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唐洞玄国师曾镇压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一百零八位魔星于龙虎山上。至大宋仁宗年间,京师突起瘟疫,仁宗天子令太尉洪信,赍诏前往信州龙虎山,不想洪信任意胡为,误将伏魔殿中镇压的一百零八位魔君放出。众人聚义梁山泊,以及时雨宋公明为首,做下好大事业,正当鼎盛之时,以张叔夜为首的雷府神将三十九员,会合一十八处散仙,联手剿灭梁山。其中事迹,详见于忽来道人俞仲华所著《荡寇志》上。
梁山虽被剿灭,其后人却幸存不少,多是散落各地,不在一处。其中小李广花荣妹子花宝燕,自花荣去后,领着花荣家小与一众梁山后人径回清风镇上居住。却说扑天雕李应,虽就义三关,幸有一女,名秋彤,小字襄儿。这李襄儿年方一十六岁,一身武艺颇得其父真传,使一枝尖刃方天戟,暗器之中,尤善飞刀,百步取人,无有不中。因随母亲去了清风镇,在那里住了多时,与花荣之女花无绮最相莫逆,两个相互教授武艺,因此弓箭也颇晓得。
却说母女两个在青州住了许久,渐有思乡之意,李襄儿与母亲拜别花宝燕与众位姊妹,携仆从径回郓州独龙冈上。虽说昔日李应上了梁山,庄园已被烧做白地,宅基却还在那里,又得李夫人兄长陈员外出资相助,重整庄园,屯垦良田。往日族人百姓,听闻此事,都来依附,如此不上一二载功夫,庄上聚集二三百户人家,都奉李襄儿为主。又整饬刀枪,打造衣甲,却不请教师,独个授艺养丁。聚有三四百乡勇,扎住寨栅,掘下几个壕沟,庄前遍布拒马,防备贼人扰乱,自此霸住山冈。
李夫人见村庄已颇具形势,当下有个心思,与女儿道:“我儿如今重整庄园,我母子两个复为良民,日后你有甚打算?”李襄儿道:“可恨云天彪、陈希真等害死爹爹,闪得我母子流离失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刻也不敢忘怀,眼下虽安居一时,日后但有机会,必要手刃仇人,报此血仇!”李夫人闻言道:“想当年,你爹爹本是这独龙冈上豪杰,家资无数,吃用不尽。不合被那梁山泊赚上山去,无奈落草。自随了宋公明起事,与朝廷做了对头,添了我多少牵挂,至于你爹爹伤在云天彪手里,我虽怨恨不已,然战场之上,各为其主,若换做你爹爹,肯放了他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此事权且罢了吧,如今幸得你舅舅相助,重拾了家业,我母子过些安生日子。我意来日与你招赘个夫婿上门,这份家业也有个传承,你若执意报复,来日有个好歹,李家血脉就此断了,我有何颜面去见你爹爹?”李襄儿道:“母亲教诲,孩儿自当听从,这报仇的事,权放一放罢。”自此只安心打理庄园,与官府也无牵涉。
一日李襄儿训练乡勇归家,略觉疲惫,早早睡下。睡不多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把眼睁开,却来到一方天地。乃是一座雄伟高山,但见树木丛丛,紫烟阵阵,正不知到了何处,忽然树梢头跃下一只白猿来,却把李襄儿吃一惊。那白猿两臂修长,却似人形一般,跳跳舞舞,望着李襄儿招手,引着她往前走。
行不二三里,见一青石桥,桥下波涛汹涌,水流甚急,两边都是乱石草泽。赶过桥去,但见一个石洞,洞口上面镌白云洞三字。进得洞时,好大一片田地,别是天日。但见:
平原坦坦,古木森森。奇花异草,四时不谢长春。珍果名蔬,终岁不栽自足。楚王游猎,驰骋未经。司马辞章,形容不到。避秦假使居斯地,纵有渔郎难问津。
出了洞府,前方又是一座山峰,只是白雾重重,香烟缭绕,人不能近前。李襄儿道:“不想此处另有天地耶。”再看时白猿已经不见,左右回顾找寻不见,正疑惑间,忽然走来一个老者道:“荒山无人居住,小娘子到此作甚?”李襄儿应声转去,但见那老者:
眉端抹雪,颏下垂丝。声似洪钟,形如瘦鹤。头裹着一幅青绢巾,脑后横披大片。身穿着四镶黄布袄,腰间紧束细绦。脚踹方舄,飘飘真欲凌云。手执藤杖,步步真堪扶老。若非海底老龙,定是天边太白。
李襄儿见这老者,心中只觉面熟,却记不起哪里见过,上前打个问讯道:“老公公晚辈有礼了,不知此处是什么境界?”老者道:“此处是沔阳云梦山也。”李襄儿心中暗道:“依稀记得,昨日归家便睡下了,如何到了此处,莫非梦中耶?”老者又问道:“小娘子思索些什么?”李襄儿道:“倒想起一个“白猿献果”的典故。”老者道:“未知其中故事。”李襄儿道:“听先生讲过,昔日楚共王狩猎荆山,遇一白猿,不想那猿猴不是寻常,在山中多年修道,极是灵敏矫捷。楚王张弓去射,被它将箭接去一十八枝。楚王大怒,教养叔出马,那白猿晓得厉害,一溜烟走了。楚王一怒之下,教大小三军围住山头,遍寻不到踪迹,只得烧山泄愤。后来吴越相争,越国敌吴国不过,有上大夫范蠡献计,挑选六千君子军,朝夕训练。听闻山南有位赵处女,剑术精湛,能当百万,越王使范蠡请来教练。那赵处女却不是凡人,乃九天玄女娘娘化身,应邀前往越国,途径这云梦山下,遇一老翁拦住,自称袁公,要与娘娘比试剑术。却被娘娘轻巧胜过,那老翁跃上树梢,化作白猿而去。再后来,玄女娘娘教使剑术,助越灭吴,功成隐去,仍归旧路时,袁公叫破娘娘化身,俯身献上四样果子,拜娘娘为师。后来师徒同回天界,玉帝封袁公做白云洞君,这便是白猿献果的由来了。”老者道:“正是如此,不知是哪四样果子?”李襄儿道:“却是榛子、松子、榧子、核桃四样。”
老者听罢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你还晓得我的来历,也不枉我引你一遭了。玉女!你可仔细看来,当真不认得我了?”李襄儿定睛看了半晌,支支吾吾道:“老公公眼熟得紧,却在哪里见过,只记不起来了。”老者道:“我便是这云梦山中掌管九天秘术的白云洞君。”李襄儿闻言一惊,下拜道:“晚辈见过袁公。”袁公连忙扶起道:“不必多礼,你我本是故人,不想前尘往事你却尽忘了。”李襄儿却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懂袁公话里意思,袁公道:“昔日贝州王则作乱之事,你可晓得?”李襄儿道:“这个故事却更熟了,听我爹爹说,当年我曾祖曾随潞国公平乱哩。那王则却是个妖贼,能口念咒语,操弄妖术,又有妖道左黜,伪后胡永儿相助,俱用妖术取人,好不厉害。起先所向披靡,连败冀州太守刘彦威。后包龙图举荐潞国公为招讨使,有一蛋子菩萨,化名诸葛遂智,相助潞国公破了妖法,擒了王则,贝州之乱遂平。”袁公听罢呵呵笑道:“看来你是不晓得,昔日蛋子和尚在这白云洞盗法的事情。我不妨从头讲起,当年蛋子和尚三进云梦山,为盗这白云洞中秘法,我见其诚心好道,又无恶意,助其取走洞中如意宝册。后遇着一个老牝狐精唤作圣姑姑的,这圣姑姑认得雷云篆字,两个修习了七十二地煞变法,圣姑姑又传了儿子左黜,与那胡永儿。这几个心存不良,助那王则起事,我求玄女娘娘相助,收服了老牝狐圣姑姑,就囚禁在这云梦山中,左黜、胡永儿两个也遭天雷殛死。玉帝为绝后患,将雾幙白玉炉收回天宫,把山峰填了道路,绝了白云洞路径。只是不想,仍留了一处根苗,不曾清理干净。”李襄儿道:“莫非还有漏网之鱼?”袁公道:“正是,却是那左黜在贝州时夸耀法术,与一个玄狐相好,将这七十二地煞变法教与她。这孽畜,城破时逃遁而去,因她未曾作恶,故而留她一命,不想后面生出事来。你原是昆仑巅上,天光圣境,九天玄女娘娘座下捧剑玉女,那一日娘娘不在殿中,着你看管仙剑,却被这孽畜变做取剑的童子,将天诛、玄明两柄仙剑盗走。故而娘娘归来大怒,将你贬谪下界,令寻回仙剑,再归圣境。”
李襄儿闻言大怒道:“这妖孽好不知死!若是不还我仙剑,不扒她三层皮来!”又一转念道:“袁公方才道其已习得秘法,又盗了玄女娘娘的仙剑,我如今只是凡人,如何是她对手?”袁公道:“我今引你到此,正是为了此事,你可看好了。”却见袁公自袖中取出两个铅弹,吹口气,望空中一抛,喝声:“疾!”只见放起光来,须臾之间,左一跳,右一跃,如两条金蛇缠绕盘旋。化做两柄霜雪也似的雌雄双剑,在空中迸出寒光万道,凛冽难当。李襄儿见了目不转睛,直叫好厉害,却见袁公把袖一拂,摄去剑光,依旧变做两个弹子,落在掌中。袁公道:“这正是玄女娘娘昔日传我的剑术,今日便传授与你,剑成之时,能伸能缩,变化无穷。若施展开时,能于百万军中,横行直撞,来如箭,去如风。纵有十万雄兵,双剑飞去,顷刻之间,化为尸山血海,还怕拿不得那妖孽?”便将两个铅弹,并剑术都传与李襄儿。李襄儿当即谢过,要拜袁公为师,袁公急忙摆手道:“不可!你在上界时,乃是平辈论交,你若拜我为师,岂不是乱了礼数。”李襄儿只得作罢,就当时演练起来,运起两个铅弹,吹口气,喝声:“疾!”只见两个铅弹左右跳跃,仅是缠绕,却飞不出,袁公笑道:“这仙家神兵,岂是这般容易便炼就的,欲速则不达,日后但得空闲时,小心修炼,早晚炼就二剑。只是功成之日,也需谨记,这剑术不可轻易对人施展,若杀戮太过,引起天罚,神仙难救也!”李襄儿牢牢记下,两个正说间,却见东方发白,袁公道:“天色渐明,你如今肉体凡胎,不可神游太久,需速速归去。”言罢,把袖一挥,却见白光一闪,李襄儿只觉昏昏欲睡,不由得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竟已回到家中,掌中果然多了两个铅弹,暗暗称奇不已。自此在家用心习练袁公所传剑术,只是苦无进境,先前只是着急,后来寻思道:“这等厉害剑术,岂是一日之功可以炼就得,想袁公在山中修行多年,也是由玄女娘娘点拨,方才炼就,我不可操之过急。”就在本家之中寻出一人姓李,名璟,年齿与自己相若。已应了乡试,预备大考,自幼聪颖,精于谋算,庄上人称做“鬼算计”。就托这李璟掌管庄上事务,自己一面修习剑术、武艺,但有空闲便出庄寻访得道之士,久之也渐懂得炼气修真的法门。
却说那独龙冈原有三座山冈,列着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李家庄自有李襄儿重整自不必说,西边扈家庄因扈三娘上了梁山,扈成去了延安府,满门老小又被李逵杀尽了,自此再无人统治。当初宋公明三打祝家庄,祝家庄被打破,村坊被百姓拆作白地,后来祝万年兄弟讨伐梁山归来,眼见祝家庄这般模样,上表朝廷重新修缮此地。朝廷看他兄弟面上,重整此处,改祝家庄做祝家营。扎起寨栅,建起城墙谯楼,就郓州城里拨五百兵到此,祝永清又荐了一个同宗兄弟,姓祝名严表字公威、昔日征讨梁山有功,充了祝家营防御。朝廷另设提辖两员、巡检一员、督粮理事通判一员,颇具规模。李襄儿在这李家庄上安住脚,听从母亲的话,只用心经营庄园,与官府并无牵涉,却不想还是生出事来。
一日李襄儿闲来无事,带着几员家将,出庄狩猎做耍。出了庄园,行不三里远,忽听阵阵嘶喊声,似是有人求救。李襄儿寻声找去,却见独龙冈拐角处,约有二十骑追逐一个少女,看装束俱是官军,那少女边走边呼喊救人,争奈一双玉足,如何比得过四条的腿行的快,早被官军抢在前面,左右包围起来。正要伸手去捉时,李襄儿在后赶上,大喝一声道:“住着!你们一群汉子,欺负一个女流,好不要脸,却是羞也不羞!”内中一个领头的将官,白盔白甲,使一口绿缨鬼头刀,生得身长七尺,两眼圆鼓,长嘴尖牙,一脸凶恶模样。见李襄儿出来,叫道:“老爷乃是祝家营巡检赵秀是也,你这小妮子莫找不自在,官府捉人,旁人休问,惹恼了老爷连你一并捉了去!”李襄儿闻言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便是那祝家营的狗巡检,我闻那郓州知府强征赋税,欺男霸女的事儿做了无数,都是你这厮出的前锋,百姓都唤你做“狗腿赵”。今日有我在,你们休想捉了人去!”赵秀大怒道:“你是何人,胆敢口出秽言,辱骂老爷!”李襄儿笑道:“我便是这李家庄的庄主,大名李秋彤是也!你这厮恶名已传遍州府,做都做了,还怕人说耶?”赵秀恼羞成怒,把刀一挥,吩咐官军,喝声一起捉了,送去府衙。
官军一起抢上前来,家将方要助战,李襄儿见了,摆手示意不要动。把马一拍,舞动这杆尖刃方天戟,上前敌住,料想几个官军,如何在她眼里,一连戳翻了十余骑,先抢了那少女回来,只一提担在马上,其余的见了动也不敢动了。赵秀见此骂了一句:“尽是些废物,一个女子拿她不住,要你们何用?”拍马舞刀,直取李襄儿,李襄儿回马过来,把方天戟架住这口刀。两个斗无数合,被李襄儿瞥见破绽,一戟刺伤右手,挑翻了兵器。赵秀大吃一惊,拨马要走,却被李襄儿一戟杆,拍翻下马。
李襄儿把戟逼住赵秀喝道:“要你的性命,也只覆手之间,今日看在朝廷面上,权留你一条狗命,日后若再敢来独龙冈滋事,小心你的狗头!”言罢收了戟,放赵秀等离去,赵秀吃了这亏,惊得魂也没有了,一溜烟径回祝家营去了。李襄儿在后笑道:“官军还是这等欺软怕硬的脓包。”把马上少女放下,见这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果然生得清雅秀丽,娇柔可爱,颇有一股轻灵之气。那少女下了马,只抱住李襄儿大哭,李襄儿劝慰道:“小姐莫怕,你是何方人士,官军做甚要捉拿你?”少女闻言哽咽了一阵,缓缓起身,先施礼谢过李襄儿,言道:“多谢娘子相救,妾姓沈名青黛,是城外沈园里沈太公之女。”李襄儿脱口道:“燕脂漠漠桃花浅,青黛微微柳叶新。确实好名字,你既是良家女子,那伙人为何赶你呢?”沈青黛道:“只因月前,妾随家父到云间寺进香,不合在寺里被本州的刘知府望见,当日便起了歹意。遣人上门说亲,非要娶妾过门,那刘知府年近六旬,家中已有十余房妻妾,我爹爹断然不肯同意。知府变了脸,强媒礼聘,要妾过府,我爹爹便使养娘与妾偷出城来,要去济州投我姨母家。在路听人讲,知府已将我爹爹下在狱中,传了文书教沿途官军捉拿我们。妾与养娘路过祝家营,不想被他们识破,就一路追赶上来,可怜养娘为了护主心切,上前拦阻,竟吃他们杀害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啼哭起来,李襄儿道:“早闻这知府不修善政,谁想这等害民!小姐切莫悲伤,如今你孤身一人,不可上路。不如先随我回庄安身,再计议救你父亲。”沈青黛闻言,千恩万谢不尽,再请李襄儿相助收殓养娘。众人行不多远,果然见养娘尸身倒在路边,沈青黛抚尸痛哭一回,李襄儿教家将盛棺收殓,在庄中择一处空地下葬,带沈青黛回庄,安排别院住下。料想那赵秀回去,必然引官军前来讨人,吩咐乡勇布置防范不提。
再说那赵秀回去,祝严见他,人未捉回,反倒身上见伤,忙问其故。赵秀道:“小人领军兵本已拿了沈家小姐。不料半路杀出一个女子,口称是独龙冈上李家庄的庄主,使一杆方天戟好不厉害,小人无能,敌她不过。反被她抢去沈家小姐,又吃她羞辱一顿,只得回来见将军。”祝严听罢大怒:“尔等连一个女子都拿她不住,白吃朝廷俸禄!若叫知府相公知晓,须见责于我,此事还须我亲自出马平定。你既带伤权留本营看守,明日我自领兵马到李家庄要人。”
次日点起两百汛兵,并两个提辖,却是兄弟两个,一名马檩、一名马善,各自披挂,直往李家庄来。李家庄这里,早有探子报进庄内,沈青黛听说忙道:“此必是来捉妾回城的,岂可只为妾一人,连累贵庄,娘子可放妾去别处,便是死也不肯受他们侮辱!”李襄儿道:“小姐说哪里话,我既救你回来,早料想官军要上门滋事。且放宽心,便是天王老子到此,也休想自我这里抢了人去。”便教庄丁备马,收拾披挂,率二百乡勇,出庄迎战。
祝严率官军来到庄前,叫李襄儿出庄答话,却见楼门大开,拥出一队人马。为首一员女将,正是李襄儿,但见:柳眉杏眼,玉肤花貌,头戴凤翅流霞冠,身披梅花亮银甲,手持尖刃方天戟,座下一匹云鬃骏马,背插飞刀,弓箭随身。当真是:“巾帼英雄将,不亚花木兰。”李襄儿见那祝严顶盔掼甲,披挂整齐,手使九环金背刀,身骑一匹锅底也似的劣马,出阵大喝道:“我庄上与官府向来无涉,你这厮是何人,兴师动众来我庄上,莫非要来抢掠?”祝严在马上道:“老爷是祝家营的防御祝公威,奉知府相公之命,拿沈家小姐回去。你为何一昧逞强,伤了我的部下,却把人抢去,是何道理?”李襄儿道:“不错!这沈小姐正在我庄上,不知犯了何罪,你们要拿她?”祝严道;“知府相公的差遣,何须你来多问,她又不是你家亲眷,若是一意执迷,老爷杀进庄去,管教你庄上鸡犬不留!”李襄儿闻言大笑道:“我本不想与官府牵扯,你们今日却上门来欺人。不怕实话与你说,我便是梁山好汉扑天雕李应之女,常言道“道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我既梁山后人,自当秉承家风,锄强扶弱。你们这等为虎作伥的滥污禽兽,识相的收兵回去,若恼得姑娘性发,杀你个干干净净!”
祝严闻言大怒道:“却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了,这等大言不惭,哪个擒她回来问罪!”马檩闻言转出阵来,使一口大砍刀,拍马抡刀直取李襄儿。李襄儿上前交战,两个戟来刀去,四下里乒乓做响,战到十余合上,马檩力怯,心生退意,被李襄儿一戟正中心窝,登时挑下马去。马善见了一惊,大叫道:“女贼怎敢伤我兄长,快纳命来!”舞一条长枪,拍马复出阵来,望见李襄儿便刺。不料,这马善武艺更是不济,惟凭着一股血气之勇。李襄儿见他来得凶,斗不上四五合,卖个破绽,放他长枪搠来,把身一闪,却搠个空,再收枪时已是不及,被李襄儿望咽喉上,抬手一戟,死于马下。
祝严见折了两个提辖,火冲顶门,如何再坐得住,舞动金刀,紧催劣马,上前望着李襄儿劈面砍来。李襄儿挺戟招架,刀戟相交,两个力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各无破绽。斗到此时,双方军士看到好处,不住与自家主将喝彩,李襄儿心中暗道:“这厮刀沉力猛,武艺纯熟,绝非先前那两个可比。”祝严压住戟道:“一介女流,有如此武艺,倒也不凡,可惜你不识好歹,伤了我两个提辖,今日岂能容你?”李襄儿闻言挑开刀,喝道:“嘟!我扑天雕的女儿,绝不会输给祝家人!”两个各举兵器,复又战做一团,斗无十合,二马错蹬之机,两个换了位置。李襄儿自背后暗取飞刀在手,喝一声:“着!”望祝严顶门射去,祝严急躲时,飞刀已到,将祝严铁盔射落,削去几缕头发。祝严吃这一惊,暗叫不好,李襄儿又是一飞刀射来,正中咽喉处,大叫一声,倒栽马下而死。可怜半世军官,化作南柯一梦。
李襄儿见了,招呼乡勇厮杀,挺戟上前,跃马突入官军阵中。那些汛兵无主,丢盔卸甲,四散而走,被李襄儿赶上,杀死大半,反抢了三四十匹好马,掌起胜鼓径回庄去了。
李襄儿收军回庄,教庄客杀牛宰羊,置酒庆祝,庄内欢腾一片。当日宴罢,李璟道:“此时未到欢庆之时,今日杀了朝廷三员将官,又杀了许多军兵。州府若知晓时,必要遣大军来剿,须要想个对策才是。”李襄儿道:“说的是,若是大军来时,小小村庄撑不多时。听闻董芳等许多梁山兄弟重聚八公山,如今霸住山冈,好不兴旺。年前曾有书来招我聚义,我以母亲在家,已重整庄园为由,回绝了他。如今我当做书一封,陈述原由,着个心腹前去,请他那里发兵去打郓州,就好救出沈太公了。”李璟道:“我家中有个心腹,姓黄名梧,却是个奇人,膂力过人,力负千斤,脚力奇特,一日能行百里。往日庄上走递的活计,都央他去做,从没有差处的,庄里人称作“神行驹”,今番不如遣他去送信。”李襄儿道:“庄中还有如此奇人,我平日竟不晓得。”便教唤黄梧上来问话,却见那黄梧生得,身长八尺,面若丹朱,眼似铜钉,两颧突出,遍身肌肉,块垒无数。李襄儿见了道:“果然是个好汉模样,只是先前,怎未见过你?你是哪里人士?”黄梧道:“小人原是沂州府人,流亡到此,幸得主人收留。来庄上只三四个月,因未在庄主眼前伺候,故而认不得。”李襄儿道:“你以前做什么生计,为何流亡到此?”黄梧道:“实不相瞒,小人原是郯城提辖,兄长便是沂州兵马都监黄魁,被陈希真父女同猿臂寨贼人打破城池,小人兄长吃他们害了,死在真祥麟手中。谁想陈家父女招了安,做了大官,小人兄长反倒白死了。小人气不过,一意想寻仇。半年前,小人打听真祥麟因公出行,预备半路里伏杀这厮,谁想他手下人多,下手不曾成功,故一路流亡到此。”李襄儿听罢笑道:“既如此,与我们是一路的了,我这里有书一封,十分紧急。一庄生灵性命,都在书中,你需小心送到淮南八公山去,回来时必重重赏你,若有疏漏,干系不小。”黄梧道:“承蒙庄主看待,小人必然尽心竭力,万死不敢有失!”不多时,李襄儿作书一封,备述原由,交黄梧带去。黄梧取了书信,打个包裹盘缠,泼风也似奔出冈去,直望八公山来。
只这一战李襄儿在独龙冈一带名声大噪,都道李家庄竟出这等英雄。那祝家营的赵秀,闻听败兵诉说详细,也是惊得魂不附体,慌忙使人报知州府。刘知府闻说此事,自是怒不可遏,只他是个文官,又不晓得厮杀,只得召集州中文武商讨进兵。众人说了半晌,都道这李家庄该杀,该剿,只是无人肯领兵前去。于是你推我让,都不向前,刘知府气恼不已:“平日里搜刮油水,计划百出,跑得却快,临阵之时,尽是些无用之徒。”言未毕,堂下一人应声道:“小小村坊,也值得大惊小怪,小将请一支精兵前去,不日便踏破村坊,将一干作乱之辈,尽数擒来,献于麾下。”不知是何人,口气甚大,放出这等言语,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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