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开钰将湿透的日记揣进怀里,青铜钥匙在贴身口袋里发烫,与布料摩擦出细微声响。
对岸的蓝头巾妇人突然将菜刀往木凳上一剁,震落的木屑被晚风卷着,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这是约定的暗号,日军的先头部队已逼近十里外的芦苇荡。
“传令各营,按‘蛛网阵’布防。”游开钰拾起块卵石,在青石上划出交错的纹路,“金栗带骑兵守住东渡口,萧斌率敢死队藏进芦苇丛,见火起就断其退路。”
他话音未落,崔凡辉突然指着天际惊叫:“师座!鬼子的侦查气球!”
灰黑色的气球在暮色中缓缓升起,吊篮里的观测兵举着望远镜四下扫视。
游开钰盯着气球下方晃动的绳索,突然想起日记里“巫术”二字,嘴角勾起冷笑:“胡参谋,还记得义和团刻字的青石吗?去把老乡家的铜镜全借来。”
当第一缕月光爬上芦苇梢,日军先头部队踏入河谷。
马蹄声惊起夜枭,惊飞的鸟群却在半空突然坠落——芦苇丛里,萧斌的敢死队员用浸了麻药的弩箭,将整片空域织成死亡陷阱。
侥幸逃回的佐藤正义,独眼在月光下泛着凶光,他挥刀劈开一具日军尸体,发现其咽喉插着的并非箭矢,而是根缠着红绳的竹签。
“支那的邪术!”佐藤正义将竹签折断,却见断口处渗出黑血。
就在此时,河谷两侧突然亮起无数铜镜,月光经镜面折射,在日军阵中织成刺眼的光网。
战马受惊嘶鸣,骑兵纷纷跌落马背,而芦苇丛里的敢死队员趁机甩出套马索,将慌乱中的日军拖入泥潭。
游开钰站在无名高地上,看着日军在镜阵中狼狈逃窜,突然听见东北方传来闷雷般的引擎声。
他掏出被蚂蚁爬过的糖纸,箭头所指方向,三十辆九四式装甲车正碾着碎石逼近。
“点火!”他一声令下,藏在枯草下的桐油顿时燃起,火借风势,将整片高地化作火海。
佐藤正义在浓烟中疯狂咳嗽,他终于看清那些稻草人并非虚张声势——每个稻草人的衣袖里都藏着装满桐油的陶罐。
当火箭射来,稻草人轰然炸裂,燃烧的油滴如雨点般落下。
游开钰举起望远镜,看见佐藤正义的军装被火焰吞噬,独眼里的凶光渐渐被恐惧取代。
“龟儿子,晓得啥子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崔凡辉往嘴里塞了块炒米,看着日军溃不成军的模样直乐。
游开钰却盯着远处重新升起的侦查气球,发现吊篮里换了个穿和服的巫女。
她手中的神乐铃摇动时,竟与青铜钥匙的震颤频率产生共鸣——这场较量,远未到收局之时。
巫女的神乐铃突然裂开一道细纹,游开钰怀里的青铜钥匙随之“铮”地发出龙吟。
老樵夫烟袋锅里的火星子“噼啪”炸响,溅在佐藤正义烧焦的军装上,燎出个北斗七星的形状。
“师座!”胡竟坤眼镜片上倒映着诡异天象,“你看月亮!”
但见玉盘似的月亮边缘渗出赤色,像被血水浸染的棉纱。
日军装甲车的引擎声忽然变得时断时续,竟似在应和神乐铃的节奏。
游开钰突然扯开衣襟,青铜钥匙紧贴的皮肤上浮现出青色纹路——正是青龙峡的地形图。
钥匙孔里“咔嗒”弹出根银针,针尖上挑着滴将凝未凝的血珠。
“早等着这手。”他反手将银针扎进镇水碑裂缝,碑文“敢战者生”的“生”字突然陷落,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崔凡辉凑近一看,洞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来个陶罐,罐口封着的油纸都画着朱砂符咒。
对岸蓝头巾妇人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纹的八卦图。
她抄起菜刀往八卦中央的阴阳鱼上一拍,日军装甲车的履带竟齐齐崩断。
胡竟坤倒吸凉气:“川陕道教的震甲术?”
游开钰却盯着巫女脚下的影子——那影子在月光下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个空荡荡的和服轮廓飘在半空。
老樵夫突然往东南方一指:“看真身!”
三百步外的老槐树上,真正的巫女正咬破手指往铃铛上涂抹鲜血。
“装神弄鬼!”崔凡辉抄起缴获的三八大盖就要射击,游开钰却按住枪管:“莫急。”
说着从陶罐里掏出把陈年糯米,扬手撒向装甲车残骸。
糯米沾到滚烫的钢板,“噼啪”炸成爆米花,惊得日军步兵纷纷卧倒。
巫女的笑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槐树上的身影化作纸人飘落。
游开钰耳尖微动,青铜钥匙突然指向河面——浊浪中浮着具朱漆棺材,棺盖正缓缓滑开。
“起棺!”老樵夫烟袋锅敲在镇水碑上,二十个陶罐同时炸裂。
罐里封存的并非火药,而是川北特产的朝天椒粉末。
河风卷着辣雾扑向棺材,棺中刚探出的苍白手臂顿时缩了回去。
胡竟坤突然发现装甲车残骸在轻微震动,掀开舱盖一看,驾驶员七窍流血而死,怀里却抱着个打开的糖果盒——盒里蚂蚁正搬运着最后几粒白糖。
“原来如此!”他失声叫道,“巫女用糖操纵蚂蚁,蚂蚁又引着装甲车走特定路线!”
游开钰冷笑:“可惜算漏了川中的蚂蚁……”
说着翻开驾驶员衣领,内衬缝着的平安符上爬满本地黑蚁,“这些家伙,最恨东洋的甜味儿。”
棺材突然剧烈摇晃,河底升起数十个气泡。
蓝头巾妇人菜刀往磨刀石上连蹭三下,每蹭一次,就有个气泡炸开,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血珠。
当最后一个气泡破裂,巫女的惨叫声刺破夜空,青铜钥匙应声断成两截。
断匙落地的刹那,上游突然漂来盏河灯。
灯芯燃着幽蓝火焰,照亮灯罩上贴着的糖人——正是佐藤正义的独眼模样。
火焰舔舐到糖人独眼时,对岸溃逃的日军队伍里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崔凡辉举起望远镜,乐得直拍大腿:“佐藤那龟儿子,右眼窝里钻出窝红蚂蚁!”
黎明前的黑水河突然恢复平静,浪花推着半块樱花糖纸靠岸。
游开钰拾起来对着曙光细看,糖纸背面用针尖刻着行小字:“樱落时节又逢君”。
他随手将糖纸折成纸船,放入水中时轻声笑道:“下辈子记得,别在吃糖的地方打仗。”
晨雾中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游开钰眯眼望去,只见个背着医药箱的瘦高身影策马而来。
马鞍上挂着的红十字旗沾满泥浆,却掩不住旗角绣的“巴川”二字。
“沈大夫!”崔凡辉小跑迎上去,“你老咋个摸到前线来了?”
沈时岳翻身下马,白大褂下露出半截川军制服。
他扶了扶圆框眼镜,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听说你们这儿闹‘巫蛊’,特来看看西洋医学能不能派上用场。”
说着从箱底掏出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的正是日军糖果盒里的蚂蚁。
胡竟坤凑近观察,突然“咦”了一声:“这蚂蚁腹部有缝合痕迹!”
沈时岳用镊子夹起只蚂蚁,阳光下可见其腹部闪着金属光泽:“东洋帝国大学的最新把戏——微型发报机。蚂蚁搬糖就是在布设信号点。”
游开钰拾起半截青铜钥匙,在装甲车残骸上划了道。
金属摩擦声中,车底突然传来“滴滴”的电子音。
老樵夫烟袋锅一挑,掀开块装甲板,下面竟藏着个方匣子,红灯规律闪烁。
“外国造的西门子定向仪。”沈时岳用手术刀撬开外壳,“靠蚂蚁携带的金属粉定位。”
他忽然皱眉,刀尖挑出根头发丝细的铜线,“这线路上……沾过川北的刀创药?”
游开钰与老樵夫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奔向河边。
浑浊的水流中,那盏诡异的河灯竟逆流而上,灯罩上的糖人已化成粘稠液体。
蓝头巾妇人菜刀一挥,斩断灯芯引线,灯座“咔”地弹开——里面是台微型照相机,镜头正对着炮兵阵地。
“好个‘巫术’!”游开钰冷笑:“原来是无线电定位配合航拍侦察。”
他转向沈时岳,“沈大夫,这西洋戏法可能破?”
沈时岳从医药箱取出个铅盒:“巧了,昨天刚收到外国友人捎来的‘礼物’。”
打开竟是台便携式无线电***,标签上写着“马可尼公司1939年制”。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崔凡辉爬上树梢瞭望:“师座!鬼子侦察机!”
胡竟坤急忙展开缴获的布防图:“不好,他们是要校正炮击坐标!”
沈时岳已架好干&扰&器,旋钮转到“Churchill”档位。
侦察机掠过时,机腹摄像头闪烁的红灯突然熄灭。
游开钰趁机下令:“全师后撤三百米,进防空洞!”
日军炮弹呼啸而至,却全落在空荡荡的河滩上。
爆炸震落崖壁上的碎石,露出个天然洞穴。
老樵夫烟袋杆一指:“看……洞!”
壁满是凿刻痕迹,最近的一道还带着新鲜石屑——分明是人工开凿的甬道。
游开钰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老照片突然脱落,背面显出潦草字迹:“黑水洞,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藏兵处”。
他猛地想起什么,转向沈时岳:“您那外国机器……能干扰多大范围?”
沈时岳推了推眼镜:“理论上…… ”
话音未落,侦察机突然俯冲,投下个金属筒。
筒体裂开,数十只信鸽扑棱棱飞向四方,每只脚环都闪着金属光泽。
“生物传令兵!”胡竟坤急得直跺脚,“干扰&器对活物没用啊!”
游开钰却笑了,解下绑腿布系在竹竿上挥舞。
对岸立刻传来“咩咩”叫声,牧羊人赶着上百头山羊涌出树林。
受惊的信鸽纷纷降落羊背,脚环竟被羊毛缠住挣脱不得。
蓝头巾妇人不知何时架起口铁锅,正熬煮着黏稠的松脂。
老樵夫接过游开钰递来的半截钥匙,蘸了热胶往羊群方向一甩——信鸽脚环全部被粘在羊毛上,成了活靶子。
“报告师座!”通讯兵气喘吁吁跑来,“第五战区通报,襄昌日军开始总溃退!”
众人欢呼声中,沈时岳却盯着山洞若有所思:“游师长,你说光绪年的义和团,怎么料到我们会用无线电?”
游开钰拾起块带凿痕的石头,阳光下可见细密的石英晶体:“当年他们挖矿炼铜时,早发现这儿的矿石能干扰罗盘。”
说着把石头往干扰&器顶盖一放,仪表指针突然疯狂摆动。
崔凡辉突然指着山洞:“快看!”
阳光透过石缝,在洞底照出个清晰的箭头,指向堆满枯枝的角落。扒开枝叶,露出二十多口密封的陶缸,缸身上“灭洋”朱砂字依然鲜艳。
胡竟坤小心启封,顿时呛得连打喷嚏——缸里满是黑火药掺着辣椒面的刺鼻气味。
游开钰却大笑:“好个‘以毒攻毒’!”
他抄起竹竿敲了敲洞壁,回声显示后面竟是空的。
当夜,日军残部在河谷集结时,山洞突然喷出浓烟。
带着辣椒面的黑烟顺着风灌入河谷,呛得日军涕泪横流。
侦察机急忙赶来救援,却被干扰&器弄得仪表失灵,一头撞上山崖。
爆炸的火光中,游开钰看见佐藤正义独眼里最后一丝疯狂终于熄灭。
这个顽固的军国主义分子至死都不明白,打败他的不是“巫术”,而是中国人民千百年来积淀的智慧与血性。
晨光再现时,沈时岳用手术刀挑开最后只信鸽的脚环,里面掉出张微型地图。
游开钰展开一看,竟是武宁日军司令部的平面图,某个房间特意标着“樱花糖专供”。
“看来,”他折起地图塞进沈时岳的医药箱,“咱们该给村南茨竹送点‘川味糖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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