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心的指尖沾满游开钰的血,在月光下比曼陀罗花瓣还要鲜艳。
她撕下裙摆替他包扎伤口,烧焦的布料蹭过他腰间的青铜断片,断片上的北斗纹路竟与草图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文书欣突然指着天际:“师座!是信号弹!”
三颗绿色信号弹刺破毒雾,竟是战区派来的援军。
游开钰望着援军军旗上的“川”字,突然咳出黑血——方才吸进的毒气已侵入肺腑。
廖家心颤抖着摸出最后一支银针,却在刺入他膻中穴时发现针尖泛紫:“毒气攻心了…… ”
“别管我。”游开钰抓住她的手腕,望向正在清扫战场的胡竟坤,“去看看兄弟们的伤口,曼陀罗叶要配着艾草烧……”
话未说完,崔凡辉突然扛着个樱花纹铁箱冲来:“师座!鬼子联队长的遗物!”
铁箱里装着日军的“樱花计划”完整档案,每张纸上都沾着暗红指印。
游开钰翻到最后一页,瞳孔骤缩——上面贴着廖家心的照片,摄于去年她在绥安城义诊时,照片角落用日文写着“重要研究样本”。
“原来他们早就盯上你了。”游开钰的竹鞭重重抽在铁箱上,惊飞两只啄食腐肉的乌鸦。
廖家心却笑了,笑容里带着血沫:“所以更要活着回去,让鬼子看看,他们眼中的‘样本',是怎么把他们的计划搅个天翻地覆的。”
后半夜,伤员们被转移到暗河上游。
游开钰躺在担架上,望着头顶的星空,突然想起廖家集的老人们常说:“北斗七星亮得发烫时,离天亮就不远了。”
廖家心坐在他身旁,用银针挑开他伤口的腐肉,每挑一下,就往伤口撒些碾碎的薄荷——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后止痛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胡竟坤突然举着缴获的电台冲进临时医馆:“师座!陪都急电!鬼子要在陪都公开审判‘反日分子’,名单上……有廖姑娘的名字!”
游开钰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廖家心却接过电报,用银簪在“廖家心”三字上刻出十字:“正好,我也有笔账要跟他们算算。”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猪脚岭时,游开钰望着廖家心沾满血污的嫁衣,突然笑了:“等打完这仗,我带你去陪都最大的绸缎庄,做身最漂亮的旗袍。”
廖家心轻轻点头,从药箱里摸出半块压碎的薄荷糖,塞进他掌心:“好。但喜糖要自己做,用鬼子的樱花纹糖纸包。”
山风送来远处的马蹄声,那是援军的先头部队。
游开钰握紧廖家心的手,看着她发间残留的半支银簪,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站在药田边,发间别着朵新鲜的野菊花。
此刻,硝烟中的野菊虽已凋零,但他们的根须,早已在这片土地下深深缠绕,再也分不开。
文书欣在担架旁铺开北斗七星草图,晨光中,草图背面游开钰用血写的字迹清晰可见:“生为川军,死作鬼雄,宁碎其身,不折其志。”
山风掠过,将纸角轻轻掀起,露出背面廖家心用银针刻的小字:“海青在哪,家就在哪。”
这对乱世中的恋人,带着满身伤痕,却又带着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眼神,望向陪都的方向。
他们知道,前方还有无数恶战,但只要彼此相伴,就永远有刺破黑暗的勇气,就像这黎明的星光,虽然微弱,却终将迎来真正的天亮。
猪脚岭的硝烟散了三日,空气里还飘着铁锈与硝烟混合的腥甜。
胡竟坤抱着战损账本进来时,游开钰正对着地图发呆,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廖家集的位置,像抚摸一块结痂的旧伤。
“师座,折了三个营……” 胡竟坤的声音比深秋的枯叶还萧瑟,账本上的数字刺得人眼睛生疼,游开钰忽然想起出征前炊事班炖的那锅老母鸡,咕嘟咕嘟的香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可如今,连汤勺都碎在弹坑里了。
游开钰盘坐在师部角落,运功时经脉里像有万千蚂蚁啃噬。
他想起师父说过,练武之人最怕 “怒发冲冠”,可看着满地伤兵,哪能不怒?一个时辰过去,额角的冷汗把青砖洇出深色痕迹,他自嘲地笑了 —— 原来内力再强,也治不了这乱世的伤。
军医沈时岳背着空荡荡的药箱闯进来时,活像只斗败的公鸡。“药材见底了!”
他的哀嚎在空荡的帐篷里回响。
游开钰盯着药鼎里翻滚的药渣,突然想起儿时跟着老药农采药的光景,那些藏在深山里的宝贝,此刻倒成了比金条还金贵的玩意儿。
“把止血草磨成粉,再掺点灶心土……” 他挽起袖子亲自熬药,药香混着焦糊味飘出帐篷,恍惚间竟有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廖家集的伏击战打得像出精彩的大戏。
游明远趴在战壕里,眯着眼看九七式战车扬起的尘土,突然想起游开钰说过 “战争就像下棋,要学会让对手先落子”。
当鬼子装甲车队慢悠悠驶入祠堂前的空地,他仿佛看见棋盘上对手得意忘形的笑脸。
联队长探出指挥车的瞬间,那张刀疤脸让他想起厨房里切肉的案板 —— 今天,该轮到咱们动刀了!
枪榴炮的轰鸣震碎了鬼子的嚣张。
游明远扣动扳机时,想起游开钰教他的口诀 “心要稳,手要狠”。
炮弹穿透观察窗的刹那,他突然觉得这战场倒像铁匠铺,而他们就是抡着大锤的匠人,把鬼子的钢铁玩具砸成废铁。
爆炸气浪掀飞他的瞬间,联队长燃烧的身躯让他想起药鼎里沸腾的药汁 —— 再硬的骨头,也得在这熔炉里化成灰。
稍作休整的营地,伤员的呻&声和锅灶的叮当声交织。
游开钰站在作战室中央,看着墙上被弹片划破的地图,突然想起师父的另一句话:“伤疤是武者的勋章。”
他敲了敲沙盘上廖家集的位置,沙哑着嗓子说:“鬼子这只狼挨了打,肯定要回头咬一口,咱们得给他准备个更结实的笼子……”
昏暗的油灯下,军官们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极了跃跃欲试的猎手,只等猎物再次踏入陷阱。
游开钰的竹鞭突然重重抽在沙盘上,震得代表廖家集的红星剧烈摇晃。
他望着胡竟坤新绘制的防御图,烛火在镜片上跳跃,映得他眼窝深陷:“告诉游青松,把埋雷区的坐标往后挪三百步——鬼子的探雷器能嗅出火药味。”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引擎声。
游明远跌跌撞撞冲进来,钢盔上还沾着泥浆:“师座!西北方向发现履带痕迹,间距比普通战车宽三寸!”
游开钰瞳孔骤缩——那是日军最新改装的“虎式”重型坦克特有的印记。
廖家心突然掀开帐帘,药箱里的银针无风自动:“海青,空气里有股酸臭味。”
她用银簪挑起地上的泥土,针尖瞬间发黑:“是鬼子特种部队的生化探路剂!”
游开钰抓起望远镜,只见暮色中隐约闪过几团黑影,那些“士兵”移动时姿态僵硬,军靴踩过草地竟不留下半点痕迹。
“是傀儡兵!”胡竟坤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散落,“鬼子用活人注射神经毒素,做成只听指令的杀人机器!”
游开钰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陷阱,是让猎物自己走进来。”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所有火堆浇上煤油,伤员转移到后山溶洞。”
转身时瞥见廖家心正在往陶罐里倒紫色药汁,那是用曼陀罗根和毒蛇胆熬制的“醒神汤”——专门对付神经毒素。
子夜时分,傀儡兵如同鬼魅般逼近。
他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绿光,军装上的樱花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游开钰举起“老李的怒吼”,却发现炮管里结了层冰霜——鬼子竟在空气中喷洒了低温剂。
千钧一发之际,游明远抱着滚烫的烙铁冲来:“用这个!”
当烙铁烫在炮管上的瞬间,枪榴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炮弹炸开的气浪中,傀儡兵的身体竟如纸片般碎裂,露出里面缠着的樱花纹导线。
游开钰突然明白,这些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用机械骨骼和人皮制成的杀人傀儡!
廖家心的药汁突然发挥作用。
那些傀儡兵在嗅到紫色烟雾后,动作变得迟缓,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
游开钰趁机甩出竹鞭,缠住傀儡兵脖颈上的控制装置,用力一扯,带出串带着火星的电线。
混战中,游开钰瞥见远处山坡闪过熟悉的眼神——平贺久南!那老鬼子正举着望远镜狞笑,身旁站着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军官。
游开钰握紧廖家心递来的解毒丸,突然想起作战室墙上那张被弹片划破的地图。
他扯下衣襟蒙住口鼻,对游明远喊道:“还记得祠堂下的暗道吗?咱们给鬼子唱一出‘请君入瓮’!”
山风掠过廖家集,吹得满地的樱花纹傀儡残骸沙沙作响。
游开钰站在祠堂台阶上,看着傀儡兵一步步走进预设的陷阱。
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他仿佛看见平贺久南脸上的笑容凝固成惊恐的面具。
而在硝烟深处,廖家心正将最后一罐解药倒入水井——这口井,连通着整个廖家集的地下暗河。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游开钰握着染血的青铜断片。
断片上的北斗纹路在火光中闪烁,像极了指引归途的星辰。
他知道,这场与魔鬼的较量远未结束,但只要有廖家心的药香,有游家军的热血,再狡猾的陷阱,也终将成为埋葬敌人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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