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掠过岩缝,发出呜咽般的啸叫。
游开钰突然抬手,整个特务连瞬间凝固。
胡竟坤正要开口,却见游开钰食指抵唇,整个人已贴地匍匐。
“师座!这是……”胡竟坤扶了扶眼镜,话音未落就被易沉按倒在地。
游开钰右耳紧贴地面,左手五指微微张开感受震动。
岩壁上的碎石突然簌簌滚落——这绝非风声所致。
“东南方,约三里。”游开钰弹起身,掸了掸军装上的土,“至少一个大队,有驮马。”他忽然眯起眼,“还有……铁轮声,应该是九二式步兵炮。”
胡竟坤瞪大眼睛:“游师长这耳朵,比军统的侦听设备还灵?”
“祖传的把戏。”崔凡辉咧嘴一笑,露出沾着地瓜渣的牙,“咱们师座在游家湾放牛时,隔二里地都能听出自家牛打喷嚏!”
游开钰已掏出地图铺在岩石上:“传令周疯子,骑兵营在隘口北侧制造动静。”铅笔尖划过等高线,“易沉带特务连从西侧绝壁攀岩上去,专打炮兵阵地。”
“那我们……”胡竟坤刚开口,就被远处传来的“咔嗒”声打断。
游开钰脸色骤变,猛地将胡竟坤扑倒。
下一秒,他们方才站立处的岩石爆出火花——是狙击&枪!
“八点钟方向!”崔凡辉的弩箭已离弦。
远处岩缝里传来闷哼,一个披着伪装网的鬼子狙击手栽了下来。
“山本联队的残部?”文书欣快速装填着信号枪。
游开钰摇头,从狙击手尸体上摸出个铜牌:“第六师团的……”
他忽然冷笑,“难怪动静这么轻,原来是‘熊本师团’的精锐。”
岩壁上方突然传来碎石滚动声。
众人抬头,只见十几个黑影正顺着绳索速降,钢盔下的护目镜闪着冷光——是鬼子特种登山队!
“他娘的!”阿榫抄起机枪就要扫射。
“慢!”游开钰按住枪管,“放近些…… ”他忽然从腰间解下个布包,“尝尝咱们巴川的‘五香粉’!”
布包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在速降的鬼子中间。
粉末炸开的瞬间,惨叫声响彻山谷——那竟是掺了辣椒面的生石灰!
“动手!”游开钰一声令下。
埋伏多时的四团士兵同时开火,岩壁上的鬼子像下饺子般坠落。
胡竟坤瘫坐在岩石后,金丝眼镜歪到一边:“游师长,你这……”
“嘘……”游开钰突然又贴地听音,眉头渐渐舒展,“大货来了。”他指向隘口转弯处,“听这动静,至少六门重炮。”
果然,片刻后日军炮兵纵队缓缓出现。
驮马喘着粗气,拖拽着沉重的九二式步兵炮。
领队的军官不时用望远镜观察四周,却唯独没注意头顶……
“放!”随着游开钰一声令下,早已攀上绝壁的特务连推下巨石。
滚落的岩石砸中领头驮马,受惊的马匹顿时乱作一团。
一发迫击炮&弹精准落入弹药车,整个炮兵纵队瞬间被火海吞噬。
“漂亮!”阿榫举起缴获的军旗挥舞,“师座,这仗打完该给特务连加鸡腿!”
游开钰却盯着远处腾起的烟柱:“传令各部,立即撤离。”
“啊?”众人愕然。
“鬼子报复性轰炸马上就到。”游开钰卷起地图,“咱们去会会第六师团的主力。”
胡竟坤望着远处陆续赶到的日军增援部队,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他悄悄掏出小本子,在“游开钰”三个字后面又添了句:“此人用兵,鬼神莫测。”
硝烟尚未散尽,游开钰已带着师部转移至飞虎隘南侧的一处天然岩洞。
洞内潮湿阴冷,通讯兵正忙着架设电台,滴滴答答的电码声在岩壁间回荡。
“师座!”文书欣递上刚译好的电文,“金栗团长报告,青龙岭阵地已与敌先头部队交火。”
游开钰眉头微皱:“第六师团来得太快了……”突然转向胡竟坤,“胡参谋,你们军统在熊本可有眼线?”
胡竟坤眼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游师长此话何意?”
“随便问问。”游开钰用刺刀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地图,“第六师团素来以悍勇著称,今日却先派特种部队试探…… ”刀尖突然刺入地图中心,“必有蹊跷。”
正说着,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疯子满身是血冲进来:“师座!骑兵营在东北五里处发现日军车队,车上盖着帆布,看车辙印...像是重炮!”
“果然!”游开钰猛地拍向岩壁,“第六师团把看家宝贝都搬来了。”他转向地图,“传令牟友魏,二团立即放弃飞虎隘,向……”
“报!”通讯兵突然打断,“三团急电!秦团长说他们抓了个鬼子参谋,正往师部押送!”
洞内顿时骚动……
胡竟坤急忙凑近:“可曾审讯?”
通讯兵摇头:“说是在路上审……”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的爆炸声。
游开钰脸色骤变:“不好!是调虎离山!”他一把抓起冲锋&枪,“特务连跟我来!其余人固守师部!”
众人冲出岩洞,只见东南方山林间腾起黑烟。游开钰边跑边下令:“易沉带一排从左翼包抄,崔凡辉率四团占领制高点!”
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三团押送队的五名士兵倒在血泊中,中间跪着个被炸断双腿的东洋军军官,手里还攥着枚冒烟的手&雷。
“师座……小心…… ”濒死的通讯兵艰难地指向日军军官,“他……肚子里……”
“闪开!”游开钰一个箭步上前,刺刀精准挑开敌军参谋的军装。只见其腹部缠着绷带,隐约可见电线的痕迹!
“人体炸弹!”游开钰暴喝一声,飞起一脚将那人踹下山崖。
剧烈的爆炸在半空响起,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胡竟坤瘫坐在地,脸色惨白:“这……这是什么打法?”
“第六师团的‘玉碎战术’。”游开钰擦着刺刀上的血,“看来他们新任师团长是个疯子。”
突然转身喝道,“传令兵!立即通知各团:今后俘虏必须脱光检查!”
正说着,文书欣气喘吁吁追来:“师座!刚破译的电报,第六师团主力正在强渡黑水河!”
游开钰闻言却笑了:“好得很。”他摸出怀表看了看,“通知上官化,把上游的水坝炸了。”
“可坝下还有三个村子……”胡竟坤急道。
“早疏散了。”游开钰拍了拍他的肩,“三天前就让上官化带着乡亲们转移了。”说着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浪花,“胡参谋,今日请你看看,什么叫‘水淹七军’!”
闷雷般的爆炸声从上游传来……
起初只是细小的白线出现在地平线上,转眼间就变成了三米高的水墙。
正在渡河的日军辎重队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车被冲得无影无踪。
对岸的日军指挥部乱作一团……
游开钰通过望远镜看得真切,有个佩戴将星的矮胖军官正愤怒地劈砍着通讯器材。
“师座,要不要趁机渡河追击?”阿榫摩拳擦掌。
游开钰却摇头:“穷寇莫追。”
他转向通讯兵,“给李长官发报:第六师团已溃,我部伤亡甚微。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请补充二十挺捷克式,别忘了胡参谋作保。”
胡竟坤闻言,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夕阳西下,将他狼狈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远处的黑水河上,漂浮的日军钢盔在余晖中泛着血色的光。
夜幕低垂,游开钰蹲在黑水河边,掬起一捧水洗去脸上的硝烟。
河水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几顶日军钢盔随波起伏,像极了七月半的河灯。
“师座。”阿榫提着马灯走来,“伤亡统计出来了,阵亡六十三,伤二百余。”他顿了顿,“鬼子那边……捞上来就有一千多具。”
游开钰没说话,只是将一枚铜钱抛入河中。
铜钱打着旋沉入水底,那是巴川祭奠亡魂的老规矩。
“报告!”通讯兵小跑过来,“李长官回电,嘉奖令到了!还……还附了张清单。”
游开钰展开电文,突然笑出声:“二十挺捷克式,三十万发子弹...胡参谋,你这保人当得值啊!”
胡竟坤站在阴影里,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游师长,军统最近收到风声…… ”他压低声音,“第六师团新调来的师团长,是您的老相识。”
“哦?”游开钰擦枪的手微微一顿。
“佐藤义雄的亲弟弟——佐藤正义。”胡竟坤递过份档案,“此人专研毒气战,在东北……用过活人做实验。”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游开钰盯着档案上的照片——那张与佐藤有七分相似的脸,右眼戴着黑色眼罩。
“传令各团。”游开钰的声音冷得像刀,“今后作战必须携带湿毛巾,发现黄绿色烟雾立即撤往高处。”
突然,上游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周疯子滚鞍下马,手里攥着个铁罐:“师座!骑兵营在河边捡到的!”
铁罐上赫然印着骷髅标志。
游开钰用刺刀小心撬开,里面是几十支密封的玻璃管,淡黄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芥子气…… ”游开钰猛地合上盖子,“鬼子果然留了后手。”他转向胡竟坤,“胡参谋,这份‘大礼’,劳烦你亲自押送陪都。”
胡竟坤脸色大变:“这……这不合规矩…… ”
“规矩?”游开钰冷笑,“那就再加个条件——”他凑近胡竟坤耳边,“告诉戴局长,我要第六师团的所有毒气布防图。”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胡竟坤额角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游师长”,远比档案里记载的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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