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萧禹造飞楼箭车,一阵射破宿州城,菅承方挥军得入。不料,有个凭江寨巡检使袁弘,引兵直突龙王寨,反杀死他部下雷家五虎。列位看官,你道凭江寨在何处?袁巡检又是何人?这凭江寨在洪泽湖之西, 宿迁城北司吾山上。汉时曾置司吾县,并以此为山名,传说为司吾国人聚集于此,建起城塞。山寨约有七八千人马,层层叠叠,守备甚密,外面又有水寨,大小战船四五十艘。 袁弘表字道远,淮阳军宿迁人,幼习文武,胆略非常。曾任左右司郎中,后随张叔夜征讨四寇颇立功勋,又得其举荐,任凭江寨巡检之职。如今年近五旬,生下三子一女。长子袁让,表字伯休,现年二十八岁,性情粗率,骁勇好斗。擅使一对重六十斤的镔铁月牙戟,座下东海五花骢,水下功夫更是了得,泅水善泳。与三国时东吴大将甘宁相似,故而满寨人呼做“赛兴霸”。次子袁谦,表字敬之,现年二十二岁,姿颜貌美,风流儒雅。精熟枪棒,弓马娴熟,擅使一对三十斤重的红缨提颅枪,座下金睛浑红驹。更兼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无一不擅,又写得魏碑一手好字,故而满寨称作“武宋玉”。三女袁羡,乳名灵儿,现年双十,尚未适人。生得柳娇花媚,明眸善睐。自幼聪慧巧变,精通周易演数,古今子集,三教九流无有不晓,最擅观星占候之术。颇似南阳五圣之一的张平子,故而满寨人称“女张衡”。第四子袁炘表字子烈,年方十七,袁弘三子之中武艺最为了得。其母袁夫人,先前梦一神兽,胁生双翼,虎头龙尾,浑身浴火,直直飞入内堂而来。后身怀有孕,然后降下此子。身长七尺五寸,生得玉质金相,清灵俊秀。自幼喜好读《史记》对西汉冠军侯霍去病最为神往,常自谓己道“大丈夫在世,当学霍骠骑,驱雄师十万,逐匈奴于漠北,封狼居胥,方趁平生之志。”曾手书越公杨素《出塞》一篇自挂于居室,其诗曰: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严鐎息夜斗,騂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笔力清健遒劲,颇有唐朝柳公权之风。擅使一杆镶金拐突枪,座下奔霄万里云。武艺精绝,箭术尤精,力能挽弓三百石,射到二百四十步外。故而满寨人唤作“小骠骑”。有袁弘亲侄,名唤袁钰表字君理,现年二十三岁,生得面白如玉,白发如雪。性情猛烈,雄骁诸人,擅使一杆五十三斤重的二郎刀,座下照夜雪狮子。因他生来奇异,满头白发,自幼又没了父母,人都道他天孤星降世克死父母。幸得袁弘不以为意,将其一手带大,叔父看待犹胜亲生的一般。满寨人都唤他作“玉面虎”。这宿迁地方人,将袁氏兄弟合称“凭江五杰”。袁弘部下又有两个统制,“赛大鹏”左琛,“九天鹤”徐清。
且说袁弘在凭江寨,闻得贼兵去犯宿州,与儿女部将计议道:“如今宿州遭困,诸郡人马无人支援,今我欲领兵去救,尔等以为如何?”当下袁灵儿道:“孩儿闻听那元知府忠直刚毅,贼兵虽众一时,我料其一时难下。父亲不若尽选精兵,放出声去,只说从此去救宿州。却从汴河直下,一路直袭他蟠龙山大寨,他那里闻得本寨危急,必使人回军来救,如此宿州之围自解。”袁弘闻言道:“我儿这围魏救赵之计虽好,只是我闻这海鹞子不是等闲之辈,纵然他大队已去,本寨又岂能不留兵马把守?我这里去攻他本寨,只怕不见成效,此人未必肯回军来救。”袁灵儿笑道:“父亲差矣,孩儿岂不晓得这伙儿水贼势大?若想除去,绝非朝夕可平。父亲此去不必认真与他厮杀,只要放出声势,弄得他军心不稳,他那里岂能安心攻城?若他大军回救,父亲切不可与他纠缠,早早回寨就是。”袁弘道:“就照我儿之计,伯休、敬之、子烈,徐将军与我一起点起五千兵马,一并去打蟠龙山。君理、灵儿与左将军留守寨中,你三人可探听宿州消息,在此用心把守。”众人称是,袁弘就引兵马,一路直往蟠龙山而来。
却说袁弘一路大吹大擂,放出声去,沿河之地都道宿州援军将至。却一路乘船沿汴河直下,浩浩荡荡径直往蟠龙山杀来,不想方到了阴陵山下,却见一队人马拦住去路。却原来这阴陵山上,有个虎头寨,有两个寨主,一个唤作“摇山虎”刘盛,一个唤作“出林豹”毛龙。手下聚了三千多贼兵,却是那龙王寨的附属,年年进纳供奉。当下望见官军从山下过,竟不知高低下山来抢。袁弘见了喝道:“何方强贼?敢拦我大军去路?”刘盛出马道:“爷爷虎头寨摇山虎刘盛是也!你这厮是何处官兵,从我山下过竟不来纳俸?速将金银献出,爷爷饶尔等不死!”当下恼了那小骠骑袁炘,一马飞出,手绰金枪直取刘盛。刘盛见一小将飞出,却见怎样打扮?头戴喷银束发冠,身穿可体烂银铠,外披猩红战袍,足蹬银丝腾云靴。刘盛见了忙使开山斧招架,两个战不三合,袁炘大喝一声,手起一枪将刘盛刺于马下。众贼见了大吃一惊,袁炘刺倒刘盛,就大吼一声道:“尔等不怕死的,尽管来战。”一声虎吼,把贼兵吓得魂飞胆丧。袁炘见无人敢动,一马冲入贼军阵中,左冲右突,一连挑翻数十人。袁弘引军一起杀将过来,那毛龙晓得厉害,如何敢来对敌?急急引喽啰就往山上而退,却被官军赶杀一阵,丧了一千余人。 袁弘引军追到山上,却见贼军紧紧守住寨门。袁弘方要攻打,但见寨中箭矢如雨,滚木礌石一齐打下,袁弘见一时强攻不得,便退下山来。袁弘与众人道:“我本要为本地百姓除害,平了他这山寨,既然一时强攻不下,改日再与他计较。”袁谦道:“若依孩儿来看,此处贼兵与蟠龙山贼人定是一伙儿的。此地距蟠龙山不远,我料贼人见敌我们不过,自然要往蟠龙山求救,父亲可把寨子紧紧围住,却不上山攻他。若他援军到来,孩儿自有计策应付。”众人问是何计?袁谦道:“来日只需如此这般。”众人闻言称是。
再说那毛龙守在山上,自思道:“不知是何处官军,竟这般厉害!他那里人多,我山寨迟早被他打破,如此只得往蟠龙山求救了。”便遣下一个喽啰,急叫去蟠龙山求救,却不敢走大路,走水路乘船而行。且说那喽啰在汴河乘船正行,不防水底钻出一个大汉,就把小船掀翻,将那喽啰直直掼下水去。那喽啰被那大汉擒住,那大汉就夺了小船,一路直往袁弘阴陵山大营而去。这大汉却不是别人,正是袁弘长子袁让。待袁让回了大营,将那喽啰放进营来,见了众人笑道:“二弟真个神机妙算,我往水下伏了半日,果然擒得真个喽啰。”袁弘见他浑身湿漉漉的,教先去更衣,又教人把那喽啰弄醒。那喽啰醒来,没得奈何,只得如实招了。袁谦笑道:“果然此处贼人都是一伙儿,不出三日,我必可破此寨。”就对那喽啰道:“你是要死,还是要活的?”那喽啰闻言吓得魂不附体,急道:“大人饶命,小人自然是要活的。”袁谦微微一笑,随身取出药丸一颗,教左右喂那喽啰服下。袁谦道:“你方才服下那颗,乃是我妹子独家炼制的七日夺魂丹,中毒者七日不得解药,必死无疑!你若是要活命的,便依我说的做。明日我放你回寨,见了你那寨主,只说援军不日就到,到时我破了山寨,自然把解药与你,你可思索明白。”那喽啰闻言,叩头如捣蒜一般道:“大人有命,小人岂敢不从,只求大人不要忘了小人就是。”袁谦将那小喽啰扶起,领人放到后帐。袁炘不解问道:“我从未听说姐姐炼过什么毒药,二哥这夺魂丹哪里来的?”袁谦笑道:“我平日从不用毒,方才那个,不过是常见的济阳丹,吃了与人是无害的。我见那喽啰胆小,故以此法诈他。”众人听了原委俱各大笑。
到了次日晚,袁弘放回那喽啰。那喽啰回寨之后,见了毛龙,讲说龙王寨援军不日就到,毛龙闻言大喜自用心防守不提。过了两日,毛龙闻喽啰来报,山下喊杀声起,官军一阵大乱都往山下退去。毛龙大喜道:“此定然是龙王寨援军到了,速教众兄弟赶下山去,为刘寨主报仇!”就领着众喽啰赶杀下去,官军果然一阵退却,沿途丢盔弃甲。毛龙赶到山下却不见龙王寨人马,心知不好,急待退时,却见身后转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红袍金甲,金盔红马,手执双枪大喝一声道:“蠡贼哪里走?”这将正是袁谦,毛龙见了口中叫苦,急领兵往山上退走。袁谦拦住去路,毛龙手挺掉刀迎战,两个战不十合,毛龙料敌不过,弃了喽啰转马就走。袁谦也不追赶,与袁弘合兵一处,两个大杀一阵,山下贼兵被杀得罄尽。毛龙待赶上山时,却见山寨早被官军攻下,当下看看进退无路,正在踌躇时,又闪出袁炘杀出寨门。见了毛龙道:“贼将受死!”就挽起神臂弓,搭起狼牙箭,望着毛龙一箭正中脖颈。当下一箭射死毛龙,袁炘就取了首级,将满寨贼兵俱都杀尽了。
袁谦寻得先前喽啰,又与他吃了一颗药丸,笑道:“你果然诚实,如今身上毒俱已解了,只是还有一事要劳你走一趟。”那喽啰道:“大人但有吩咐,小人不敢不从。”袁谦道:“如今你便去那龙王寨求救,就说此处被官军攻打甚急,速请龙王寨发兵来救。”那喽啰道:“小人不敢。”袁谦道:“我此番也不用什么丹药制你,你只要照此话说,待贼兵到来,我自赏你。”那喽啰闻言,也不再说其他,领命自往龙王寨去了。 且说袁谦安排那喽啰退去,众人不解其意,袁弘道:“前番你用丹药诈他,此人惧死,方才归山做了假信。今番就这般饶他去了,他若到了龙王寨怎肯按你计策行事?”袁谦道:“此人若有心归附于我,到了龙王寨必然按我言语来说,反之,我却也不怕他,把我计策告破。龙王寨那伙儿贼,多是好勇斗狠之辈,若闻得我们剿平了这虎头寨,岂能不来寻仇?故我料其必来,我这里就地埋伏,先挫他一阵!至于那个喽啰,毕竟助我一阵,又何必为难与他。”众人称是,就问如何布置,袁谦分布已定,就候贼军到来。
却说那虎头寨喽啰,前往龙王寨里报信,于路暗思道:“你道我晦气么?只因家贫,没奈何上山做了强人,果然做了强人也不得安宁。如今算来那虎头寨,满寨人马,俱是我害死的了。”想到此处叹口气,打定一个主意,便上了龙王寨。待到了龙王寨,见了那武相公杨子昂,将前事俱说了,又告道:“我家两位大王已被官军杀败,满寨人马只透得小人一个,如今官军那里又在盘算,杨中书万不可前往自踏陷阱。”杨子昂道:“这江淮两地官军,闻我山寨大名,俱都丧胆。哪里的官军这等厉害,还妄想夺我山寨?”当下有那灵山术士谢祈惊道:“定是那凭江寨的袁道远!”杨子昂道:“道长认得那伙儿官军?”谢祈道:“杨中书不知,贫道早年曾路过凭江寨,与那巡检使袁道远有过一面之交。他那一门子女,我曾相过一面,俱是人中龙凤。前日闻得此人要去救援宿州,如今假道阴陵山,必然是要用围魏救赵之计,名为去救宿州,实来图我山寨。”杨子昂笑道:“围魏救赵又如何?他那里不过五千人马,希图打我山寨不过自寻死路。”谢祈道:“只怕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二人正说间,只听一人叫道:“你两个不要在那里计议了,如今官军找上门来,我们兄弟打他娘的就是,却还计议什么!”众人看时却是暴天虎雷柯,杨子昂闻言道:“雷将军说的是,官军现在眼前,若不动兵,人人反道我龙王寨怕了他!”就起兵一万,以雷家五虎为先锋,留谢祈守寨,一路直向阴陵山而来。
且说杨子昂一路往阴陵山来,平明时分,赶进了无雀谷。行到半途,但见两旁俱是峭壁,前方一片黑雾团团,朦胧不清。杨子昂见了,倒吸一口凉气道:“人道“阴陵山万丈高,雀鸟难行”,此地倒是个埋伏的好去处,若是官军有备,我这里进退不得必死无疑也。”便传令,教后队改作前队,待天明亮之时,再过谷去。却听前方一人大笑道:“此时要走,怕是晚了!”言未毕,只听得喊杀声起,袁谦、袁炘兄弟二人引三千兵马,飞马挺枪,当先杀出。杨子昂见了大惊,本欲上前迎敌,不料一声梆子响,谷口又杀出袁弘、袁让父子,乱箭射住谷口。贼军当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杨子昂大叫道:“进退不得,今番只得拼死一战!”雷柯道:“杨中书莫慌,可速领军先冲谷口,我兄弟挡住前军。”杨子昂道:“如此也好,待我先杀出一条路来,你兄弟随后赶上。”言罢,拨转马头,手挺秋水点钢矛,赶到谷口。就迎着箭雨,一条点钢矛舞开,好似风车一般,弓箭尽被拨开。又一马撞入官军阵来,把官军弓手一连刺死数十,引着后军冲杀进来。袁让见了,手舞双戟来战杨子昂,两个战有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袁弘手使掩月刀,徐清论起盘龙三节棍,二人见袁让战他不下,一并上来夹攻。三人齐上,战不十合,杨子昂抵敌不过,望着袁弘虚刺一枪,撇了众人望北夺路而走。袁让见了拨马要追,袁弘止住道:“穷寇莫追,这厮本事确实了得,今日权饶他一命。”就收兵直往谷内杀来。 再说那雷家五虎,雷柯、雷勇、雷进三个围住袁炘,雷澈、雷明两个战住袁谦。战不多时,袁炘精神倍长,当先一枪刺死雷进。雷柯、雷勇两个心慌,敌袁炘不住,就往后而退。那边雷澈、雷明见两个哥哥退了,亦不敢再战,就撇了袁谦,也往后退走。不想袁谦马快,赶将上来,背心一枪先刺死雷澈。雷明见了吓得半死,也不敢回头,正走时,只听一声弓弦响处,袁炘一箭射来,正中雷明脑颅,当时死于马下。谷内贼兵被官军前后夹击,一阵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渠。雷柯、雷勇两个退走时,正逢袁弘三个杀进谷内,当下进退无路,兄弟两个只得拼死一战。雷柯邀住袁让,雷勇敌住袁弘,两个当时一时拼命死战,一时倒也敌得住。却不防,徐清举起盘龙棍,一棍正中雷勇面门,袁弘一刀就结果了。雷柯见四个兄弟俱死,万念俱灰,一刀架开袁让双戟,大叫一声道:“众兄弟慢走,大哥来了!”当场刎颈而死。袁让见了道:“虽是贼人,倒也不失为一条好汉。”众人合兵一处,收拾了谷内敌我尸首,合计一战杀死贼兵五千余人。
袁弘本计议放出风声,再去打龙王寨,却听一哨骑来报道:“宿州已为贼兵打破,元知府自刎殉国了。”袁弘大惊便问贼兵如何破城的?哨骑讲说前事,袁弘叹道:“不想今番功败垂成,如何是好?”袁谦道:“宿州城破也是无可奈何,我今杀贼甚重,恐其大队前来复仇。且先引兵回山,再做计较。倘若走得迟了,只怕贼兵断我后路。”袁弘便纵火烧了虎头寨,引所部兵马依次退回凭江寨去了。 话分两处,菅承引大军直奔阴陵山,不想到了阴陵山,却见虎头寨尽是残垣断壁。见了杨子昂,两个叙述雷家五虎怎样败死,菅承闻言大怒道:“我与这凭江寨往日无仇,袁弘老匹夫反敢来捋虎须!我若不杀尽他凭江满门,怎泄我恨!”言罢便要起兵去打凭江寨,楼斐劝道:“那凭江寨不是等闲,报仇不急一时,且先派个兄弟探听他寨内底细,我这里就好动手了。”菅承闻言,怒气暂息,引大军先回了龙王寨。想起他寨中赛时迁黄幽,穿房越脊,飞檐走壁是把好手。又有那千面郎君孟遂,精于易容,善于巧变。就令这二人,先混进凭江寨打探消息。二人领命,就乔装了改做商人打扮,各带了两个伴当,一路往凭江寨而去。正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菅承聚众作乱,只道无人敢惹,不想偏有这凭江寨来剿寇除盗。毕竟不知黄幽、孟遂二人能否成功,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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