步声渐渐远去，游开钰抓起墙角的水连珠步枪，将子弹一颗颗压进弹仓。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他脑海中浮现出菌株培植园里那些珍贵的药材和日夜辛劳的工人，眼中的杀意愈发浓烈。
此时的菌株培植园，枪声与喊杀声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东洋浪人举着明晃晃的武士刀，如饿狼般扑向防护网。
铁丝网在他们的砍劈下发出刺耳的扭曲声，火花四溅。
园内的守卫们依托掩体奋力还击，子弹呼啸着划破夜空，却难以抵挡敌人的疯狂攻势。
崔凡辉握着伯格曼冲锋&枪，怒吼着扫射，滚烫的弹壳不断落在他脚边，可敌人却不断涌来……
游开钰将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仓，水连珠步枪特有的金属冷意顺着掌心蔓延。
密室墙缝渗出的潮气裹着腐叶气息，远处菌株培植园传来的零星枪响在雨幕中忽远忽近。
他摘下墙上的牛皮地图，看着游家湾重重叠叠的山峦，以及蜿蜒的村落巷道，还有那七拐八绕的青石板路，都是设伏的绝佳杀场。
“三点钟方向，五个！”特战队员用手语传递情报。
游开钰贴着青砖墙沿匍匐前进，雨水顺着帽檐灌进衣领。
拐角处，东洋浪人的木屐声由远及近，油纸伞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
他屏住呼吸，枪管缓缓探出墙垛，准星套住浪人腰间晃动的手&雷——那熟悉的樱花纹章，正是松正商社的标记。
枪声撕裂雨幕的瞬间，游开钰已翻滚着换了位置。
子弹擦着青砖飞溅，他瞥见巷道尽头闪过的黑色人影。
对方并非莽然冲锋，而是呈三角阵型交替掩护，腰间武士刀缠着浸油麻布，显然早有准备。
“他们在找地下密道！”特战队员的警告让游开钰心头一紧，游家湾老宅的地窖直通菌株培植园的原料库。
游开钰瞳孔骤缩，手中水连珠步枪调转方向。
雨幕中，三个浪人正顺着排水渠往地底钻，他扣动扳机，子弹穿透浪人肩胛的刹那，对方竟反手甩出***。
这些浪人脖颈处都缠着浸过毒液的布条，有一股视死如归的节奏。挥刀时带起诡异的破空声，也是东洋的武士道精神。
砰砰砰……游开钰不停的切换位置，同时也在不停的射击，每一颗子弹通过枪膛，射入对方的眉心。
一枚手&雷朝游开钰的隐蔽处飞来，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游开钰一个翻滚，撞开了老宅木门，潮湿的霉味中混着若有若无的氰&化物气息。
“东南角失守！”特战队员的喊声带着血沫。
崔凡辉在培植园提着伯格曼，嘴里却在嘶吼：“有内鬼！防护网东南角被提前割开！”
崔凡辉冲过燃烧的草料堆，看见防护网缺口处横七竖八倒着守卫的尸体。
更糟的是，东洋浪人不知何时支起了掷弹筒，炮口正对准存放盘尼西林原液的仓库……
游开钰翻滚时扯下衣襟捂住口鼻，氰&化物的苦杏仁味混着霉潮直钻鼻腔。
老宅厅堂的神龛在爆炸气浪中倾倒，供桌上的青铜烛台滚落在地，烛泪凝结的纹路竟与他怀中的钥匙如出一辙。
墙外传来浪人木屐敲击青石板的脆响，刀刃划破空气的嘶鸣像是毒蛇吐信，脖颈毒液布条浸透的腥气随着夜风扑来。
“西侧屋顶！”游开钰贴着梁柱疾行，水连珠步枪的枪栓拉动声与暴雨敲击瓦片声完美重合。
瞄准镜里，浪人首领正用武士刀挑开地窖锁扣，刀镡上的旭日徽章泛着冷光。
扳机扣动的刹那，另一名浪人突然扑来挡枪，浸透毒液的布条在子弹贯穿时迸溅出毒雾，腐蚀得墙面“滋滋”作响。
培植园方向传来掷弹筒的尖啸……
崔凡辉将伯格曼冲锋&枪甩在肩头，徒手扒开燃烧的铁丝网。
焦糊的尸体堆里，他摸到守卫腰间的匕首——本该刻着药厂徽记的刀鞘，此刻却烙着半枚樱花纹。
“是东洋商社的人！”他怒吼着扔掉，却听见弹药上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身时，平日里负责巡逻的守卫正举枪瞄准，嘴角挂着森然笑意：“崔凡辉，松正先生等这一天很久了。”
砰……一颗子弹飞进巡逻守卫的太阳穴，崔凡辉脸上沾满血污，还是对远方竖了一个大拇指。
游开钰踹开阁楼地板，顺着房梁倒挂而下。
村落里，五个浪人呈扇形包抄，脖颈布条渗出的毒液在青砖上腐蚀出黑斑。
他甩出绳索缠住屋檐，在半空旋转时连续击发，三颗子弹精准穿透三人咽喉。
剩余浪人突然咬破布条，毒雾瞬间弥漫整条巷道，游开钰在能见度归零前的刹那，看见对方瞳孔收缩成针尖状——是注射了神经毒素的征兆。
掷弹筒的火光映红天际……
牟友魏抱着沙袋冲向仓库，却被爆炸气浪掀翻在地。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毒液布条浸透的炮弹正缓缓滑入炮膛，引信火星在雨幕中明明灭灭。
而此时的游开钰，正踩着摇摇欲坠的瓦片狂奔，手中发烫的青铜钥匙表面，新的纹路正在急速浮现，指向的正是那枚即将发射的致命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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