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黎明烽烟

引擎声渐近,却非摄影队的卡车,而是一辆蒙着帆布的军用车。车门一开,先探出来的竟是胡竟坤锃亮的马靴。

“游师长。”胡竟坤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如刀,“李长官特批二十挺捷克式,另加五万发子弹。”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冷笑,“不过……得用战果来换。”

游开钰接过清单,指尖在“每歼敌一百人兑换一挺”的条款上摩挲:“胡参谋,这买卖划算。”

突然将清单拍回对方胸前,“不过咱巴川儿郎的脑袋,可不兴按个数算。”

胡竟坤脸色一僵,正欲反唇相讥,忽见文书欣捧着电文疾步而来:“急电!鬼子第33联队已突破黑水河防线!”

作战室内霎时死寂。游开钰抓起钢盔往头上一扣,金属碰撞声里蹦出三个字:“打秋风。”

众将愕然。却见他竹鞭点向沙盘:“金栗萧斌率一团正面诱敌,专打辎重队。”

鞭梢突然划向等高线褶皱,“秦志昌带三团翻老鹰崖,抄他炮兵观测所。”最后狠狠戳进河谷,“等鬼子重炮成了睁眼瞎……”

“老子请他们洗泥水澡!”崔凡辉突然接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包炸药,“滇缅公路学的,水雷改的漂雷,专炸渡船!”

胡竟坤听得目瞪口呆,钢笔从指间滑落。

游开钰弯腰拾起,慢条斯理别回他口袋:“胡参谋,劳驾给李长官带个话……”钢盔下的眼睛亮得骇人,“就说我游开钰的账,向来用鬼子血来结!”

晨光刺破雾霭时,部队已开拔。

战马嘶鸣着冲向烽火处,八千双草鞋踏起的烟尘,渐渐与北方硝烟融为一体。

晨雾未散尽,黑水河畔的芦苇已染上硝烟。

游开钰蹲在观测所,望远镜里映出对岸鬼子的膏药旗——那旗杆下,竟拴着几头抢来的耕牛。

“师座。”易沉压低声音,"侦察连回报,鬼子联队分三路渡河,中路是装甲汽艇。"

游开钰折断一根芦苇,汁液染绿指尖:“电令金栗萧斌部,放前锋过河。”

他忽然冷笑,“等汽艇到河心……”芦苇杆狠狠戳进地图,“给老子掀了这桌寿司!”

对岸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十二辆装甲汽艇推开水浪,艇首机枪扫得芦苇纷飞。

鬼子兵猫腰缩在钢板后,钢盔在晨光下活像一排排反扣的铁碗。

“开火!”金栗的驳壳枪刚响,埋伏在河堤后的山炮立即怒吼。

七五炮弹贴着水面飞行,炸起的水柱里裹着碎钢板。

第三发炮弹正中指挥艇,***头从艇尾贯入,竟将整艘汽艇掀得竖立起来——活像条被叉中的大鱼!

“打得好!”崔凡辉在观测所屋顶手舞足蹈,“炊事班的老王该来看看,这才叫炸油条!”

对岸鬼子重炮开始还击。游开钰却注意到,炮弹落点始终偏离真正阵地三百米。

“周疯子得手了。”他抹了把脸上的土,“鬼子观测所已瞎。”

正午时分,战场突然诡异地寂静。

阿榫猫腰钻进来:"师座,前锋鬼子已过河两里,正撞进咱们的口袋。"

他忽然掏出一把带血的糖块,“您看这个——从鬼子尸体搜出来的。”

游开钰捏碎糖块,露出里面的褐色粉末:“兴奋剂……难怪冲锋不要命。”他转向通讯兵,“传令各团:专打持旗兵和军官,乱其建制!”

黄昏降临前,战场态势已然明朗。

过河的一千多鬼子被分割在三个村落,而他们的重炮因观测失灵,竟将炮弹砸在了自己人的阵地上。

“师座!”文书欣突然指着北岸,“鬼子联队旗在移动!”

游开钰夺过望远镜,只见膏药旗正往后方卡车转移。

“想跑?”他抓起电话,“骑兵营!给老子剁了那面裹脚布!”

八十匹战马从玉米地杀出时,鬼子旗手惊恐地往卡车爬。

冲在最前的周疯子突然甩出套马索,竟将那面联队旗凌空卷走!

“痛快!”观战的胡竟坤不知何时来到阵地,军装溅满泥点,“游师长,这战果够换三十挺机枪了!”

游开钰却望向河面漂浮的尸首:“胡参谋,你看这黑水河……”

刺刀挑起半面鬼子军旗,“今日之后,该叫红河了。”

夜幕降临时,通讯兵送来战报:毙敌九百余,缴获枪械没算。

游开钰却盯着阵亡名单上“炊事班王德顺”的名字出神——那老兵今早还念叨要给大家做回锅肉。

“厚葬!”他将名单按在胸口,“明日全军吃红油抄手——多放辣子,老王说过……杀鬼子要见红。”

河风呜咽,新坟前的招魂幡猎猎作响。

八千壮士面北而立,刺刀如林,映着血色残阳。

残月西沉时,游开钰踩着露水巡视前沿阵地。

战壕里,新兵李二狗正哆嗦着往汉阳造里压子弹,铜弹壳在掌心叮当作响。

“怕了?”游开钰蹲下身,刺刀挑起块沾血的糖,“尝尝这个,鬼子敢死队的‘胆量’。”

李二狗舔了口,顿时龇牙咧嘴:“师座,这比俺娘熬的中药还苦!”

“苦就对了。”游开钰用刀尖在地上划出三道线,“鬼子靠药劲冲锋,咱们靠这个……”刀痕突然转折成钩,“等他们药劲过了……”

话未说完,北岸突然亮起一串绿色信号弹。

观测所的电话铃骤响,文书欣抓着听筒大喊:“鬼子夜袭!汽艇三十艘!”

河面霎时沸腾。照明弹惨白的光下,装甲汽艇像一群铁甲鳄鱼扑来。

游开钰夺过机枪,枪托抵肩的瞬间,余光瞥见汽艇后还拖着木筏——满载着头缠白布的鬼子兵。

“神风敢死队!”金栗的吼声撕破夜空,“专打拖绳!”

七五山炮立即调整射界。

头两发炮弹落空,第三发正中牵引绳。

断裂的钢缆如巨蟒翻滚,将后方的木筏抽得粉碎。

落水的鬼子仍在哇哇乱叫,有个大胡子军官竟举着军刀往河里跳。

“省颗子弹。”崔凡辉的弩箭已穿透那人咽喉,“这疯劲,准是嗑了三倍药量!”

凌晨三时,战场陷入诡异的僵持。

游开钰抹了把望远镜上的血沫,发现对岸鬼子正在架设浮桥。

桥头站着个穿呢子大衣的军官,正用望远镜往这边瞧——两人视线隔空相撞。

“联队长佐藤……”游开钰突然冷笑,“老相识了。”

他转向炮兵阵地,“给老子瞄那个穿呢子的,用延迟引信榴弹。”

炮弹呼啸着掠过河面……

佐藤敏捷地扑进战壕,爆炸的气浪却掀翻了浮桥支架。

半截桥体砸进河里,将十几个工兵拍进水中。

“师座!”萧斌提着染血的套马索跑来,“逮着个活口——是个医官!”

被俘的鬼子医官瘫在地上,白大褂沾满泥浆。

游开钰用刀尖挑起他的证件:“哦?军医?还是个中佐?”

突然刀锋一转,“说!那些糖里掺的什么?”

医官突然癫狂大笑:“帝国最新研发的‘战神之血’!只要三克…… ”

话音戛然而止——易沉的枪托已砸碎他满口牙。

“传令!”游开钰扯开领口,“把缴获的‘糖’全扔进河里。再告诉炊事班……”

他踢了踢脚边的医药箱,“今晚的抄手,给鬼子也送一份!”

晨光初现时,奇异的场景出现了:几十个竹筏载着红油抄手顺流而下,筏头插着“以食会友”的小旗。

对岸鬼子起初还开枪射击,直到有个军曹忍不住捞起碗……

“药劲过了。”游开钰放下望远镜,看着对岸陆续瘫倒的鬼子兵,“现在,该咱们的‘药’发作了。”

冲锋号响彻河岸……

八千草鞋踏过浮桥时,刺刀折射的朝阳将黑水河染成了名副其实的红河。

佐藤联队的军旗在烈火中蜷曲,旗面上的旭日图案渐渐化作灰烬。

晨雾渐散,游开钰站在河岸高地上,望着对岸仍在集结的日军部队。

望远镜里,佐藤联队的残兵正与增援的另一个联队汇合,黑压压的人马在晨光下如蚁群蠕动。

“师座!”金栗叼着半截烟卷走过来,“侦察连回报,鬼子增援联队刚到,指挥官叫山本,是个老狐狸。”

游开钰眯起眼睛:“山本?”他忽然冷笑,“传说这老小子几次部队打光了,他都能全身而退,没想到命还挺硬的。”

萧斌凑过来,手里把玩着一枚缴获的日军勋章:“师座,咱们现在跟他们对上了,兵力相当,硬拼不划算啊。”

游开钰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铺在弹药箱上。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他手指点在黑水河上游的一处峡谷:“这里,叫‘鬼见愁’,水流湍急,两岸峭壁。”

崔凡辉眼睛一亮:“师座是想…… ”

“引蛇出洞。”游开钰的指尖沿着河道划下,“佐藤部吃了败仗,急于报仇。山本新到,立功心切。咱们就给他们个机会。”

他抬头看向众人:“一团、二团,佯装溃退,把鬼子往‘鬼见愁’引。三团埋伏在峡谷两侧,等鬼子进去,炸塌两侧山石,封死退路。”

“那我们四团呢?”阿榫迫不及待地问。

游开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四团和骑兵营,绕到鬼子后方,等他们乱成一锅粥时,捅他们腚眼!”

众将哄笑……

牟友魏搓着手:“师座,这招够损,我喜欢!”

“不过,”游开钰突然正色,“佐藤不是傻子,山本更是老狐狸。要让他们上钩,得下点血本。”

他转向金栗:“老金,你带一团,把咱们那几门山炮摆在显眼位置,然后……”

“假装弹药不足,边打边撤?”金栗会意,咧嘴一笑,“放心,演戏我在行。”

“易沉!”游开钰继续道,“你带特务连,抓几个鬼子俘虏,故意让他们‘逃回去’报信,就说…… ”他眯起眼睛,“就说巴川独立师弹药将尽,正在后撤。”

易沉嘿嘿一笑:“明白,保证演得比戏班子还像!”

“师座,”文书欣忽然插话,“胡参谋刚来电,说李长官又催战报了,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吃掉这两个联队。”

游开钰冷哼一声:“告诉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等老子把这俩联队炖熟了,自然请他尝尝鲜!”

众将再次大笑。游开钰却已转身望向黑水河,晨光映在他坚毅的侧脸上:“弟兄们,这一仗打好了,咱们巴川独立师的名号,可就真要响彻第五战区了。”

“必胜!”众人齐声低吼。

河风呜咽,吹散了最后的硝烟。

远处的日军阵地上,膏药旗仍在飘扬,却不知死神已悄然张开了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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