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爆炸的余波尚未消散,游开钰突然听见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他猛地拽住廖家心的手腕,祠堂前的青石板轰然裂开,露出十二具嵌着樱花纹钢甲的傀儡武士。
这些傀儡脖颈处的控制装置泛着幽蓝电弧,刀刃划过空气时竟凝结出冰晶。
“是‘雪风’特攻队!”胡竟坤的算盘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们的武器浸过零下三十度的毒液!”
话音未落,游明远已举着燃烧的火把冲上前,火焰却在触及傀儡的瞬间熄灭,反倒让钢甲表面的冰霜愈发厚重。
廖家心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贴身绑着的陶罐。
紫色药汁泼向傀儡的刹那,游开钰想起她昨夜在药田的喃喃自语:“曼陀罗遇寒则烈,毒蛇胆见冰更毒。”
沸腾的药雾与冰霜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傀儡武士的关节处开始冒出青烟。
平贺久南的笑声从扩音器里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质感:“游开钰,尝尝帝国最新的‘冰焰阵’! ”
话音未落,日军战机已掠过天际,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装满液态氮的巨型钢瓶。
廖家集瞬间被白雾笼罩,地面结出三寸厚的冰层,游家军士兵的草鞋与冰面冻在了一起。
“桐油!”游开钰的竹鞭卷过廖家心的药箱,摸出浸透桐油的麻布。
当他将火把掷向冰层时,火焰与液氮碰撞出诡异的紫焰,却在即将烧到傀儡武士时,被平贺久南下令释放的灭火弹扑灭。
游明远突然发现,那些灭火弹落地后竟化作无数毒蜘蛛,吐着蛛丝般的阻燃剂缠住战士们的手脚。
混战中,廖家心的银簪突然折断。
她望着手中的断簪,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药医不死病,死病需猛药。”
姑娘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滴入药罐,混着曼陀罗根捣成的药泥散发着刺鼻的腥甜。“海青,把这个塞进傀儡的控制装置!”
游开钰在枪林弹雨中腾挪,竹鞭如灵蛇般缠住傀儡脖颈。
当他将药泥按进控制装置的瞬间,傀儡的眼睛迸发出红光,开始不受控制地攻击日军自己人。
平贺久南气得摔碎望远镜,亲自率领卫队冲下山坡,军刀上的樱花纹在冰焰中忽明忽暗。
“胡参谋!启动第二道防线!”游开钰的吼声混着冰裂声。
胡竟坤拉动暗藏在祠堂梁柱后的机关,整座祠堂轰然翻转,露出地下密密麻麻的硫磺坑。
廖家心将最后一罐桐油倒入坑中,游开钰的枪榴炮随即轰鸣,火焰顺着硫磺坑蔓延,在冰层下烧出蜿蜒的火路。
平贺久南的军靴刚踏上祠堂台阶,脚下的冰层突然塌陷。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坠入火海,手中的樱花纹指挥刀在坠落时,不偏不倚地插进了自己的眼睛
黎明的曙光升起时,游开钰在灰烬中拾起半块融化的薄荷糖,糖纸边缘印着的樱花纹,此刻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廖家心将解药分给中毒的战士,发间插着的新银簪是用缴获的日军刺刀改制而成。
她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突然轻笑出声:“海青,等打完这仗,咱们用鬼子的冰焰罐酿酒,肯定别有风味。”
游开钰握紧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在这片冰火交织的土地上,他们的抗争,永远比敌人的阴谋多上一分生机。
廖家集的硝烟尚未散尽,游开钰却在地图前凝起了眉。
他用竹鞭指着沙城以东的蜿蜒山脉,鞭梢在“青龙峡”三字上敲出脆响:“平贺一死,鬼子中路军必后退三十里,但东路的横山联队怕是要狗急跳墙。”
胡竟坤刚要接话,忽闻帐外传来战马嘶鸣,侦察兵滚鞍落马时,胸前的望远镜绳上还滴着露水。
“师座!”士兵的钢盔磕在青砖上:“前方发现七个师的友军警戒线,把咱们围得水泄不通!”
游开钰手中的茶碗“当啷”落地,滚烫的薄荷茶在作战地图上洇出深色云团,恰似此刻他眼底的阴霾。
廖家心轻轻放下药箱,指尖抚过他紧绷的肩线,触到了内衬里藏着的青铜断片——那是她用银簪刻过“生死与共”的信物。
“胡参谋,去问问?”游开钰的竹鞭挑起帐帘,晨光中,他看见不远处的友军阵地上,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独独缺了本该飞扬的川军“死字旗”。
胡竟坤刚跨上马,游开钰突然喊住他:“带上三小姐的醒神汤——这年头,人心比毒气更易攻心。”
帐内只剩下两人时,廖家心忽然轻笑:“海青,你记不记得去年在绥安城,有人说咱们川军是‘双枪军’?”
游开钰一愣,随即想起那些污言秽语,拳头不自觉攥紧。
姑娘却从药箱底层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曼陀罗花:“他们怕咱们打鬼子太狠,抢了风头。”
正午时分,胡竟坤回来了,军装上沾着星点泥渍。
“是战区的命令!”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说咱们擅自使用‘违禁武器’,要就地解除武装。”
游开钰正在擦拭“老李的怒吼”,扳手突然卡在炮管上:“违禁武器?老子用的每颗子弹都是从鬼子手里缴的!”
“唉!我也不知道战区是怎么想的?”胡竟坤唉声叹气的直摇头。
廖家心正吃力的捣着药,也是一脸发懵,想起方才在友军阵地看见的情景:那些本该对准鬼子的枪口,此刻正对着自家兄弟。
游家军营地的炊烟还未散尽,友军七个师的警戒线却如蛛网般悄然收紧。
哨兵的刺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活像一群守着粮仓的恶犬,只不过这次被围的不是粮食,而是浴血疆场的汉子们。
游开钰摩挲着腰间那把跟随他三年的勃朗宁,金属外壳沁着冷汗:“这世道,连自家人捅刀子都学会玩阴的了。”
营级以上军官挤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活像被关进笼子的猛虎。
文书欣的手指在桌面上弹得噼啪响,胡竟坤的钢笔在纸上戳出一个个窟窿,崔凡辉把子弹一颗颗从弹夹里退出来,又一颗颗压回去。
“这莫须有的罪名,比鬼子的毒气弹还呛人!” 有人摔了茶碗,碎片溅在作战地图上,恰好盖住了廖家集的位置 —— 那个他们曾用血肉之躯守住的地方。
游开钰站在斑驳的光影里,军装肩头还沾着猪脚岭的硝烟。
“自出川以来,咱们踏过鬼子的尸山血海,却躲不过自家人背后的冷箭。” 他的声音像砂纸打磨着铁板,“历史的账本厚得很,咱们这点委屈,不过是纸页间的一粒灰。但老百姓心里有杆秤,秤砣就是咱们流过的血。”
说罢,他挺直腰板,标准的军礼让在场众人眼眶发烫,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并肩作战的黎明。
崔凡辉挠着后脑勺,粗声粗气:“师座,七个师的人马,咱们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易沉把玩着缴获的鬼子手雷,苦笑道:“打起来,咱们怕是连个响都听不见就没了。”
“怕个球!”秦志昌一拍桌子,震得茶碗跳起来,“咱们的‘老李怒吼’还剩十二发,够他们喝一壶!”
文书欣的钢笔在电报纸上洇出个墨团:“可……可他们是友军……”
“友军?”牟友魏冷笑,双眼在烛光下泛着寒光:“去年在青石沟,就是第九师断了咱们退路!”
帐篷里的气氛比腊月的冰窖还冷,直到游开钰突然笑出声:“友军和我们流着相同的血,咱们不能跟自家人动枪,不过,想要困住我游开钰,那是不可能的。”
阿榫的铁拐重重杵地,独腿站得笔直:“师座,你说咋办就咋办!游家军没有孬种!”
“我带兄弟出来,就得把兄弟们安全带回去。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瞒天过海’,今晚子时行动!”游开钰突然起身,从墙角抱出个铁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缴获的樱花纹钢盔:“传令下去,第一,给弟兄们换鬼子军装;第二,准备药草和枯枝,全师每人准备防毒口罩;第三……”
他忽然压低声音,众人凑近,只见竹鞭在沙盘上划出条蜿蜒路线,直通廖家集后山的小路。
他的目光扫过廖家心腰间的药囊:“让三小姐准备点‘见面礼’——专治眼红病的曼陀罗烟雾。”
康宁县城,庄邵峰颤抖着打开电报,“倦鸟归巢” 四个字洇着水渍。
“苦了这些孩子们!”他自言自语说道,推开翡翠楼的雕花窗,满城灯火依旧,却再寻不见那个站在药鼎前熬药的身影。
三个锦囊里藏着的,不只是医馆药厂的地契,更是一个军人用半生戎马换来的退路。
很快游开钰名下的所有医馆、药厂、药局、翡翠楼、学堂全部易主。
而在万城,戈卫铭熄灭了书房的灯,黑暗中只有钟表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撤退倒计时。
游家军营地,廖家心的肚子已隆起小山。
她轻抚腹部,嘴角挂着温柔的笑:“你看,咱们的小崽子都知道要跟着爹打天下了。”
“我们走了,你父母……”游开钰对廖家心说道。
廖家心摸了摸肚子:“你在哪家就在哪里,我跟你回游家湾。父母在山里习惯了,就让他们留在廖家集吧,我马上书信一封,告知他们一下,顺便也让跟我出来的药农返回。”
游开钰喉头哽咽,想起廖家集那间飘着药香的茅屋,如今却要把她的父母留在这是非之地。
转身找到胡竟坤时,见他正把作战笔记塞进背包,忙上前拍拍其肩膀:“胡参谋,我们就要回去了,你怎么办,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程……”
“师座,你要是嫌我累赘,就把我当颗甩不掉的牛皮糖吧!”
这话让游开钰想起他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的场景,那时的小参谋,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我给你说实话,我们回去后,就会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你想跟我们一样吗?”游开钰没有诓他,从出川三年多时间里,胡竟坤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至于他的上级是谁,游开钰也不想知道。
“如果你不想跟我们走,我不怪你,我有一计,能让你顺利回去!”
“这……”胡竟坤有点为难了,仿佛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着重新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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