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生死困境

野人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游开钰蹲在溪边,指尖捻着片带血的樱花纹布条。布条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什么灼烧过。

“报!”侦察兵气喘吁吁地打断他:“鬼子搜索队离此不到三里,还带着十几条狼青犬!”

游开钰眯眼望向山谷,晨雾中隐约可见晃动的钢盔反光。

他冷笑一声,竹鞭在溪水中划出三道涟漪:“崔凡辉从左翼包抄,金栗占高地,牟友魏断后路——记住,要活的领队!”

正部署着,廖家心悄然出现。

她今日换了身粗布衣裳,发间的银簪不知何时换成竹制的,簪头雕着朵含苞的曼陀罗。

“拿着。”她将个药包塞进游开钰手里:“新配的迷魂香,专治东洋狼犬。”

药包入手温热,游开钰嗅到丝甜腥气,像是曼陀罗混了蛇胆。

他忽然想起去年端掉的日军犬舍,那些狼青犬闻到这味道就……

“三小姐又精进了。”他笑着将药包系在腰间,却见廖家心突然蹙眉——她耳垂上的避毒珠正泛着诡异的蓝。

“当心!”她猛地扯下游开钰的军帽,一枚子弹“嗖”地擦过发梢,钉进身后树干。

树皮瞬间泛黑,竟是被淬了毒!

“他奶奶的!”崔凡辉抄起机枪就要扫,被游开钰按住:“别打草惊蛇!按计划来!”

暮色渐沉时,迷魂香在山谷点燃。

青烟缭绕中,那些狼青犬突然狂躁起来,挣断绳索扑向最近的活物——正是牵它们的鬼子兵!

“八嘎!”领队的鬼子军官抽出军刀,却被发疯的狼青犬一口咬住手腕。

绷带散开的刹那,游开钰瞳孔骤缩——那手腕上的樱花刺青,与寺庙尸体如出一辙!

“抓活的!”游开钰的竹鞭如灵蛇出洞,缠住鬼子军官的脚踝。

不料对方竟反手掷出枚烟雾&弹,紫色毒雾瞬间弥漫山谷。

“屏息!”廖家心娇叱一声,手中药粉漫天洒下。

毒雾与药粉相触,竟凝结成晶莹的冰晶簌簌坠落。

鬼子军官趁机要逃,却被金栗的狙击&枪打穿膝盖。

“哒哒哒……牟友魏的冲锋&枪封住退路,崔凡辉带着人从侧翼包抄。

鬼子军官困兽犹斗,突然扯开衣襟——胸前绑满的炸药正在倒计时!

“轰!”爆炸的气浪掀翻众人。

烟尘散尽时,游开钰从土堆里爬出,吐出口里的泥沙。

他踩着满地狼藉,踢开一具鬼子尸体,突然愣住了 —— 那缠着绷带的脑袋,可不就是在废弃寺庙见过的少佐?

“好家伙,这鬼子是来送人头的吧!” 他弯腰捡起少佐的指挥刀,刀鞘上的樱花纹都被血染红了:“看来有些债,迟早是要还的。”

月光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游开钰望着深山,突然觉得这野人山就像本厚重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生死较量,而他们,不过是书中几个倔强的标点符号。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游家军撤退的足迹。

游开钰背着廖家心,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她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突然想起廖家心说过,野菊烧过的地方,来年开得最盛。

而此刻,他怀中的姑娘,何尝不是那朵在战火中倔强绽放的野菊?

暴雨中的山路像被泡发的棉线,稍不留神就会断裂。

游开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廖家心微弱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比雨丝还要轻。

“师座……”阿榫举着油纸伞追来,伞骨早被狂风折断两根:“前面有个猎户棚……”

游开钰没应声,只是把背上的人又托高了些。

猎户棚里,沈时岳正用银针挑着药膏。

火光下,游开钰才看清廖家心后背的伤——弹片划开的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朵将败的曼陀罗。

“是‘雪樱’毒。”沈时岳的银针突然变黑:“鬼子在弹头上淬了新毒……”

游开钰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平安”二字已被血污模糊。

他忽地想起什么,扯开少佐指挥刀的刀柄——里面果然藏着个小瓷瓶,标签上写着“雪樱解药”。

“等等!”沈时岳拦住他:“这药……”

话没说完,棚外突然传来“咔嚓”脆响。

游开钰抄起竹鞭甩开门,只见崔凡辉踩着个鬼子通讯兵的脖子,那人怀里还抱着台发报机。

“师座!”崔凡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这龟儿子在发坐标!”

电报纸上的日文潦草如鬼画符,唯独“樱花仓库”四个汉字触目惊心。

开钰突然想起少佐尸体上搜出的地图,急忙展开——两个坐标点竟在野人山腹地重合!

“金栗!”他吼得棚顶灰尘簌簌掉落:“带三营去这个山口……”

“来不及了。”廖家心突然睁开眼,手指虚弱地指向窗外。

远处的山脊上,隐约可见十几道手电光柱,正呈扇形向猎户棚围拢。

游开钰把解药塞给沈时岳,转身抄起“老李的怒吼”。

炮膛早已变形,他却咧嘴笑了:“三小姐,借你簪子用用。”

竹簪插入炮膛的瞬间,廖家心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竟带着冰晶。

沈时岳的手直抖:“师座,这解药……是假的!”

游开钰的竹鞭“啪”地抽在药箱上。

他红着眼看向奄奄一息的廖家心,姑娘却轻轻摇头,从贴身小衣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株晒干的七叶一枝花。

“用这个……”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加上你的血…… ”

暴雨如注,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游开钰割开手腕,鲜血滴进药碗时,忽然听见廖家心哼起童谣:“七月菊,九月霜……”正是他娘常唱的那首。

当第一颗子弹穿透棚壁,游开钰猛地踹翻药柜。

燃烧的草药混着血雾弥漫开来,冲进来的鬼子顿时咳得直不起腰。

崔凡辉趁机抡起铁锹,劈得钢盔凹陷。

“走!"游开钰抱起廖家心冲进雨幕。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是金栗带人引爆了提前埋设的地雷。

山路拐角处,他们撞见了最骇人的景象:二十多个鬼子正往山洞里搬运铁箱,箱体上的骷髅标志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果然……”廖家心在他耳边气若游丝:“是细菌武器……”

游开钰正要隐蔽,怀中的姑娘突然挣扎下地。

她撕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贴身绑着的药囊:“海青,点燃它……”

药囊抛向山洞的刹那,游开钰的竹鞭如闪电劈下。

火星四溅,紫色火焰轰然腾起,洞中顿时传来非人的惨嚎。

更诡异的是,那些铁箱遇火竟开始融化,渗出粘稠的绿色液体……

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云层时,游开钰背着廖家心登上山顶。

姑娘的呼吸越来越弱,却坚持要他看东方的天际——那里,被烧毁的樱花仓库上空,竟有群白鸟掠过,像极了廖家心簪上的曼陀罗。

“三小姐……”游开钰的泪砸在她脸上:“咱们回家……”

廖家心笑了笑,沾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七星图案。

她的嫁衣早被雨水洗净,在朝阳下红得耀眼,恰似当年初遇时,山崖上那株傲霜的野菊。

山崖边的风像把钝刀,刮得游开钰脸上生疼。

廖家心躺在他怀里,脸色白得比野人山的瘴气还瘆人,嘴唇发紫,活像被霜打蔫的茄子。

“雪樱毒?这鬼玩意儿比鬼子的刺刀还阴!” 他咬着牙,指尖在她腕间飞速点穴,内力顺着经脉游走,像是在跟看不见的敌人拔河。

七星银针在火上燎过,针尖泛着幽蓝,扎进穴位时,倒像是在绣一幅生死攸关的刺绣。

半个时辰过去,廖家心睫毛轻颤,游开钰悬着的心才 “咚” 地落回肚子里。

他瘫坐在地,眼前直冒金星,却还强撑着咧嘴笑:“阎王老子这次没抢过我。”

说罢盘腿打坐,运功时经脉里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小时候偷摸捅马蜂窝,被蛰得满脑袋包的滋味。

阿榫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军装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迹,活像刚从染缸里捞出来。

“师座,鬼子报销了,细菌也埋得比祖宗十八代的坟还严实。”

他说得轻巧,可游开钰知道,这小子肯定又是拿命换的平安。

扶着廖家心往回走时,她的脚步虚浮得像片落叶。

游开钰看着周围,战斗的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弹壳都被抠出来埋进了土里,倒像是野人山打了个喷嚏,啥都没留下。

可他知道,有些伤口,就像心里的疤,再怎么藏也藏不住。

没鬼子找麻烦,却迎来了更难缠的生死困境—— 肚子。

周疯子跌跌撞撞跑来,脸上的肉都快挂不住骨头了:“师座,粮仓比脸还干净了!”

游开钰摸着瘪下去的肚皮,感觉自己都能被风刮跑。

“把战马杀了吧……”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喉咙发紧,像吞了把碎玻璃。

骑兵营的汉子们 “扑通” 一声全跪下了,眼泪砸在泥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师长!它们跟着我们翻山越岭,挡过子弹,刨过野菜,就是亲生兄弟啊!” 战士们抱着马脖子哭得稀里哗啦,战马也通人性地用脑袋蹭他。

游开钰望着这些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兵,再看看那些喘着粗气、肋骨根根分明的战马,突然想起出征时,这些马驹子膘肥体壮,驮着粮草神气活现的模样。

“罢了罢了。” 他挥挥手,转身时偷偷抹了把脸。

这野人山就像个无底洞,吞了粮食,吞了子弹,现在连人心里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嚼碎了。

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命还金贵,就像这些战士和战马之间的情谊,任谁都夺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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