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鼎在暗室中央吞吐着青紫色火舌,鼎身浮雕的百草纹被烤得泛出金属红斑,仿佛远古神兽在烈火中苏醒。
袅袅药香裹挟着硫磺气息弥漫四周,烛火在潮湿的石壁上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悠长。
游开钰握着那份皱巴巴的禺南报,报纸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
他在简陋的木桌前来回踱步,布鞋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文书欣低头快速记录,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易沉抱臂倚着墙角,眼神锐利如鹰;崔凡辉摩挲着腰间的手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牟友魏专注地清理袖口的小洞,那是前几日与东洋浪人激战时留下的伤痕。
上官化抱着一摞文件,额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秦志昌紧握着步枪,枪托上的防滑纹已被掌心的汗水浸透;乔恩汉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忧虑;阿榫擦拭着匕首,刀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周疯子则在一旁喃喃自语,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时局动荡,沙城局势岌岌可危。”游开钰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你们给沙城送药的时候,给戈卫铭传个讯。通知那边的弟兄,本着自愿原则,将所有资产和重资产全部折现,撤回到康宁县城。枯木丹以后不再在沙城销售,转而在康宁县城发售。”
乔恩汉斯皱起眉头,满脸疑惑:“游少,你说沙城也会沦陷?”
游开钰沉重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忧虑:“有此风险。如今战局瞬息万变,为了安全,多做准备才妥当。我只是提醒,绝不强求。”
“我听游少的!”牟友魏猛地将匕首插入桌面,“我这就安排!沙城的弟兄都是好样的,只要游少一声令下,他们定会毫不犹豫地撤回来!”
游开钰拍了拍牟友魏的肩膀,转而看向崔凡辉:“盘尼西林出厂后,尽量多派特战队员护送一段,务必保证在双龙场境内的安全。这些药品关系着前线战士的生命,容不得半点闪失!”
“游少放心,我会亲自安排!”崔凡辉立正敬礼,眼神坚定。
海青学堂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面上。
“爹爹!”游来成清脆稚嫩的嗓音响起,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游开钰嘴角微微上扬,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来成,要好好念书,将来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嗯!”游来成用力点点头,转身向教室跑去。
游开钰整理了一下长衫,缓步走上讲台。
他拿起戒尺,重重敲击在讲桌上,清脆的声响让教室梁柱都震落些许尘灰。“今日讲宋代诗人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 , 浊浪排空……’这几句描绘了连绵的雨下个不停,整个月都没有晴过,阴冷的风呼啸着,浑浊的浪冲向天空的景象……”
当讲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他突然用朱砂笔圈住窗棂投影在墙上的光斑。
那些菱形格影在阳光下闪烁,仿佛构成一幅五彩斑斓的美图。
汤歆荧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中满是温柔与欣慰。
暮色渐浓,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二十辆载满药材的马车从药厂后门悄然驶出双龙场,车轮缓缓碾过青石板,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车辙印。
游开钰站在药厂瞭望塔上,望着车队渐渐消失在暮色中,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知道,引蛇出洞计划的实施,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暮色如墨浸透天际,游开钰摩挲着瞭望塔斑驳的铁栏杆,指腹触到前日激战留下的弹痕。
二十辆马车已行至龙桥,车轮碾过朽木铺就的桥面时发出吱呀**,伪装成盘尼西林的空木箱在车厢里轻轻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游少,西南角炊烟异常。”牟友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雨水浸润的潮湿。
他举起黄铜望远镜,镜筒上还沾着午间擦拭的枪油,“松林客栈方向,三柱青烟间隔七息升起,是七煞堂的联络暗号。”
游开钰瞳孔微缩。那座废弃客栈本是他前日刚拔除的据点,此刻却成了毒蛇吐信的巢穴。
他放下望远镜,镜片反光里映出牟友魏紧绷的下颌——这个跟随他多年的汉子,此刻握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们也该出发了!”游开钰回头对牟友魏说道,随便检查了枪里的弹匣是否满匣。
“得命!”牟友魏应道,立即率领特战队员跟了过去。
车队行至鹰嘴崖时,山道两侧的枫树林突然传来窸窣响动。
伪装成车把式的周疯子握紧缰绳,掌心的冷汗浸透粗麻手套。
他余光瞥见右侧灌木丛里闪过半块青铜齿轮,那是七煞堂喽啰腰间的饰物。
“吁……”周疯子猛地勒住马缰,马匹人立而起,长嘶声撕破寂静。
崖顶骤然响起哨声,三十余名蒙面人从岩石后窜出,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车队。
为首的疤面汉子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明明灭灭:“游老板好大手笔!盘尼西林就这么大摇大摆送出去?”
他身后的喽啰们哄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林子里的夜枭。
游开钰取出望远镜,镜中清晰映出疤面汉子耳后淡青色的蜈蚣纹身。
他深吸一口气,闻到风中传来的火药味——对方在崖顶埋设了至少三处炸药。
“立刻传讯,按第二套方案执行。”他低声说道,声音平稳得如同双龙场的深潭。
牟友魏和阿榫立刻分兵两路,朝鹰嘴崖方向进发。
话音未落,马车上的遮蓬被打开,车顶架着的捷克式轻机&枪喷射出火舌。
阿榫率领的特战队员借着山形的掩护,向崖顶攀爬,去把那三处炸药的危险排除掉。
疤面汉子脸色骤变,这才发现车队里的车夫们纷纷从木箱里抽出伯格曼冲锋&枪,哒哒哒……哒哒哒……子弹精准射向七煞堂喽啰的膝盖。
在最先进的武器,最强大的火力面前,七煞堂喽啰被吓得慌乱逃窜。
“撤!快撤!”疤面汉子声嘶力竭地吼叫,却发现退路已被截断。
游开钰和牟友魏骑着马从侧面杀出,手中的枪械不停的射击,那些慌乱逃窜的身影很快就倒下一大半。
当疤面汉子转身欲逃时,迎面撞上牟友魏寒光闪闪的刺刀,刀锋精准挑断了他的脚筋。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
“游少,我们在树林那边发现了情况。”阿榫来到游开钰身边汇报发现新情况。
游开钰踩着满地弹壳走向枫树林深处,在一棵百年古树下发现了七煞堂的临时据点。
潮湿的苔藓下藏着填满银元的棺材,棺材壁刻满看不懂的符号。
游开钰用六识功法仔细打量棺材里的银元,这些银元全部布满病毒细菌,他的手微微发颤,终于明白敌人真正的目标——细菌战。
游开钰的手指悬在棺木上方三寸,自然门的内劲运转间,竟能感知到银元表面细微的蠕动。
月光穿透枫树枝桠,在那些古怪符号上投下斑驳阴影,符号边缘渗出的墨绿色黏液正缓慢腐蚀着棺木。
“拿镊子来。”他声音紧绷,目光死死盯着银元缝隙里凝结的灰斑——那分明是鼠疫杆菌特有的菌落形态。
阿榫屏住呼吸递上器械,金属碰撞声惊飞林间夜枭。
游开钰夹起一枚银元,细仔观看,上面大面积的菌斑已呈氧化状态,可以确定敌人要利用这些银元来传播病毒。
当镊子刮下银元表面的薄膜时,空气里突然弥漫起腐肉般的腥气。
“全部密封!”他猛地将银元抛进陶罐,软木塞刚堵上瓶口,陶壁就泛起细密的裂纹。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牟友魏牵着浑身是血的战马闯入:“游少,哨卡抓到个活口!”
被反绑的浪人蓬头垢面,靴底沾满暗红泥浆,正是昨夜漏网的七煞堂信使。
游开钰抓起陶罐逼近,瓶口腾起的雾气让浪人瞳孔骤缩:“这些银元要运去哪里?”
“你们……来不及了…… ”浪人的狞笑凝固在脸上,黑血从嘴角蜿蜒而下。
游开钰钳住他下颌的瞬间,一颗蜡丸从齿缝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榫用火折子点照看蜡丸,微弱的火光中,显现出“清明子时,玄武闸”几个小字。
游开钰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清明时节的涨潮时刻,正是商船通过玄武闸的高峰期。
“通知药厂,所有盘尼西林暂停运输。”他将染毒的银元锁进铅盒,靴底碾过棺木上的符号,“七煞堂想用银元传播病菌,再用我们的药品控制疫情。”
夜风裹挟着枫叶掠过双龙场,腐朽的木质窗棂在呜咽声中震颤。
游开钰用鹿皮手套捏起铅盒中的银元,烛光下币缘锯齿间嵌着的黑绿色菌斑,正随着金属震颤缓缓蠕动。
“当啷……”
牟友魏突然打翻茶盏,褐色茶汤在青砖地面洇出狰狞的蜈蚣图案,“这些病原体若是混入市面……”
他话音未落,远处回龙场码头传来的汽笛声陡然尖锐,惊起寒鸦撞碎月光。
“等疫情爆发……”游开钰的乌木手杖重重戳进棺木上的蜈蚣符号,碎屑纷飞中露出底层暗红的菌丝网络,“盘尼西林的供应阀门就会变成绞索。”
他突然扯断袖口镶边,沾着滚烫的蜡油在布条上疾书,流动的篆字在烛火中蒸腾起硫磺味的青烟。
乔恩汉斯的德式放大镜咔嗒弹开第三层镜片,蜡丸碎片在五十倍焦距下显露出螺旋状密封纹:“德尼森实验室去年研发的军用级防护工艺。”
他指尖的镊子突然颤抖,一片蜡衣飘落在银元表面,瞬间被菌斑吞噬出蜂窝状孔洞。
寅时的梆子声刺破黑暗,易沉带着硫磺箱撞开钱庄后门时,崔凡辉正率人将爆破装置嵌入玄武闸的铸铁齿轮。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游开钰站在龙溪河堤的阴影里,看着漆黑如墨的货船切开血色的黎明。
船首撞碎的浪花中,密封铁桶随波起伏的节奏暗合七煞堂的联络密码。
当第一个铁桶撞上闸口瞬间,游开钰看清了桶身上纠缠的齿轮与鹰徽——七煞堂的暗纹正如同活物般啃咬着德尼森公司的镀铬标志。
“引爆!”
崔凡辉的吼声与闸门炸裂的轰鸣同时撕破寂静。
被气浪掀飞的铁桶在半空解体,漫天飘洒的菌粉却被突如其来的东风卷向货船——那是游开钰三个时辰前布置在枫林里的三十六个药囊,此刻正燃烧着释放出枯木丹淬炼的解毒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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