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武宁城防司令部灯火通明,游开钰蹲在对面屋顶上,数着院墙内的巡逻队。
文书欣突然扯了扯他衣袖:“师座,您看那个送饭的伙夫…… ”
只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推着餐车,在侧门岗哨前停下。
老头掏证件时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道刺青——正是四团特有的标记。
“老王头的徒弟。”游开钰眼睛一亮,摸出半块薄荷糖弹过去。
糖块“嗒”地落在餐车上,老头浑身一震,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更时分,司令部西墙突然传来爆炸声。
游开钰趁机翻进东院,落地时军靴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是个被拧断脖子的哨兵,嘴里还塞着半块薄荷糖。
“师座!”阴影里窜出个满脸煤灰的小兵,正是特务连的侦察员,“地牢在锅炉房下面,但阿榫团长被单独关在…… ”
话未说完,探照灯突然扫来。
游开钰一个翻滚躲到水缸后,却听见“咔嚓”轻响——水缸下压着根细线,连着远处的警报器。
“滴——!”刺耳的警报声中,游开钰反手甩出三枚银针,把冲来的三个哨兵钉在原地。
他抄起掉落的步枪,枪托砸向第四个哨兵时,才发现是个满脸稚气的娃娃兵。
“多大了?”游开钰的枪托停在半空。
“十……十六……”小兵哆嗦着回答。
游开钰叹口气,一指点击穴位,扯下他领章:“滚回家去!”
转身一个肘击放倒背后偷袭的军官,夺过其佩枪时,发现枪柄上刻着“武宁商会赠”的字样。
“好个官商勾结!”他冷笑一声,突然听见地牢方向传来日语喝骂声。
踹开铁门时,正看见阿榫被吊在刑架上,两个鬼子拿着烙铁逼近。
“八嘎!”鬼子刚转身,游开钰的子弹已穿透他眉心。
另一个鬼子要按警报,却被突然飞来的烙铁烫穿手掌——原来是阿榫用脚勾住了铁链。
“师座…… ”阿榫虚弱地咧嘴,“我就知道……您会来…… ”
游开钰割断绳索,阿榫却一个踉跄栽倒。掀开血衣才发现,他腹部缠着的绷带早已溃烂发黑——是中了毒气弹的症状。
“坚持住!”游开钰背起他就往外冲。
刚出地牢,迎面撞上赶来增援的鬼子兵。
子弹呼啸声中,他突然瞥见院墙上的消防水管。
“抓紧了!”游开钰对着水管连开三枪。
高压水柱冲天而起,借着反冲力,两人像炮弹般被推过围墙,正好落在辆运泔水的驴车上。
“驾!”赶车的老头甩鞭抽向驴屁股,竟是白天那个伙夫。
驴车冲进小巷时,司令部里已乱作一团——不知谁点燃了汽油库,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师座……看…… ”阿榫突然颤抖着指向天空。
只见三发红色信号弹划过夜幕,在云端炸开三朵野菊花图案——是廖家集乡民武装的联络信号。
游开钰摸出最后半块薄荷糖,塞进阿榫嘴里:“兄弟,再撑会儿……”转头对老头喝道:“去东门!”
东门城楼下,易沉带着十几个化装成商贩的特务连战士正在等候。
看见游开钰,他急忙展开张地图:“师座,鬼子把城门封了,但下水道……”
“不必。”游开钰望向城楼,嘴角勾起冷笑:“让他们自己开门。”
五分钟后,城防司令部的电话铃声大作。
值班军官抓起话筒,只听里面传来司令官山本的声音:“八嘎!立即开启东门,特高课要追击游击队!”
当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时,躲在暗处的游开钰突然皱眉——这声音……不是山本,是文书欣在模仿!
“冲!”他一声令下,驴车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守城士兵刚要阻拦,城楼上突然扔下几颗***。
混乱中,驴车冲出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十里外的树林中,廖家心早已带人接应。当她看见阿榫的伤势时,立即掏出银针:“老王头教的解毒术,管用!”
游开钰却转身望向武宁城方向。
那里的天空仍被火光染红,隐约还能听见警笛声。
他摸出怀表,表盖上的“平安”二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师座…… ”阿榫虚弱地拽了拽他衣角:“下次……多带点糖……”
众人大笑声中,游开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廖家心强行扒开他军装,才发现腰间伤口已经化脓——原来他早就中弹了,只是用绷带死死勒住,血水把怀表都浸透了。
“逞能!”廖家心边哭边包扎:“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游开钰望着天边渐白的曙光,轻声道:“老王头说过……好铁……总要淬淬火……”
晨风吹散硝烟,林间飘起薄荷糖的清香。
三十里外的武宁城里,鬼子正把“通缉游开钰”的布告贴满大街小巷。
而布告上的画像,赫然是张咬着薄荷糖的侧脸。
游开钰从省城回到绥安,一路上眉头紧锁。
他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在嘴里转了一圈,心想:“第五战区怕是也混进了鬼子的眼线,否则省城那场‘鸿门宴’不会来得这么巧。”
他啐了一口糖渣,冷笑一声,“好在小爷我命硬,阎王爷不收!”
廖家心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见他回来,眼眶一红,却又强忍着没掉泪,只是狠狠掐了他一把:“逞英雄是吧?中弹了还硬撑是吧?”
游开钰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像个偷了糖的孩子:“三小姐,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省城买的薄荷糖,路上化了一半,你将就着吃。”
廖家心接过糖,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老茧,忽然就泄了气,低声道:“下回再这样,我就给你下药,让你躺半个月!”
游开钰哈哈大笑,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行啊,反正我躺床上也有人伺候!”
廖家住在山坳里,几间茅草屋,门前晒着草药,风一吹,满院子都是苦香。
廖家心排行老三,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头还有个妹妹。父母常年进山采药,皮肤黝黑,手指粗糙,但眼神却亮得很,一看就是通透人。
游开钰拎着十根小黄鱼上门时,廖老爹正蹲在门槛上磨药刀,见他来了,眼皮都没抬:“来了?”
“来了。”游开钰把黄鱼往桌上一放,发出沉甸甸的闷响。
廖老爹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就这点?”
游开钰咧嘴一笑:“乱世黄金盛世玉,现在金子可比媳妇值钱。”
廖老爹终于绷不住,笑骂:“你小子倒是实诚!”
转头冲屋里喊,“老婆子,姑爷上门了,煮茶!”
廖家心躲在门后偷听,脸臊得通红,她妹妹探出头,笑嘻嘻道:“三姐,你男人真阔气!”
廖家心作势要打,小姑娘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三姐夫!我三姐害羞啦!”
回到军营,游开钰大手一挥:“全师加餐!红烧肉管够!”
士兵们欢呼雀跃,唯独胡竟坤愁眉苦脸:“师座,咱们的军饷可不够这么造啊……”
游开钰拍拍他的肩,神秘一笑:“放心,这肉啊,有人替咱们买单。”
观摩团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游师长这是要办喜事,还是办丧事?”
游开钰展开地图,手指在廖家集外围划了个圈:“三日后,我大婚,全村吃席。”
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小鬼子最爱凑热闹,咱们得好好‘招待’他们。”
崔凡辉摩拳擦掌:“师座,您说怎么打?”
游开钰微微一笑:“十面埋伏。”
观摩团军官们的小本本又开始疯狂记录,有人小声嘀咕:“这可能吗?鬼子真会来?”
游开钰喝了口茶,淡淡道:“来的恐怕不是普通鬼子——”
他顿了顿:“而是神风特攻队。”
全场寂静。
胡竟坤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地上,结结巴巴道:“神、神风特攻队?那不是鬼子最精锐的自杀小队吗?”
游开钰点头,眼中寒光闪烁:“他们想在我大婚之日,送我和新娘子一起上路。”
他冷笑一声:“可惜啊,我游开钰的喜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夜深人静时,游开钰独自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的山路。
廖家心悄悄走来,给他披了件外衣:“还不睡?
游开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三小姐,若三日后……”
廖家心捂住他的嘴:“没有若。”
她眼神坚定:“我既嫁你,生死同路。”
游开钰喉头滚动,最终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而远处的山林里,隐约传来乌鸦的啼叫。
晨雾还未散尽,易沉已经带着特务连在训练场操练了三遍战术动作。
小伙子们额头上的汗珠在朝阳下闪着光,像极了廖家心药铺里晾晒的晨露。
“连座,咱这招‘铁锁横江’真能困住鬼子的特攻队?”新兵蛋子小六子擦着汉阳造,枪栓拉得哗啦响。
易沉还没答话,旁边擦机枪的老兵赵铁头先笑了:“小子,师座这招啊,就跟咱乡下逮黄鼠狼一个理——你得先知道它爱钻哪个洞。”
说着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帮东洋崽子,就爱往热闹处凑。”
观摩团的军官们扒在训练场边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个戴眼镜的郑参谋捧着本子狂记,嘴里还念叨:“妙啊!以喜宴为饵,虚实相生…… ”
旁边胖乎乎的周团长直搓手:“老郑,你说咱跟游师长商量商量,让弟兄们也……”
“想都别想!”胡竟坤不知从哪冒出来,怀里还抱着算盘:“你们要是磕着碰着,战区长官非把师座的皮扒了当鼓面不可!”
正说着,游开钰拎着个食盒晃过来。
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薄荷糖,每块糖纸上都画着不同符号。
“来,尝尝三小姐的手艺。”他抓起一把糖撒给众人,自己却挑了块画着红圈的含在嘴里:“今儿个咱们玩个游戏,看看谁先破译糖纸上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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