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绞杀棋局

晨雾中的廖家集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游开钰蹲在村口的断墙边,指尖捻起一撮土——灰白色的粉末里混着未燃尽的毒剂,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二十三个!”沈时岳拄着树枝做的拐杖走来,纱布下的伤口还在渗血,“特务连折了九个弟兄,才换掉这帮畜生。”

他踢了脚神风队员的尸体,防毒面具碎裂处露出张年轻的脸,嘴角还凝固着氰化&钾胶囊的残渣。

胡竟坤突然在装甲车残骸里发现个铁盒。

掀开时,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支玻璃管,管中液体像稀释的樱花汁液。

老樵夫的烟袋锅“啪”地打碎一支,液体接触空气立刻汽化成粉雾,吓得众人连退数步。

“师座!”崔凡辉提着个不断滴血的麻袋跑来,“松井老狗留的‘礼物’!”

袋里滚出个收音机,电池仓里塞着张字条:“大东洋帝国神风,永世不灭”。

游开钰的竹鞭突然劈断半截。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野菊花瓣早已枯黄。此刻却用鞭梢蘸血,在花瓣旁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杀”字。

“传令!”声音冷得像黑水河的冰,“骑兵营换装,全部配双枪。工兵连连夜赶制***,要掺辣椒面那种。”

他转向正在包扎伤口的周疯子,“去老乡家借二十套嫁衣——要最红的。”

廖家心提着药箱经过,闻言踉跄了一下。

游开钰伸手扶住,才发现她掌心全是捣药磨出的血泡。

姑娘抽回手,从发间取下朵小白花,别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薄荷用完了……这个也能提神……”

三更时分,绥安城外的乱葬岗飘起磷火。松井山亦正在司令部喝闷酒,突然副官跌跌撞撞冲进来:“阁下!城外……城外有花轿!”

城墙上的探照灯扫过,只见二十顶猩红花轿摆在护城河边,轿帘随夜风轻晃。

更骇人的是轿边站着新娘子,盖头下露出机枪枪管。

松井的酒壶“咣当”落地:“八嘎!游开钰的……冥婚!”

话音未落,花轿突然同时炸开。

燃烧的辣椒粉混着硫磺,在城头下起场火雨。

守军咳得涕泪横流时,骑兵营从护城河潜游上岸——每人嘴里叼着芦苇管,管里塞着廖家心给的薄荷叶。

游开钰亲自带队摸进司令部。

松井挥刀劈来,军刀却砍在个铁盒上。盒里玻璃管应声而碎,粉雾瞬间笼罩两人。

“一起下地狱吧!”松井狂笑,却见游开钰扯开衣襟——胸前贴着张浸过醋的桑皮纸,正是廖家心画的解毒方子。

“该上路了,太君。”游开钰的枪管抵住松井下巴,“替我给天照大神带个话……”

枪响时,司令部窗棂上溅开的血点,像极了廖家集初春的野樱花。

黎明时分,游开钰站在城头,看着最后一缕硝烟消散。

胡竟坤捧着缴获的电台走来,波段还停在柏林频率。

他突然笑了:“师座,您这招‘红白喜事’……”

“比不上老祖宗的智慧。”游开钰望向廖家集方向。

晨光中,某个蓝衣姑娘正弯腰采药,裙摆扫过新坟的野菊,像在替亡者拂去尘灰。

游开钰用缴获的日军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对着胡竟坤扬了扬下巴:“老胡,给战区报个喜——绥安城的膏药旗,该换新的了。”

胡竟坤刚要摸电报本,却见他突然蹲下身,用指挥刀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刀刃在“绥安”二字上刻出三道血痕,活像给松井山亦画的墓碑。

“廖家集留一个营看家,其余人给我跑起来!”游开钰的吼声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掉落:“一团二团走左翼,三团四团包抄后路,骑兵营给我把马屁股抽出血来!山炮群给老子架在鹰嘴崖,专轰鬼子的后脊梁!”

众人领命而去,脚步声如雷,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文书欣望着游开钰在地图前踱步的背影,忍不住捅了捅胡竟坤:“胡参谋,您说师座这步棋……”

胡竟坤摸出小本本,一笔一划写下“冲天一怒破绥安,花轿火雨斩松井”,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亮:“文参谋,师座这哪是下棋?分明是摆了座鸿门宴!松井那老狗炸了廖家集,师座就端了他的老窝,现在就等着鬼子回援,来个瓮中捉鳖!”

果然不出游开钰所料,绥安城破的消息插上翅膀,不到半日便传得沸沸扬扬。

侦察兵飞马来报:“三个联队正朝绥安狂奔,先锋部队已过黑水河!”

游开钰却不慌不忙,摸出廖家心给的薄荷糖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混着硝烟,在舌尖绽开:“来得好!叫他们尝尝什么叫‘关门打狗’!”

电报机嘀嗒作响,一道道命令化作无形的线,将各团营牢牢串起。

胡竟坤看着电报稿直咋舌:“乖乖!师座这是要把三个联队拆成饺子馅啊!”

只见电文上写得清楚:一团在青冈岭设伏,二团守住咽喉要道,三团四团布下口袋阵,骑兵营专砍鬼子的“尾巴”。

文书欣望着远处尘土飞扬的日军队伍,咽了口唾沫:“胡参谋,您说咱们能赢吗?”

胡竟坤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文参谋啊,你记着——师座下棋,从来没输过。再说了……”

他晃了晃小本本,“等这场仗打完,你我可都是要在史书里留名的!”

夕阳西下,绥安城头的游家军军旗猎猎作响。

游开钰站在垛口旁,望着日军队伍如长蛇般蜿蜒而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野菊花瓣旁,那道血写的“杀”字早已干涸,却像刻进了金属里,怎么也抹不掉。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打完这仗,回廖家集吃饺子。”

文书欣和胡竟坤对视一眼,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一仗,不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让身后的百姓,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饺子啊。

暮色渐浓,日军的先头部队已进入射程。

游开钰举起望远镜,镜片里映出廖家集的方向,仿佛看见某个蓝衣姑娘正在村口张望。

他轻轻扯了扯衣襟上的小白花,转身对炮兵营长下令:"开炮!让鬼子知道,惹了游家军,就是惹了阎王爷!"

炮弹呼啸而出的瞬间,胡竟坤在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笔:“棋落绥安惊风雨,笑看鬼子入牢笼。”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战,终将成为游家军战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被后人代代传唱。

炮弹撕裂暮色的刹那,游开钰看见日军先头部队的刺刀在火光中连成银链。

他突然将望远镜转向鹰嘴崖,山炮营阵地腾起的硝烟里,王铁柱正扛着滚烫的炮管嘶吼:“兄弟们!给老子往死里轰!”

第一发炮弹精准砸中日军弹药车,爆炸的气浪掀飞三辆军车,燃烧的樱花纹弹药箱像坠落的流星,照亮了鬼子惊恐的脸。

旅团长石井隆一少将的指挥刀重重劈在地图桌,震碎的玻璃碴扎进掌心:“八嘎!游开钰竟敢故技重施!”

他独眼盯着沙盘上青冈岭的标记,突然狞笑起来:“传令下去,所有联队绕道鹰嘴崖西侧!支那军的山炮,不过是纸老虎!”

日军队伍如嗅到血腥味的豺狼,突然转向朝二团阵地扑去。

游开钰的竹鞭突然折断,他盯着侦察兵送来的新情报,瞳孔骤然收缩——日军竟分出一个联队直插廖家集。

文书欣看见师长的手在发抖,却见他把廖家心的薄荷糖纸叠成小船,放进胸前口袋:“告诉金栗,死守廖家集。”

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丢了廖家集,提头来见。”

“师座,廖家集只有一个作战营?”文书欣提醒说道。

“通知易沉,派两个排过去……实施剃头行动……然后把后路截断!”游开钰点点头,又一道命令传到易沉手中。

二团阵地上,上官化的钢盔已被弹片削掉半边。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对着电话线怒吼:“告诉师座,二团还有一个人,就守得住咽喉要道!”

话音未落,日军的掷弹筒在战壕炸开,他整个人被气浪掀飞,昏过去前最后一眼,看见新兵蛋子用身体护住了电台。

游开钰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野菊花瓣突然飘落。

他望着漫天纷飞的战火,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缠着绷带的胸膛——那里有廖家心亲手绣的“平安”二字,此刻已被血渍浸透。

“骑兵营!”他的声音穿透硝烟,“给我撕开鬼子的防线!”

周疯子挥舞马刀冲在最前,马蹄溅起的血泥里,还混着廖家集带来的红泥。

石井隆一终于发现中计。

当他的主力部队踏入三团四团的口袋阵时,两侧山梁突然滚下千余颗裹着桐油的巨石。

更骇人的是,川军战士们用竹筒喷射自制的“火龙油”,日军士兵瞬间变成火人,惨叫声中,秦志昌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小鬼子!血债血偿!”

混战中,秦志昌看见石井隆一钻进装甲车。

他抓起一挺捷克式机枪,子弹打在装甲车上火星四溅。

一名排长突然抱着炸药包滚过来:"团座,让我去!"

话音未落,一颗炮弹在身边炸开,秦志昌再回头时,只看见战友半截染血的袖章在硝烟中飘荡。

夜色深沉时,绥安城已成修罗场。

黎明的曙光中,游开钰站在绥安城头。

他望着远处廖家集的方向,摸出廖家心的香囊,里面的野菊早已枯萎,却仍固执地散发着苦香。

文书欣递来电报,第五战区嘉奖令的字迹在晨光中闪烁,游开钰却将电报塞进香囊:“告诉弟兄们……”

他的声音哽咽:“咱们……回家吃饺子。”

山风掠过绥安城,吹得城楼上的游家军军旗猎猎作响。

游开钰望着东方渐白的天空,突然想起廖家心说过的话:“草药要经过霜打,药效才够烈。”

他握紧腰间的断片,在心中默默发誓:只要还有一个川军在,这山河,就永远姓中。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