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杨幺兵打岳阳府 夏诚怒走洞庭湖

上回说到,南宫炎归乡,在八公山结识了四位好汉。同年他兄长也中了进士,其父闻他剿寇得功,自然大喜自摆宴迎宾不提。自此南宫炎受刘锜提携,统领顺昌北营兵马。往来操练兵马,只因他善于治军,军风严谨又善抚恤军士。顺昌青壮逐渐来投。 再说朝廷科举已毕,今科的武状元夏诚,表字子信,生得姿颜雄伟,仪表堂堂。那时有个宁远军节度使朱勔,乃是个阿谀小人。本叫做朱面,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当时徽宗垂意于奇花异石,他便逢迎上意献上奇石。自此发迹得了官职,遂将名字改了,面字右边加个力字。后来百计求索,勒取花石,弄得江南百姓苦不堪言,后人称“花石纲兴”自此而来。那时江南百姓,遭花石纲坑害,连年不绝,不得已卖儿鬻女供其索取。真真是个大奸贼!那时朱勔,见夏诚少年英雄又得了头名状元,好生喜爱欲招赘为婿。不想他“名声在外”,夏诚本就是湖广人,家中遭那花石纲坑害历历在目,岂肯做他女婿?故而朱勔心里暗暗记恨。 夏诚于金殿面圣,徽宗见他相貌好生喜欢,当即任命从四品诸卫将军。正逢云天彪伐辽兵败,那一般奸佞弄臣趁机上奏道:“云天彪贪功急进,丧师辱国又临阵逃脱。实乃不赦大罪,乞请圣上降旨捉拿,斩首示众以正国法!”幸有那时张鸣珂、贺太平、盖天锡三人,出班上奏,请徽宗以天彪往日功劳,不可处以斩刑,以免将士寒心。天子遂下旨,将云天彪贬为庶人,麾下将士一律免职。看官看到此处,这徽宗皇帝怎样“圣明”也当明了。云天彪虽然有罪,罪不过其一身,将士拼死为国!何罪之有?也难怪云天彪,后来恨徽宗薄情寡义,变了心去。此是后话按下不表。徽宗以前番败阵,深以为耻!又着种师道为帅,领兵二十万再攻幽云。不想种师道推辞不受,反道前番出师不利,此时应与大辽修好,再不可妄自出师也。恰好辽国遣使请和,孰料徽宗反听信奸臣之言,将种师道罢官,改用保信军节度使刘延庆引兵攻辽。 夏诚就此随刘延庆出师,时大辽国土大半为金所占,犹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几不可保。兀颜光引大军去敌金军,宋军尚未至燕山,驻守涿、易二州的北辽汉将郭药师,以辽灭亡在即,遂献城以降宋。徽宗满以为此次可复燕云,竟先改燕京名为燕山府!(时燕京并未收复)

刘延庆用郭药师之计,轻兵奇袭燕京,果然得手燕京外城为宋军前锋攻下。宋军由此轻傲,先入城之宋将竟屠戮契丹、奚人民众。时燕京汉人百姓恐惧,不敢助宋,宋兵狂虐大肆抢掠城内居民,惹得百姓纷纷反抗。夏诚见此劝刘延庆道:“我大军劳师远征,本不得地利,今将士狂虐又不得人心。百姓若反纵使燕京可得,人心不复何以再取幽云?宜速下令诛杀屠城之将,紧肃军风令军士不得掳掠!安抚百姓方为上策。”不料刘延庆不听,反以非我族类杀之何损?言夏诚年轻识短,将之叱出账外。燕京百姓不堪忍受,皆去助辽军守内城,辽将萧斡里剌得知,急引军回师燕京。辽军援军已至,两下夹攻,宋军苦战三日三夜,延庆之子刘光世援军竟违约不至。宋军大将高世宣殉国,数万大军仅郭药师、杨可世及数百士兵缒城逃生。 辽军复得燕京,萧斡里剌断绝宋军粮道,又以虚兵之计,骗过刘延庆。延庆信以为真望见辽人举火,竟拔营而逃。自此士气一泻千里,宋军溃不成军,慌乱间自相践踏,粮草辎重尽弃路旁。辽军追到死伤无数,百余里内尸满壕沟,夏诚见辽军杀到,暗道:“若如此逃遁,全军皆死无葬身之地也!”引亲军回头来战,手挺一杆白蜡素缨枪,一马冲入辽军阵中。连刺数十人,又手发三箭,将三名辽将射倒,辽军一时惊惧不敢尽力追赶。宋军趁此退入雄州,辽军方收兵退回。 此一战,自神宗熙宁、元丰以来积攒数十年的军用所需,自此损耗殆尽。辽人累败女真,却于此战士气大涨,徽宗闻败大惊,急将边关宋师主力召回。自此徽宗,对辽由藐视转畏惧,再也不敢言出兵事。夏诚于此战颇有些功绩,不想反被朱勔诬陷,贬为岳阳府兵马都统制。夏诚辩驳不得,眼见朝堂乌烟瘴气,自己朝中无人这官也坐不安稳。索性儿受旨往岳阳去了。

话分两头,湖广龙阳出了一位豪杰,名唤杨幺。这杨幺因朝廷无道,贪官横行愤然而起!随武陵人钟相起兵,占了八百里洞庭湖。口称“等贵贱,均贫富”,周遭数百里贫苦百姓,不计其数争相投附。自此义军渐渐壮大,钟相自号大圣天王。这岳阳府富饶多粮,离洞庭湖又近杨幺便有意攻取,以供水寨使用。 次日与钟相商议过,领了水军七千余,出洞庭来打岳阳。那杨幺有一弟,名唤杨凡,年方二八骁勇非凡。掌中使杆浑铁点钢枪,是这洞庭湖头号猛将,远近无人敢敌,人皆呼做“小霸王”。这岳阳府太守,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正是个好手。若论上阵退敌,却是棉花做秤砣——没多少斤两。夏诚正在岳阳做着兵马都统制,这太守却不喜他,今见贼寇临城才急召他退敌。太守道:“向闻将军本事高强,如今贼寇临城,何不速领兵退敌以保一郡百姓。”夏诚道:“这洞庭贼人向来剽悍,非一般水贼可比。城中兵马疏于操练,堪用者少。不若一面紧守城池,一面教人往长沙府求救,到时两面夹攻贼军必败!”太守闻言不悦道:“我曾闻当日辽军追急,独将军单骑冲入敌阵,连杀三将何等勇猛?如何今日这般胆怯?”夏诚听他说起,想起自己有功受过,心里好不着恼!恨道:“太守既然疑我,末将何惜一死!”言罢,披挂上马,点了三千兵出城迎敌去了。 杨幺见官军出城大骂道:“狗官听了!晓事的献出城池饶你狗命,如若不然打破城池,教你一窝都死!”夏诚道:“贼人休要猖狂!且看你有何本事?尽管放马过来。”言未毕,杨凡手挺钢枪,一马冲出道:“待我取你狗命!”夏诚正要上前,从旁兵马都监金飞虎道:“区区小贼何用将军出马?待小将取他首级。”这金飞虎生得身长八尺,面似金纸。使两条狼牙棒,三四十人近不得身。与夏诚最为相与,平日以兄弟相称。杨凡那杆枪好不厉害,二将交手二十余合,金飞虎遮掩不住,拨马败回阵来。杨凡紧追不舍,夏诚见了使开素缨枪,急上前接战。杨凡只得撇了金飞虎,挺枪又战夏诚。二将双枪齐举,大战到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杨凡道:“不想官军之中,也有你这等好手。”夏诚笑道:“难怪往日官军征剿均被杀败,想来是有你这小将在彼。可惜一身武艺却失身从贼!”那边杨幺看到这里,暗自叫好道:“这人本事高强,若是归降水寨,岂不是又添臂助?”看看二人又战三十余合,杨凡愈战愈勇,夏诚枪法散乱只顾遮掩。眼看要败,杨幺恐伤了夏诚,教人鸣金暂且收兵。杨凡闻得鸣金只得回阵,夏诚见杨幺退了,也将兵马收了退入城中。只是心下生疑道:“那小将分明在我之上,那贼首为何收兵而去?”

那时太守亦在城上,二人大战看得分明,见杨幺鸣金,心下便起疑心。 待夏诚回城,太守道:“莫非将军与贼有私?”夏诚愕然道:“太守何出此言?”太守道:“我见你去与那贼将相持,本官虽是文人,眼力却还是有的。那贼将分明已占上风,竟鸣金而退,若非有私贼人岂肯退去?”夏诚道:“末将亦觉蹊跷,想来是贼人设下埋伏,故意引我去追也未可知。”太守自思量道:“眼下不可与他撕破脸皮,何况未得证据若将其逼反,城池也不保也。”当下也不计较,不再多言甩袖而去。

却说杨幺收兵回营,杨凡道:“小弟正要拿下那厮,哥哥何故鸣金?”杨幺道:“我看那人本事高强,有心招揽于他。”又对左右道:“诸位兄弟可有识得此人的?”营中有一人名唤王佐,满腹韬略,颇有智计。当下道:“小弟认得此人,名唤夏诚与哥哥乃是同乡。他曾中了武状元,今岁征辽之时,听说此人于败军之际,单骑突入辽军阵中。手发三箭射死辽将三员,辽人恐惧未敢急追。”杨幺道:“既如此贤弟可有良策收他?”王佐道:“此事却不难,哥哥只需如此如此。”杨幺听罢大笑道:“贤弟此计甚妙,今番岳阳也入我手了。”

却说次日,杨幺引兵又到城下,仍教杨凡阵前搦战。太守又令夏诚出战,夏诚道:“前番较量那敌将已然胜我,必败之战,战之何益?不若紧守城门,以待援军。”太守道:“前番贼人鸣金,今日将军若不战,莫非当真与贼有私?”夏诚听了心中恨道:“想不到我夏诚如此背运,所遇非人,尽为小人所制!”也不答话,提枪上马又点三千兵出城去战。 杨幺在阵前道:“夏将军宋室无道,将军何苦为之效力!不如与我等共同聚义洞庭,“等贵贱,均贫富”一齐解救万民。”夏诚道:“你那里休要妖言惑众!快快放马过来,本将军与尔等决一死战!”言罢挺枪直取杨幺,杨凡接住大战。战有三十余合,杨凡虚晃一枪,拨马就走,杨幺见了也将兵马收了一齐退回。夏诚见杨幺退兵,也收兵欲回城。却见太守将城门紧闭,在城楼叫道:“此番贼人又无故退兵,将军若不能取回贼人首级,请恕本官不敢开门。”夏诚口中叫苦,道声:“罢了,此番只与贼人拼个死活,杀得几个也算是报国了。”引兵马去追杨幺。 待追到灵雾山,天色渐晚,不见了杨幺兵马踪影。夏诚正在疑惑,看了那灵雾山地势,大叫不好,急令军士掉头先走。却听一声梆子响,两旁林子两队弓手齐出。一时箭如飞蝗,官军死伤无数,一时大乱四散奔走。背后杨幺水军二将,高老龙高老虎引水军挡住去路。山上杨幺又杀将下来叫道:“夏将军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夏诚大怒挺枪直奔杨幺,却被杨凡在旁,一箭射倒夏诚坐骑。夏诚跌下马来,未待起身却被两旁挠钩手,一齐抢出捉了去。那三千官军见主将被擒,如何还敢抵抗,尽被杨幺所降。 杨幺擒了夏诚,亲与解了绳索,请了上座。上拜道:“误犯将军虎威还请见谅。”夏诚道:“我一败军之将,何敢受此大礼?”杨幺道:“我与将军乃是同乡,本为乡中良民。奈何官府索取无度,只得奋起反抗。将军也见了那岳阳太守行事,若以将军之能,今日岂遭此败?大丈夫行于世,不能快意恩仇,反遭小人所制。岂是出路?杨幺不敢逼将军,但请将军熟思。”夏诚自思道:“我家自幼受花石纲所害,后闻云天彪上《春秋大论》,言天下太平政治清明。不想我自取了状元以来,竟连遭小人谗害。这杨幺如此义气,不如就跟了他,杀富济贫立一番功业。也不负这身本事!”想到此处,起身下拜道:“先前在下愚迷,蒙头领如此相待,不由夏诚不降也。”杨幺大喜道:“今得将军如虎添翼也!”急叫人摆香案,便与夏诚结了金兰。王佐见降了夏诚便道:“如今夏将军既降,这岳阳便是我掌中之物了。这几日先不忙攻城,我却另有计较。”

再说那岳阳太守,见几个残兵逃回,俱言中了埋伏,夏将军被擒去了。太守听了大惊,又懊悔道:“早知如此不该逼他追击,如今兵马尽没了,城池怕是不保了。”急写了书信,叫心腹人携书往南,去长沙府求援。 不想这携书人,出了城不到二十里,便被王佐先遣下的人马捉了。那携书人押上营去,直吓得半死,不敢言语一声。王佐先教人赐了酒食,得了他书信,看罢笑道:“果然不出所料,这太守去请长沙府来救。”夏诚道:“这狗官到此方要求援,不听我良言劝告。待破了城池定要取他狗命,方泄我恨!”王佐道:“如今这件事却在夏将军身上。”夏诚道:“愿听吩咐!”王佐道:“目今不必攻打城池,待数日后,将军可扮作长沙人马,那时趁着夜色诈开城门。我等居后一起冲将上去,岳阳府岂不是手到擒来?”众人都笑道:“果然好计!”

过了一日,王佐与那携书人换了衣服,骑匹马径直到岳阳城下。急叫开门,城上士兵道:“你是何人?”王佐道:“我乃长沙谢太守,门下主簿张来,有太守书信回执在此!”士兵见了回执,把城门开了,将王佐放入。太守道:“你既有我回执,如何不见我那携书的下属?”王佐道:“那人到了狂奔一日,不想身子薄弱,送了书信便倒下了。如今正在府内将养,谢太守恐大人担心,先教小人前来报信。如今调了兵马都监杨森,领了三千人马火速赶来。”那太守又问了长沙府其他人事,王佐对答如流,太守方放下心来。 又过了两日,入夜时分,夏诚扮作官军,从南面赶到。到城下叫道:“末将杨森领长沙兵马到了,大人快开城门!”太守听声音好熟,心中生疑问王佐道:“如今天黑看不甚清,张主簿可问他一问。”王佐道:“不必问了虽是天黑,那杨都监我却是识得的,大人可速开城门。太守便叫开城,不想夏诚一马冲入城内,先刺死两旁守门军士,又招呼人马入城。太守大惊道:“城池不保了!”急叫军士护送逃离,不想王佐抽出剑来,一剑砍倒太守取了首级。大叫道:“太守已死尔等休要顽抗。有那金飞虎不服,要上城去杀王佐,被夏诚拦住道:“如今太守已死,兄弟何苦执迷不悟?为兄的已然降了杨头领了。”金飞虎见了夏诚道:“本以为哥哥已丧贼手,既然哥哥已降,小弟无二话!愿为哥哥马首是瞻。”便降了手下军士。杨幺入了岳阳,打开府库,将金银财帛装了七八车。剩余的济了满城百姓,装运上船回洞庭湖去了。自此洞庭人马逐渐壮大,四方豪杰渐渐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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