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裹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游开钰的竹鞭突然缠住块晃动的经幡。
褪色的布料上,樱花纹与弹孔交错成诡异的图腾,在暮色中犹如张牙舞爪的恶鬼。
“沈军医,取银针。”他盯着经幡上暗红的污渍,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那分明是干涸的人血。
寺庙残垣在瘴气中若隐若现,飞檐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崔凡辉刚要踹开半腐的庙门,游开钰突然拽住他后领:“看门槛!”
众人低头,只见三寸厚的青苔下,隐约露出樱花纹的铜钉——正是日军特种部队的标记。
萧斌的匕首突然出鞘,挑开垂落的蛛网。
昏暗的殿内,数十具尸体呈跪坐之姿,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天灵盖被整齐切开。
沈时岳的银针刚触到尸体脖颈,针尖瞬间漆黑如墨:“尸身被注入神经毒素,死前还保持清醒……”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具尸体怀中,还紧紧抱着襁褓,腐烂的襁褓里露出半只带着银铃的虎头鞋。
金栗突然剧烈咳嗽,摘下的眼镜摔在地上,镜片映出梁上悬挂的白布——上面用朱砂画着狰狞的樱花,每片花瓣都滴着暗红的液体。
“这是‘樱花祭’的邪术!”沈时岳对此血腥场景愤愤不平:“鬼子用活人祭祀,妄图诅咒我军…… ”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哨声。
游开钰冲至窗边,只见漫山遍野亮起幽绿的光点,像极了千万双野兽的眼睛。
“是毒气弹!”廖家心的药箱轰然落地,紫色药粉洒在青砖上,滋滋冒着白烟。
她的银簪在发间划出冷光:“海青,这些尸体是引子,毒气与尸毒一旦混合……”
游开钰猛地扯下墙上的经幡,裹住廖家心的药箱:“所有人含住避毒丸,用刺刀挑开尸体天灵盖!”
他的竹鞭狠狠抽向最近的尸体,腐肉下果然露出金属装置——正是日军最新研制的毒气扩散器。
崔凡辉抄起“老李的怒吼”,却发现炮管已被瘴气腐蚀出细密的孔洞。
千钧一发之际,游明远突然从梁上跃下,手中火把点燃满地药粉。
紫色火焰与绿色毒气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游开钰在火光中看见,庙门外的樱花旗后,一名少佐举着毒气遥控器狞笑——那人胸前的樱花徽章,竟与腐叶堆里白骨旁的弹壳纹路如出一辙。
少佐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支那人,这野人山,就是你们的坟场!”
说罢,他按下腰间的引爆器,整座寺庙开始剧烈震颤。
廖家心摇摇欲倒,药箱这时却突然炸开,漫天药粉中,游开钰看见无数紫色花瓣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他猛地抱起昏迷的廖家心,朝着庙后密道狂奔:“记住,咱们的命,不是用来给鬼子当祭品的!”
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着那名鬼子少佐扭曲的笑声,在野人山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庙后密道的腐叶下,藏着半幅褪色的太极图,当游开钰抱着廖家心踩过图上的阴阳鱼眼,石缝间突然渗出冰凉的泉水,竟将弥漫的毒气冲淡几分。
崔凡辉举着残损的火把在前探路,火光照见洞壁上刻着的梵文经咒,每个字符都被利刃划得深可见骨。
“师座!洞顶有东西!”萧斌的匕首刚划破垂落的藤蔓,数十具吊在洞顶的尸体突然坠落。
这些尸体穿着破烂的僧衣,颈间缠着樱花纹的锁链,指尖还保持着抓挠岩壁的姿势。
沈时岳的银针再次变黑:“他们被灌了哑药,活生生困死在这儿当‘镇墓兽’。 ”
毒气顺着密道倒灌进来,廖家心突然在昏迷中发出呓语:“曼陀罗……根须……”
游开钰猛地撕开她的药囊,里面的曼陀罗根须在毒气中竟泛着荧光。
他将根须塞进石缝,藤蔓瞬间疯长,在洞口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崔凡辉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说道:“师座!这藤蔓的生长速度,比鬼子的生化武器还邪乎!”
洞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游开钰的竹鞭触到块凸起的石砖,竟听到空心的回响。
他示意众人退后,挥鞭击碎石砖,露出里面堆满的弹药箱——箱盖上印着醒目的“樱花纹”,却用中文写着“误入者死”。
“是鬼子的军火库!”金栗的眼镜在火光中反光:“看这弹药编号,和咱们在灵县缴获的一模一样!”
少佐的笑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支那人,知道为什么你们总能缴获武器吗?因为这些都是帝国特意留给你们的祭品!”
洞顶的石板轰然打开,绿色的毒雾中,无数带着樱花纹的毒蜘蛛涌来。
游开钰抱起廖家心冲向弹药箱,却在触到箱盖的瞬间,发现木纹里刻着极小的“川”字——这分明是川军兵工厂的标记!
“鬼子偷了咱们的军火!”崔凡辉的钢盔被毒蜘蛛啃出火星:“师座,用这些炮弹轰死他们!”
游开钰咬碎最后半颗避毒丸,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当他将炮弹填入“老李的怒吼”时,发现炮膛内的腐蚀竟奇迹般被曼陀罗根须修复。
炮弹出膛的刹那,他仿佛看见易沉在炮管上刻的“杀寇”二字,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爆炸的气浪将众人掀翻在曼陀罗藤蔓中,廖家心突然睁开眼,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洞壁画下北斗七星。
藤蔓顺着星图生长,竟在洞顶打开道天窗。
游开钰望着夜空中的启明星,想起廖家集的药田此刻应是满目疮痍,却又分明看见无数紫色的曼陀罗花,正从他们淌过的血水中破土而出。
少佐的毒蜘蛛群在藤蔓前寸步难行,他惊恐的嘶吼声中,游开钰捡起块樱花纹弹壳,对着天光转动。
弹壳内侧,赫然刻着“川军威武”四个小字——那是某个无名兄弟在被俘前,用牙齿咬出的最后的呐喊。
“告诉鬼子……”游开钰将弹壳装进廖家心的药箱:“咱们的命,是用来守护山河的,不是给他们当祭旗的!”
野人山的暴雨在黎明前倾盆而至,冲洗着密道里的血迹。
游家军踩着曼陀罗藤蔓铺就的路,向着启明星升起的方向前行。
廖家心的银簪不知何时重新别在发间,簪头挂着的樱花纹弹壳叮当作响,像是给这场九死一生的逃亡,奏起一曲别样的凯旋。
游开钰长叹一声,白骨之谜,也算彻底弄清楚了。
谁能想到,这茫茫的野人山中,居然还藏着一座川军兵工厂。这该死的鬼子,居然把这里的工人和僧人全部杀了。
游家军继续向西前行,廖家心挎着竹篓跟在游开钰身后,活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这株见血封喉可不能碰,不过旁边的七叶一枝花倒是退烧良药。”游开钰一边采药,一边给妻子当起“百科全书”。
廖家心突然指着树上的野果发问,游开钰挠着头憋了半天才说:“这玩意儿,看着像蟠桃,吃了怕不是要直接去见真蟠桃。”
断尾部队的兄弟们堪称“人间橡皮擦”,把行军痕迹擦得比游开钰的光头还干净。
雨水也来帮忙,像老天爷提着水桶给地面“大扫除”。
只是这野人山的“原住民”太热情,蟒蛇动不动就横在路中间当“拦路虎”。
游开钰掏出驱蛇药时,那蟒蛇扭着水桶粗的身子溜走的模样,倒像是被泼了冷水的恶霸。
“师座!粮食要揭不开锅了!”周疯子的报告比野人山的暴雨还急。
游开钰望着士兵们日渐消瘦的脸,突然想起出征前炊事班炖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道:“崔凡辉,带几个人去‘打猎’,记住,宁可吃野菜吃到吐,也不能让队伍散了规矩。”
他摩挲着腰间的酒壶,壶里的酒早换成了草药汁——这年头,保命可比解馋重要多了。
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游开钰在心里默默盘算: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愿这野人山别再整什么幺蛾子。
游开钰的竹鞭在掌心缠了又缠,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回头望去,只见廖家心正踮着脚够悬崖边的一株铁线莲,藤蔓突然断裂,她整个人朝着深渊栽去。
游开钰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竹鞭闪电般甩出,缠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回时,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廖家心的竹篓翻倒,刚采的草药撒了一地,其中几片曼陀罗叶恰好落在她染血的裙摆上,宛如绽放的紫花。
“胡闹!”游开钰声音发颤,却见廖家心从怀里掏出个野果,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水:“你瞧,这果子没毒,能吃!”
她嘴角沾着果浆,笑得像个孩子。
“媳妇,你不能这么做,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游开钰又气又急,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污渍,触到她冰凉的指尖,才惊觉姑娘为了试毒,竟背着他偷偷尝遍了林中野果。
崔凡辉打猎归来时,肩上只扛着只受伤的野兔。
“师座,林子都被鬼子清过了,能喘气的都没剩几只。”他裤腿上沾满泥浆,膝盖处还结着血痂,“兄弟们饿得连草根都快啃光了。”
游开钰望着篝火旁啃树皮的士兵,突然解下腰间酒壶——里面的草药汁早已见底,他却晃了晃,大声道:“都来分一口,这可是廖家集祖传的壮胆酒!”
夜色渐浓,游开钰刚合眼,就被哨兵的惊呼惊醒。
山谷间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不是游家军的暗号,而是日军的探照灯!阿榫举着望远镜,镜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师座,鬼子的搜索队,约莫三百人,还带着军犬!”
游开钰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北斗七星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他突然想起父亲的话:“最黑的夜,离天亮也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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