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县县衙大堂里,安藤英夫被捆成粽子似的瘫在太师椅上,军刀早不知去向,笔挺的将军服皱得像腌菜叶子。
游开钰晃着缴获的将星勋章,突然凑到他面前:“安藤阁下,听说天照大神最喜欢听响?”
话音未落,一枚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已塞进对方衣兜。
安藤英夫瞳孔骤缩,连句完整的“八嘎”都没喊出口,就被游开钰一脚踹出三丈远。
爆炸声震得县衙屋檐的瓦片簌簌掉落,游开钰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对着漫天硝烟笑道:“老安啊,走好啊!记得给松井带个话,就说游某人惦记着他呢!”
转身便对传令兵吼道:“通知各团,撤!让骑兵营断后,谁要是被鬼子咬住尾巴,老子拿他下酒!”
当几路人马在暮色中汇合,游家军的军旗在晚风里猎猎作响。
“给战区通报一下,就说独立师完成任务,现回廖家集休整!”游开钰对身旁的文书欣说道。
“是!”文书欣应道,立即通知通讯兵发报。
胡竟坤小跑着追上骑马的游开钰,眼镜片被汗水糊得模糊:“师座!我憋了好久,今儿非得问个明白!”
这话像根引线,顿时点燃了众人的好奇心,金栗把啃了一半的馒头往腰间一塞,萧斌的烟斗都忘了抽,几个团长齐刷刷围拢过来。
“胡参谋,你到底想问什么?”游开钰对这位胡竟坤,在廖家集敢抱炸药包炸装甲车的壮举,还是很佩服的。
“我想问问,为什么每次你打仗都能打赢?”胡竟坤推了推被崔凡辉撞歪了的眼镜。
游开钰勒住缰绳,望着天边火烧云,突然笑出声:“这个没有绝对,相对而言,打仗嘛,说穿了就像包饺子——得知道对方爱吃啥馅,咱们用啥皮。”
他掏出廖家心绣的香囊轻轻晃了晃:“老祖宗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就是咱的‘擀面杖’。”
见众人仍是一脸懵,他伸手折了根柳条在地上画圈:“就说灵县这仗,我们的任务是解南阳之围,你们也知道,我们这点兵力,即使赶到南阳,也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决定作用,所有我们反其道行之,咱偏不跟他硬碰硬,专捅他后院粮仓……”
停了停,看大家听得入神,又说道:“这叫‘扬长避短’,咱们游家军擅长的就是打巧仗!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举三得,既解南阳之围,又消灭鬼子,还能保存自己!”
说着用柳条戳了戳胡竟坤的胸口:“你当我是啥科班出身?我不过是把《孙子兵法》当小说读,把《三十六计》当菜谱翻,现学现卖罢了!”
金栗挠着脑袋嘀咕:“师座,那咱的优势到底是啥?”
游开钰目光扫过众人沾满硝烟的脸庞,突然提高声调:“咱的优势就是这群不要命的兄弟!还有咱川军骨子里的狠劲!”
他猛地挥鞭指向远方:“小鬼子装备好?咱们就用计谋把他们耍成猴!他们人多?咱们就像切豆腐似的,一块一块啃!记住——兵行诡道,就是要用鬼子的规矩,打他们的脸!”
暮色渐浓,队伍继续朝着廖家集行进。
胡竟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突然咧嘴笑道:“师座,您这打仗的法子,比红烧肉还够味!”
众人轰然大笑,笑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也吹散了连日征战的疲惫。
在这笑声里,游开钰又摸出半块薄荷糖含在嘴里,甜味混着硝烟,恰似他独特的用兵之道——辛辣中带着回甘,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
晚风掠过青纱帐般的玉米地,叶片摩挲声裹着战士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倒像是给行军疲惫奏的安眠曲。
胡竟坤伏在临时搭起的木板桌上,钢笔尖悬在战报“未逢一败”四字上方,墨水晕染开来,恍惚间竟化作廖家集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在记忆里开得热烈。
三十里外的问月山虚灵洞,土匪头子“山雕”正对着月光数着算盘珠子。
三百喽啰蹲在洞前啃着窝窝头,听他唾沫横飞:“游家军刚打完硬仗,正是人困马乏!今晚摸黑下山,专捡粮草辎重下手,神不知鬼不觉!”
众人咧嘴狞笑,腰间短枪、砍刀碰出细碎声响,倒像是阎王爷在摇招魂铃。
子时三刻,月隐云后。
游家军营地四周,明哨如木桩般挺立,暗哨却似蛰伏的毒蛇,连呼吸都敛得极轻。
忽有玉米叶“沙沙”轻响,哨兵猛地拉动枪栓:“口令!”
回应他的却是破空而来的子弹。
“砰”的枪响惊飞林间宿鸟,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通讯兵连滚带爬冲进游开钰的营帐:“师座!有伙土匪摸过来了,估摸着三百来号人!”
正盘膝打坐的游开钰陡然睁眼,眼中寒芒一闪,起身时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茶盏:“土匪?老虎头上也敢拔毛?传令下去,一个不留!”
这边土匪头子刚摸到粮车旁,正要招呼手下动手,四周突然亮起如昼的火把。
游家军战士从玉米地里、草垛后窜出,枪口对准土匪们的脑壳,活像天降神兵。
土匪们慌了神,举枪的手都在打颤,哪还有半分偷粮的气势。
“缴枪不杀!”游家军的吼声震得山响。
土匪头子腿一软跪了下去,看着身边兄弟或躺或伤,哭丧着脸嘟囔:“这他妈哪是军队?分明是阎王爷的勾魂队!”
片刻功夫,三百土匪死的死、降的降,几十号俘虏瘫在地上,望着游家军整齐划一的队列,连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游开钰踱步到土匪头子跟前,靴底碾碎枯枝发出脆响:“占山为王,却敢动抗日队伍的粮草?”
他突然笑出声,指着天上残月,“今晚这月亮,怕是要被你们的血染红咯!”
土匪头子浑身筛糠,额头磕在碎石上,直把“饶命”喊得震天响。
夜风掠过,带着硝烟味的血腥气漫开,问月山的夜,终究是容不得这些魑魅魍魉撒野。
问月山的晨雾裹着血腥气,浓稠得仿佛能拧出血来。
游开钰蹲下身,盒子炮在“山雕”脑门上敲出清脆声响,惊得土匪头子浑身筛糠:"说!谁给你豹子胆,敢来动老虎的军粮?"
烟灰簌簌落在那张横肉脸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红印,倒像是阎王爷提前盖的“催命章”。
山雕眼珠子一转,突然指向东南方,声音抖得像筛豆子:“是……是绥安城的太君!说抢一车粮给五十块大洋!”
话音未落,崔凡辉的盒子炮"嗖"地戳进他嘴里:“放屁!绥安城的鬼子早被师座打成缩头乌龟了!”
游开钰却突然抬手拦住崔凡辉,从山雕衣领夹层抽出张纸条——泛黄的纸上,廖家集的布防图赫然在目,标注的笔迹工整得邪乎,竟与安藤英夫的作战日记如出一辙。
胡竟坤的眼镜片闪过寒光:“师座!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想引我们分兵!”
正说着,通讯兵跌跌撞撞冲来,电报纸上的“毒气”二字被血指印晕染得狰狞可怖。
游开钰瞥见山雕袖口露出的樱花刺青,与松井山亦锁骨处的标记一模一样,冷笑瞬间爬上嘴角:“好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土匪’!”
竹鞭破空而出,在惨叫声中卷出藏在后槽牙的毒囊。
“骑兵营!回援廖家集!特务连,截住这伙鬼子!”游开钰的吼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胡参谋,处理掉这些杂碎,其余人跟我回去包饺子!”
马蹄声如雷,朝着廖家集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中,隐约可见晨雾里腾起诡异的绿雾。
残月如钩,松井山亦独眼盯着作战地图,情报显示,独立师已经北上,廖家集已无战队部队,廖家集的标记被他用红笔戳出个窟窿。
“游开钰不在,正是报仇的好时机!”他狞笑着扯出军刀,刀刃映出森然的目光,“传我命令,神风特战队出动!让廖家集变成人间地狱!”
凌晨时分,廖家集的狗突然集体狂吠,惊醒了值夜的老兵老夏。
他揉着眼睛往村口张望,只见两辆装甲车喷着黑烟缓缓驶来,车灯扫过之处,隐约可见士兵背着古怪的铁罐子。
“不好!是毒气!”老周抄起铜锣拼命敲响,锣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睡梦中的伤员被呛人的气味惊醒,有人刚坐起身就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
留守的战士们手忙脚乱地扯下衣襟,在水缸里浸湿后捂住口鼻,可那毒气却像有灵性般,顺着缝隙往屋里钻。
“快!通知师座!”通讯兵骑上快马,扬鞭朝着独立师方向疾驰而去。
神风特战队第一波毒气攻击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这些戴着防毒面具的魔鬼,端着机枪如幽灵般逼近廖家集。
留守战士依托残垣断壁顽强抵抗,子弹打在装甲车的钢板上溅起火星,却无法阻挡敌人的脚步。
村子里不时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
骑兵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周疯子挥舞着战刀怒吼:“弟兄们!给我杀!”
然而神风特战队的枪法精准得可怕,骑兵们刚冲进射程,就有人被击中落马。
易沉见状,大手一挥:“特务连,上!”
特务连的战士们如猎豹般跃起,利用地形迂回穿插,终于压制住了敌人的火力。
松井山亦在望远镜里看到战局逆转,气得将望远镜狠狠摔在地上:“八嘎!游开钰,我跟你没完!我们走,回绥安县城。”
廖家集内,廖家心正用醋泡的棉布给伤员捂口鼻,突然听见后院传来异响。
一个“土匪”翻过高墙,摘掉头巾露出樱花领章,刺刀寒光抵住她腰间:“花姑娘,带路的有!”
千钧一发之际,药柜后飞出捣药杵,精准砸中鬼子太阳穴。
老樵夫晃着烟袋锅踱出,在尸体上点了点:“三小姐的绣花鞋都比你们有准头!”
村口马蹄声急,游开钰飞身下马,却见毒雾中跌撞出个血人——廖家心背着昏迷的沈时岳,药箱在腰间晃荡,纱布绷带拖出长长的“尾巴”,宛如一只负伤的仙鹤。
“海青哥……”她栽进游开钰怀里,掌心里还抓着一株草草药,“沈大夫说……这能解毒……”
装甲车的轰鸣撕破寂静,崔凡辉推着过热变形的山炮急得直跺脚。
游开钰抄起步枪,枪托砸向路边腌菜坛,老坛酸菜混着雄黄酒泼在炮管上,“嗤”地腾起白雾:“开炮!”
炮弹撕裂毒雾,将装甲车炸成火球。
烈焰中,德尼森训练出来的特种部队士兵,疾速甩出军刀,寒光直取游开钰的咽喉。
游开钰身形一闪,反手一枪,子弹穿透对方眉心,滚落的钢盔里竟藏着德尼森耳机。
残阳如血,游开钰握着缴获的无线电,频率指针固执地停在柏林波段。
“兵者,诡道也!”他忽然想起孙子兵法的名句,转头对胡竟坤笑道:“老胡,咱们这场仗,越来越有意思了!”
廖家心默默拾起被炸碎的野菊,一瓣瓣放进阵亡战士口中。
月光洒在她染血的指尖,也照亮游开钰腰间新添的伤疤——那道弯曲的痕迹,恰似问月山的轮廓,刻满了这场诡谲之战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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