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烈日当空,游家军七千余将士踩着发烫的石板路向北急行,扬起的黄尘在身后拖出条蜿蜒的长龙。
临时指挥所就设在路边破庙,蜘蛛网上还沾着前次战役的硝烟,游开钰却将作战图往供桌上一铺,震得土地公的泥胎都抖了三抖。
“诸位看看这烂摊子!”他用缴获的日军指挥刀戳着地图上的南阳,刀尖几乎要捅破纸张,“右翼集团军司令部被人家十个联队包了饺子,现在倒好,咱们这刚啃完熊本师团的牙还没刷干净,又让去啃硬骨头!”
崔凡辉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了把炒面,嚼得咯嘣响:“师座,咱们满打满算七千来人,人家光是包围圈就抵咱们五个师!强攻南阳,怕是羊入虎口。”
金栗把打满补丁的绑腿又紧了紧,瓮声瓮气道:“要不咱学那诸葛亮,摆个空城计?”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连文书欣都憋红了脸,差点把墨水洒在电报稿上。
胡竟坤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着地图西北角:“灵县倒是个要害,那儿是日军北线司令部。不过……”
他话锋一转:“安藤英夫,可能从松井山亦的教训中,怕是早防着咱们这手。”
游开钰突然抓起供桌上的半碗凉茶,泼在地图上画了个圈。
茶水漫过灵县标记,宛如一条奔腾的暗河:“好个安藤老狐狸!他防得住正面,防得住背后,可防不住咱们声东击西!”
他抹了把脸上的茶水,露出狡黠的笑,“直接解围是送死,咱们就来招'围魏救赵'!打下灵县,断他粮草,再在回援路上布下口袋阵!”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萧斌拍着大腿直乐:“妙啊!这招就像捅马蜂窝的人,自己屁股后头还绑着鞭炮!”
牟友魏却摸着下巴沉吟:“可灵县城高墙厚,咱们攻坚能力……”
“谁说要强攻?”游开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竟是张皱巴巴的戏票,“在戏班子里,不是有一招‘偷梁换柱’的把戏吗?”
他指着地图上灵县的粮仓:“先派特务连扮成运粮队混进去,夜里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等鬼子乱了阵脚,咱们再里应外合!”
夜色渐浓,庙外传来战马的嘶鸣。
游开钰将戏票往怀里一塞,目光扫过众人:“这仗,咱们既要当救火的水,也要做燎原的火!安藤英夫不是爱包饺子吗?这次,咱们让他连锅都端了!”
众人轰然应诺,破庙里的烛光摇曳,映得每张年轻的脸庞都写满赴死的豪情。
游开钰摩挲着缴获的樱花怀表,表盖开合间发出清脆声响,倒像是给这场谋划打着节拍。
他突然将怀表往桌上一扣,惊飞了梁上打盹的麻雀:“崔凡辉、易沉!你俩各带三十死士,扮作商贩、脚夫,提前混进灵县。记住,要比本地人还像本地人!”
他故意压低声音:“此番进城,专找日军粮仓、弹药库的晦气,把那老巢搅得比马蜂窝还热闹!”
崔凡辉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师座放心!咱这就去给鬼子表演‘大变活人’,保证把他们的粮草变没影!”
易沉则默默将袖中短剑又紧了紧,活像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游开钰又转头看向周疯子,后者正用草茎剔着牙,一脸痞相。
“你小子带骑兵营在城外晃悠,多备些空油桶、鞭炮。”游开钰比划着:“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鬼子以为十万天兵下凡!”
周疯子闻言,眼睛顿时亮得像狼,拍着胸脯道:“师座就瞧好吧!我保证把马屁股都给抽肿咯!”
“至于我……”游开钰突然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再扯开衣襟露出假伤口:“就带着兄弟们扮成鬼子伤兵进城。记住,要装得比真伤员还惨!”
他转头看向众人,“能拿下灵县自然好,拿不下也无妨。”
说着,他用指挥刀在地图上划出个U型:“瞧见这山谷和麦田没?这儿才是咱们的重头戏!只要鬼子敢回援,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能宰多少算多少!”
他突然笑出声:“这就好比包饺子,灵县是馅,山谷是皮,就等着鬼子来钻!”
众人听了,纷纷大笑。
文书欣摇头晃脑道:“师座这计谋,简直比川剧变脸还精彩!”
游开钰收起笑容,目光坚定:“此战关乎南阳安危,更关乎咱游家军的名声!大伙都给我把本事亮出来,让小鬼子知道,咱们不仅能吃饺子,还能包得他们找不着北!”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将士们的脸上。
崔凡辉和易沉的队伍率先出发,宛如暗夜中的幽灵;周疯子的骑兵营紧随其后,马蹄裹着棉布,悄无声息。
而游开钰则带着“鬼子伤兵”队伍,一步一瘸地朝着灵县走去,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灵县城的晨雾中,三辆运粮马车“吱呀呀”碾过青石板路。
领头的车夫崔凡辉戴着破斗笠,哼着小调往城门晃去。
守城日军刚要拦查,他突然“哎哟”一声,车辕“意外”断裂,麻袋里金黄的稻谷撒了满地。
“太君,米西米西!”崔凡辉点头哈腰,顺势把最后半袋米倒进护城河
鱼群争食的浪花里,隐约可见特务连的战士们口衔芦管,正顺着暗流潜向水门。
正午时分,城楼上的膏药旗突然剧烈晃动——这是得手的信号。
游开钰在五里外的玉米地里放下望远镜,竹鞭往腰间皮带一插:“老胡,给安藤老儿的联队发份‘请帖’!”
胡竟坤会意,掏出缴获的日军电台,捏着嗓子用东京腔呼叫:“灵县遭袭!速回援!”
电波带着焦灼飞向南阳,连发报键都被敲出了火星子。
此时灵县城内已乱作一锅粥。
粮仓方向腾起的浓烟中,易沉正带着特务连玩“捉迷藏”——他们每炸一处就换身日军制服,引得巡逻队自己人打自己人。
有个鬼子军曹刚发现水闸被撬,后脑勺就挨了记闷棍。
崔凡辉扒下他军装时还不忘吐槽:“龟儿子,裤衩都骚烘烘的!”
南阳城外的日军正啃着饭团做着美梦,忽闻后方火光冲天,粮仓方向腾起的黑烟竟比富&士山的雪还白。
联队长惊得打翻饭碗,眼睛瞪得几乎要吞了报信的斥候:“八嘎!灵县遇袭?快!全体回撤!”
刹那间,军靴踏碎月光,车轮卷起的黄尘如黄龙过境,遮得星子都没了影儿。
金黄麦田里,金栗叼着麦秆儿蹲在田埂边,望着萧斌往稻草人身上披破军装,忍不住笑出褶子:“老萧,你这稻草人比咱炊事班老王还精神!”
萧斌白他一眼,往“士兵”怀里塞了颗假手榴弹:“等会儿鬼子见了,准保吓得尿裤子!”
两人七手八脚插完稻草人,远远望去,连片的"伏兵"在晚风里晃悠,倒真像千军万马埋伏在麦浪深处。
日军侦察兵猫着腰摸进麦田,刺刀挑断几根麦穗,忽然浑身发抖——不远处的稻草人正“盯着”他们!
带队的军曹咽了口唾沫,举起望远镜:“报告!支那军主力在麦田后方!”
联队长狞笑一声:“来得好!给我把他们碾成齑粉!”
日军如潮水般涌入麦田,却不知自己踩进了游家军的鬼门关。
“杀!”金栗的怒吼惊飞了麻雀。
游家军从麦田两侧杀出,刺刀捅进日军小腹的闷响,混着麦秆断裂声此起彼伏。
鲜血浸透金黄麦浪,把丰收的田野染成修罗场。
日军仗着人多拼命反扑,却在熟悉的麦田里迷了路——每道田埂都像长了眼睛,专把他们往枪口上送。
U型山谷里,牟友魏叼着烟斗往岩石后一靠,望着谷底蚂蚁般的日军队伍,轻轻磕了磕烟锅:“上官老弟,该咱们唱主角了。”
上官化咧嘴一笑,扯掉重机枪上的藤蔓伪装,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秦志昌则攥着怀表,秒针划过十二点的刹那,他猛地挥手:“炸!”
山谷口的地雷阵轰然炸开,浓烟中腾起的日军士兵像断了线的风筝。
牟友魏站在崖顶端起枪,朝谷底一指:“给我往死里打!”
顿时,滚木礌石如暴雨倾盆,砸得日军钢盔叮当乱响;重机枪织成的火网,把谷底罩得密不透风。
日军哭爹喊娘地往峭壁上爬,却被铁蒺藜扎得鬼哭狼嚎,滚木砸得脑浆迸裂。
联队长躲在装甲车后,听着头顶的枪炮声,感觉像是被装进了铁匠铺的熔炉。
他掏出地图一看,才惊觉自己竟在这U型山谷里兜了圈——原来游开钰早把他们当饺子馅包了!
“八嘎呀路!”他气得捶打装甲车,“游开钰,你简直是魔鬼!”
战斗持续到申时三刻,山谷里的枪声渐稀。
上官化踩着日军尸体走进谷底,靴底的血泥厚得能粘住草叶。
牟友魏浑身是汗地迎上来,枪管还在冒烟:“这帮龟儿子真能啃,三小时了还在蹦跶!”
天边残阳如血,上官化吹了吹枪口的硝烟:“能蹦跶就接着蹦,咱们有的是力气陪他们玩!”
说罢,他举起染血的机关枪,继续攻击,恰似死神在摇晃镰刀。
最精彩的戏码在黎明上演。
游开钰亲自带队假扮日军伤兵,纱布下藏着二十响驳壳枪。
他们混进灵县医院时,正撞见安藤英夫在训话。
老鬼子举着军刀咆哮:“八嘎!游开钰的……”
话没说完,病床下的炸药包轰然炸响。
硝烟未散,游开钰已经扯掉绷带,枪口顶着安藤下巴:“将军,您漏了个词——游开钰的‘剃头行动’。 ”
安藤的将官帽飞上房梁,帽檐里飘出张照片,正是他女儿毕业典礼的留影。
“有意思。”游开钰用枪管挑起照片,“你教她‘武运长久’,我教您个新词……”子弹穿透相框,钉在墙上组成个“亡”字。
城外,周疯子带着最后的骑兵发起冲锋。
马刀砍卷刃了就用枪托砸,枪托碎了就抡拳头。
有个新兵蛋子被刺刀捅穿肩膀,竟一口咬住鬼子耳朵,生生撕下块肉来。
夕阳西沉时,灵县的城楼上飘起川军军旗。
胡竟坤清点战果时发现个铁盒,里面装着安藤的作战日记。最新一页潦草地写着:“游开钰用兵如神,帝国军人当以…… ”后面被血污盖住,只能辨认出“恐惧”二字。
游开钰却站在城垛边发呆——他手里攥着廖家心塞给他的香囊,里面的薄荷叶早已枯黄,却还倔强地散发着清香。
晚风掠过残破的城墙,带来远处南阳方向的炮声,仿佛在问:下一站,又是哪座血肉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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