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毒得很，金栗抹了把汗，故意把钢盔歪戴着，扯开嗓门喊：“他娘的！炮弹呢？都给老子省着点打！”
这嗓门大得对面山头都能听见。
山炮阵地上，几个炮兵慢悠悠地搬着空弹药箱来回走动，还有个兵痞子故意把最后一发炮弹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
望远镜里，日军观察哨的镜片反光闪了闪，显然把这出戏全看在眼里。
“鱼儿咬钩了。”萧斌趴在草丛里嚼着草根，捅了捅身边的俘虏——那个被砸掉牙的鬼子医官，“太君，该您上场了。”
说着往他手里塞了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医官踉踉跄跄跑过河滩时，对岸立即响起东洋语喊话。
游开钰透过望远镜看得真切，佐藤那老鬼子居然亲自出来接应，山本则站在后头摸着下巴冷笑。
“师座，”文书欣猫着腰过来，“刚破译的电报，山本在向旅团部吹牛，说要三天内全歼咱们。”
游开钰嗤笑一声，突然学起戏文腔调：“既如此，本帅便送他一场……”
手指一弹，将颗花生米精准丢进茶缸，“瓮中捉鳖！”
傍晚时分，一团开始“溃退”。
士兵们故意把绑腿散开，钢盔挂背上，活像群打了败仗的溃兵。有个机灵鬼还拖着面破军旗，在夕阳下格外招摇。
“八嘎！追上去！”佐藤的指挥刀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日军主力果然倾巢而出，连山本那个老狐狸都带着参谋部跟了上来。
鬼见愁峡谷像张血盆大口，渐渐吞没了日军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鬼子兵突然停住——峡谷尽头，十二门山炮齐刷刷褪去伪装。
“开席！”游开钰的驳壳枪打响了第一声。
霎时间地动山摇……
三团早就埋好的炸药将两侧山崖炸塌，巨石如雨点般砸向日军队伍。
有个鬼子少佐刚拔出军刀，就被滚落的巨石连人带刀拍进了土里。
“天照大神啊！”山本躲在卡车后面，眼镜片碎了一半。
他忽然发现更可怕的事……后路被堵，而两侧峭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枪口！
“山本阁下！”佐藤灰头土脸地爬过来，“我们中计了！”
“八嘎！”山本一耳光扇过去，“还用你说？”
此时峡谷上方，游开钰正拿着铁皮喇叭喊话：“太君——饿了吧？”说着真让人放下几筐红油抄手，“吃饱了好上路！”
日军阵地一片死寂……
突然“砰”的一声，有个饿急眼的鬼子真的开了一枪，把抄手筐打了个对穿。
“不识抬举。”游开钰摇摇头，转向周疯子，“骑兵营，该你们收玉米了！”
三百匹战马从日军背后杀出时，马蹄声比炮声还吓人。
周疯子冲在最前头，手里挥舞的竟是从日军手里缴获的联队旗。
“巴川的儿郎们！”游开钰拔出佩刀，“让第五战区看看，什么叫……”刀锋所指，八千将士如山洪暴发：
“虎贲之师！”
这场屠杀持续到月上中天。
当胡竟坤带着督战队赶到时，只见峡谷里堆满了日军的钢盔，活像晒了一地的铁西瓜。
“游师长！”胡竟坤推了推金丝眼镜，“李长官问，这两个联队的装备……”
游开钰正用鬼子呢子大衣擦刀，闻言头也不抬：“告诉他，想要战利品？”刀尖挑起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拿捷克式来换！”
河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战场，将那面千疮百孔的膏药旗吹上了天。
远处，万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串为英灵引路的灯笼。
晨光初露，战场上的硝烟还未散尽。
士兵们正清理着峡谷中的尸骸，钢盔碰撞声叮当作响。
“师座！”崔凡辉突然高喊，手中弩箭指向尸堆，“这俩老鬼子还喘气呢！”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佐藤和山本满脸血污，正从死人堆里缓缓爬起。
山本的眼镜只剩一个镜片，佐藤的军刀也断了一半，活像两条丧家之犬。
“游……游开钰！”佐藤吐出口中的血沫，用生硬的中文吼道，“帝国武士……要求决斗！”
山本也踉跄着站直身子，扯下破烂的军装露出白衬衫：“按……武士道精神……一对一！”
全场寂静……
游开钰慢条斯理地解下武装带，随手抛给文书欣：“行啊，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萧斌赶紧递上缴获的武士刀：“师座，用这个砍他们脑袋！”
游开钰却摆摆手：“对付两条老狗，还用刀？”
他卷起袖管，露出结实的小臂，“空手就行。为了节省时间，你们两个大佐一起来吧！”
士兵们立刻围成个大圈。
佐藤和山本对视一眼，突然同时举刀冲来……
“嗯！鬼子就是鬼子，打架也这么不要脸！”金栗怒骂。
游开钰却不慌不忙，身形如鬼魅般一闪。
佐藤的刀锋擦着他衣角掠过，山本的突刺更是连根毛都没碰到。
“太慢了。”游开钰冷笑，突然一掌拍在佐藤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佐藤的腕骨当场碎裂，军刀“当啷”落地。
山本趁机偷袭，刀尖直刺后心。
游开钰仿佛脑后长眼，一个回身擒拿，竟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刀刃！
“这招叫‘夙愿掌’。”游开钰突然发力，精钢打造的武士刀“啪”地断成两截，“专治各种不服。”
山本还没反应过来，游开钰的掌风已到胸前。
这一掌看似轻飘飘，却让山本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正砸在佐藤身上。
两个鬼子大佐叠罗汉般瘫在地上，嘴角汩汩冒血。
山本挣扎着摸向腰间的手枪，却被周疯子一马蹄踩碎了手掌。
“决斗结束了。”游开钰捡起半截武士刀，轻轻一掷，刀尖精准插进两人之间的泥土，“黄泉路上，记得跟阎王爷说……”他转身走向将士们，声音洪亮：
“杀你们者，巴川游开钰！”
八千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佐藤和山本，两个大佐，终有万千不甘与不服，还是闭上了眼睛。
胡竟坤站在远处，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难明。
他悄悄掏出小本子，写下：“四月十七日，游部全歼日军两联队……此人，当为党国大患。”
河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将那面千疮百孔的膏药旗彻底撕碎。
游开钰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轻声道：“传令，厚葬这两个老鬼子。”
“啊？”萧斌瞪大眼睛。
“好歹是军人。”游开钰整了整衣领，“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晨光中，新坟前的半截武士刀微微颤动，仿佛不甘的亡魂在呜咽。
而远处，万城的炊烟已然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五月的晨雾裹着硝烟味，游开钰在师部翻着花名册，指尖突然停在某一页——“游青松，三团二营营长”。
再往后翻，“游明远，骑兵营二连连长”、 “游世杰，师部通讯排排长” ……密密麻麻的“游”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师座，”文书欣端着茶进来，“咱们这回缴获的十二部电台，都按您吩咐下放到营级了。”她忽然压低声音，“就是……胡参谋又往陪都发电报了。”
游开钰合上册子，冷笑一声：“只要不影响我们打鬼子，就让他发。倒是你…… ”
他突然抽出一张纸，“查查这个游青松，是不是游家湾三叔公的孙子？”
“可不嘛！”萧斌啃着地瓜晃进来，“那小子在新兵考核时，蒙眼拆装机枪比老子还快三分！”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争吵。
众人出去一看，金栗正揪着个年轻军官的领子：“游家的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烟？”
那军官梗着脖子：“报告团长！我是拿了您的烟，但那是为了…… ”
突然从兜里掏出个精巧的引爆装&置，“改装成定时炸&弹！”
游开钰眼睛一亮：“游明远？”
年轻人啪地立正：“是！学生物理工程的，在东京留过学！”
“好小子……”游开钰突然转向胡竟坤，“胡参谋，你们军统不是缺爆破专家吗？这个游家子弟送你如何？”
胡竟坤眼镜后的目光闪烁：“游师长说笑了……此等人才，自然该留在一线。”
青龙岭阵地。
金栗蹲在战壕里，正用缴获的日军饭盒煮火锅。
萧斌突然猫腰跑来：“老金！侦察连发现鬼子装甲车队，正往飞虎隘移动！”
“慌啥？”金栗捞了片肥牛，“牟友魏那老小子早埋了五百颗跳雷，够鬼子喝一壶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爆炸声。
萧斌举起望远镜，只见打头的装甲车像个被掀翻的乌龟，履带还在空中转圈。
“漂亮！”金栗突然掏出个小本本，“赌五块大洋，猜猜第几颗雷会炸到指挥官？”
飞虎隘前线。
牟友魏举着铁皮喇叭喊话：“山上的鬼子听着！你们联队长的骨灰盒落我们这儿了！”
说着真让人举起个陶罐，“想要？拿子弹来换！”
日军阵地一阵骚动。有个愣头青真的探出身子，被上官化一枪爆头。
“蠢货！”上官化吹散枪口青烟，“师座说了，这叫“攻心为上'。”
师部机动途中……
崔凡辉盯着地图直挠头：”师座，咱们这么打游击，补给线会不会……”
游开钰还没答话，阿榫突然指着天空：“快看！”
一架日军侦察机掠过云端，后面竟跟着群麻雀——是周疯子带骑兵营在扬谷壳！飞机在“鸟群”中左躲右闪，最后狼狈逃窜。
“瞧见没？”游开钰大笑，“这就是咱们的'防空部队'！”
夜幕降临，各团战报雪片般飞来。
游开钰独自走到崖边，望着远处游动的火把长龙——那是游家子弟兵在换防。
胡竟坤幽灵般出现在身后：“游师长，你这支‘游家军’，怕是比黄埔系还团结啊？”
“胡参谋！”游开钰头也不回，“你知道巴川人最恨什么吗？”
他忽然转身，眼中寒光乍现，“最恨外人……挑拨离间。”
山风呼啸，将两人的军大衣吹得猎猎作响。
远处万城的灯火忽明忽暗，像极了这乱世中飘摇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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