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弩。”他从崔凡辉手里接过淬了麻药的弩箭,瞄准最右边那人的咽喉。
箭镞没入皮肉的瞬间,其余两人惊觉起身,却见游开钰已踩着芦苇荡的浮泥逼近,驳壳枪枪口正顶着炸药包的导火&索。
“八嘎!你敢!”尉官的军刀刚出鞘,游开钰的靴尖已踢中其手腕。
刀刃落水的声响里,他用日语低笑:“试试?老子的命,可比你们值钱多了。”
说着扯下对方的樱花袖扣,扔进火里——金属遇热发出滋滋声,像极了廖家心熬药时的响动。
当最后一个日军被捆成粽子时,游开钰用捣药杵挑起炸药包的引信。
火光映着他眼底的血丝,将影子投在芦苇上,像尊染血的修罗。
“说,谁让你们偷袭廖家集的?”杵头的发丝突然折断,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不说?那老子就送你们去见阎王,路上慢慢编!”
尉官盯着游开钰腰间的蓝布鞋,突然狂笑:“你以为杀了我们就能报仇?大日本帝国的‘樱花计划’……. ”
话未说完,捣药杵已砸碎其喉骨。
游开钰甩了甩杵头的血沫,对易沉道:“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缝在膏药旗上,给附近的鬼子据点送去。”
回程路过黑石沟时,游开钰停在当日水淹日军的位置。
月光下,漂着樱花袖扣的溪水正潺潺流向廖家集,像条蜿蜒的血线。
他摸出廖家心的香囊,染血的野菊早已枯萎,却仍固执地散发着苦香。
胡竟坤递来杯热酒,他却泼在溪边的石头上:“胡参谋,你说这世道……”
“会好的。”胡竟坤罕见地没有用敬语,“等打完这场仗,你带三小姐回双龙场,开个最大的药铺。”
游开钰低头看着香囊里的头发,忽然想起廖家心给他包扎伤口时,指尖在他后颈轻轻画过的触感。
他猛地起身,将蓝布鞋挂在步枪枪口:“走,回廖家集。三小姐还等着看咱们的‘战果’呢。”
子夜的廖家集寂静如坟,只有药铺余烬还在冒烟。
游开钰轻轻推开廖家心的闺门,看见她已在担架上苏醒,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
“海青哥……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我梦见你把鬼子都打跑了。”
他喉头一紧,单膝跪地将布鞋套上她的脚:“三小姐且看着,等易沉他们把鬼子的舌头送来,咱就用那捣药杵把它们碾成粉,当肥料种薄荷。”
廖家心忽然笑了,笑得咳出眼泪,却从枕头下摸出个油纸包:“给你留的,薄荷粥。”
游开钰接过纸包时,发现她指尖缠着的布条渗着血——那是他的绷带。
他突然想起一句老话:“川娃子的情,要拿命来护。”
于是他低头,轻轻吹去她鬓角的灰烬:“等天亮,我带你去看日出。以后的每一个日出,老子都守着你看。”
窗外,启明星正在东方闪烁。
远处传来特务连归队的马蹄声,铁蹄踏碎晨霜,惊起的麻雀扑棱棱飞向染血的天空。
游开钰将廖家心轻轻抱起,走出燃烧后的废墟。
东方既白中,他腰间的香囊晃了晃,那缕带血的头发与野菊,在曙光中交织成永不褪色的勋章。
游开钰抱着廖家心走过焦土,她发间的药香混着硝烟,在晨风里时隐时现。
怀中的人儿突然轻颤,指着街角那株歪斜的老槐树:“海青哥,树下埋着……”
话未说完便又昏了过去。
他蹲下身扒开焦土,锈迹斑斑的铁盒里躺着半本《本草纲目》,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字条:“等仗打完,教你认全百草。”
破晓时分,易沉带着特务连归来。
旗杆上的膏药旗染着暗红,十二根割下的舌头在晨风里摇晃。
游开钰将廖家心安置在临时搭建的草棚,抄起捣药杵走向旗杆。
他的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落在那些颤抖的舌头上,像是给仇敌最后的审判。
“磨成粉,洒在他们必经的路上。”他对着崔凡辉冷笑,“就当给三小姐的药田施了肥。”
正说着,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
游开钰抬头,看见九架日军轰炸机呈品字形飞来,机翼下的樱花标志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抱起廖家心就往防空洞跑,怀中的人儿突然醒来,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涂在人中,能解…… ”
话未说完,炸弹的气浪便掀翻了草棚。
游开钰用身体护住她,碎石划破后背的瞬间,听见她在耳边呢喃:“别怕,我的药……”
防空洞里,游开钰借着煤油灯查看廖家心的伤势。
她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强撑着要给他包扎。
“别动。”她嗔怪着,指尖触到他后背的伤口时突然顿住——那里有道陈年旧疤,形状竟与她绣在香囊上的歪扭针脚出奇相似。
“这是…… ”她的声音发颤。
游开钰握住她的手:“三年前,在巴川城,有个小丫头往我伤口塞了把薄荷叶。”
洞外的轰炸声渐渐平息,游开钰爬出洞口,看见廖家集已成一片瓦砾。
焦黑的断壁残垣间,唯有那株老槐树还倔强地立着,枝桠上挂着半片未燃尽的蓝布——正是廖家心裙摆上的布料。
他摘下布条缠在手腕,转身对胡竟坤道:“查清楚‘樱花计划’,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策划偷袭的畜生揪出来。”
当夜,廖家心在昏迷中呓语,反复念叨着药名。
游开钰守在床边,就着月光翻开那本《本草纲目》。
某页折角处,她用娟秀的小字写道:“薄荷性凉,可清心火;而你,是我心中永不熄灭的热。”
他的眼眶突然发热,将字条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寅时三刻,启明星还挂在天际,侦察兵跌跌撞撞撞进指挥所,军靴沾满夜露与泥浆:“师座!熊本师团松井山亦,集结了五个半联队,约两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廖家集杀来!”
话音未落,油灯突然爆出个灯花,在地图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游开钰正系着廖家心绣的香囊,金丝线绣的并蒂莲还带着姑娘的体温。
他给廖家心喂了一枚枯木丹,用内力试了试,已无大碍,让她休息一会,就可以了。
转身时,黑水河之战缴获的青铜断片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一紧——这玩意向来神神叨叨,上次发热还是鹰嘴崖遇伏前夕。
“等我回来。”他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然后才离开。
医疗队开始组织人员撤离,朝山中转移。
廖家集的村民也在开始撤离……毕竟鬼子来势汹汹,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作战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胡竟坤盯着地图直搓手:“师座,敌众我寡啊!两万人马,咱们把全师人马凑一块儿,也不到一万!依我看……”
“依你看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游开钰突然转身,腰间驳壳枪的穗子扫过地图,“那廖家集的六百老少怎么办?你带他们钻地洞?”
游开钰开始下达作战命令……
电报机嘀嗒作响,一道道命令化作无形箭矢射向四方:金栗、萧斌率一团两个营如游龙般迂回;牟友魏、上官化的二团从左侧包抄,像两把钢钳蓄势待发;秦志昌的三团则如猛虎蹲伏右侧。
崔凡辉领着四团抢占制高点,枪口如毒蛇吐信;骑兵营的马蹄裹着棉絮,蛰伏在中路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游开钰摩挲着青铜断片,嘴角勾起一抹狠笑:“松井老儿,今日便叫你尝尝铁疙瘩开花的滋味!”
山炮群与迫击炮群陆续进入指定位置,蒙布揭开,黑黢黢的炮管如钢铁森林般刺破晨雾,活像一群张开獠牙的巨兽,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要撕碎苍穹。
山炮这玩意儿,虽说是独立师的“镇宅之宝”,却也是个磨人的主儿。
挪动时需骡马拖拽、众人伺候,比抬八人大轿还费劲,可一旦发威,十里外的地皮都得颤三颤。
反观迫击炮,那可是战场上的“机灵鬼”,扛起来撒腿就跑,5000米内指哪儿打哪儿,活脱脱是拎着炸药包的江湖快刀手。
“师座交待了的,就按‘糖葫芦战法’来打!”王铁柱大声叫着,声如炸雷。
所谓“糖葫芦战法”,便是山炮远轰敌阵、迫击炮补刀残兵,两般火器交替发威,恰似串起滚烫糖衣的山楂果,让敌人吃了上颗盼不到下颗。
炮兵们咧嘴直乐,往掌心啐口唾沫,攥紧拉火绳——今儿个,可要让小鬼子尝尝“钢铁糖葫芦”的滋味!
特务连的弟兄们此刻化身“影子杀手”,个个腰间别着鎏金短刃,那是地阶高手的身份象征。
狙击排更是精锐中的“针尖”,他们的枪膛里压着特制子弹,弹头刻着游家军的狼头图腾,专咬鬼子的要害。
班长老周将瞄准镜擦得锃亮,对新兵蛋子挤眉弄眼:“瞧见没?咱今儿要办场‘爆米花派对’,师座说,打带星的!爆鬼子的天灵盖!”
廖家集山坳,游开钰扯掉领口风纪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松井那老狐狸既然敢来,咱们就给他办个‘星星宴’!”
他举起望远镜,只见远处烟尘滚滚,膏药旗如恶浪翻涌,两万日军像潮水般漫过山坡。
八百川军将士手持大刀,刀刃在晨光中泛着寒光。
游开钰摸出廖家心给的瓷瓶,将止血药粉抹在脸上,冲天气味混着硝烟,呛得人直掉眼泪。
他举起缠着蓝布条的手臂,布条上“死战不退”四个血字赫然在目:“兄弟们!今天师长陪你们杀个痛快!”
文书欣悄悄将备用弹匣塞进腰间,手指摩挲着***扳机。
朝阳爬上东山,映得游开钰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
腰间香囊随风摆动,里头藏着的一缕青丝在阳光下红得似火——那是廖家心剪给他的“护身符”,此刻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将士们冲锋的道路。
胡竟坤望着密密麻麻的日军,又看看游开钰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老鸦岭的豪赌。
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指针正指向卯时整。
“娘的!”他狠狠啐了口唾沫,“今天就算拼光最后一颗子弹,也要让松井那老东西知道,游家军的骨头,比青石桥的钢筋还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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